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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从清心斋回来,扶桑便觉得身子突然像被抽了骨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什么也不想吃.小碧怕他饿坏了身子,便吩咐人准备了些清粥小菜,可不知为什么,扶桑只要吃下去的东西,不一会儿便都吐了出来.
一开始的时候小碧只以为他是那天急火攻心,吐过了血后肠胃不适,养几天便好了.可一连三四天,这个恶心的毛病却还是不见好.这下子小碧倒有些着急了,心里不由怨恨起自己来.
那天楚寒雨拜托他将怜月带到那厢房里,他原本是不愿答应的,因为他心里早就知道楼主对那叶青虹的感情不一般,这会儿自己背着他给别人做事,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些不舒服.可他又实在拒绝不了楚寒雨,于是只得照她的意思办,但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偏巧他们去清心斋那天,扶桑后来竟也跟了过去.他这些日子被叶青虹和怜月的事弄得有些闷闷的,于是便想去清心斋听听课,也算是散散心.
小碧从西厢房出来不久便遇到了扶桑,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碧便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气便将叶青虹和怜月私会之事告诉了扶桑.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却让小碧后悔不叠.眼看着平日里玲珑八面的楼主一口鲜血吐完便倒在地上,他的心里便有股子说不出的心酸.
好不容易找人把扶桑弄回了听风楼,可他自从醒过来便这么了无生气地呆坐着,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似的.小碧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不免又痛又恨,只想着那个怜月是罪魁,于是也不顾往日的情面,只将那怜月弄到扶桑眼前狠狠打了一顿,盼着能给他出出气.
可扶桑看着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怜月,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仍看不出什么喜怒,只管呆坐着.
小碧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便冷了一大截,只想找那叶青虹算帐.可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找她理论的理由来.说起来,这两个人之间的事小碧也是知道一些的,可琢磨来琢磨去,件件事上楼主却都不占理,就拿这次怜月的事儿来说,要是早点儿做个人情把人送过去,那叶青虹就算再不待见楼主,心里也得感念几分,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一个局面.可现在倒好,那叶青虹放下了狠话,倒有些一去不回头的架势,这以后的日子可让楼主怎么过啊?
这时,那大夫已经看过了脉相站起身来.小碧一见,忙上前问道:“大夫,怎么样?”
那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见小碧这一问,沉吟了一会缓声道:“看脉相,这位公子怕是虚火攻心,倒以静养为妙,不宜动气,如若不然伤了腹中的胎儿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你说什么?!!”小碧听了这话惊得目瞪口呆,忙拉住了大夫道:“你刚刚说什么伤了胎儿,这是什么意思?啊!?”
那大夫皱眉看了看小碧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明摆着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这几日茶饭不思便是害喜的症状,要是再不及时调养,恐怕这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这时,只听幔帐后扶桑虚的声音道:“我……有了身孕?”
“楼主……”小碧听了这话忙上前道:“您先别着急,这事……恐怕得从长记忆.”
帐内的扶桑听了这话,倒怔住了,呆呆地想了半晌,这才“啊”的一声明白了过来,刚刚紧张的坐起来的身子,突然一下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无神的双眼涌上一层悲喜交加的神情.
原来他自从做了这听风楼的楼主以后,便很少接客,只有遇到以前的老主顾才会陪宿一晚,可最近的一年里,那些人也惭惭来的少了.虽然扶桑自小在勾栏院里长大,身子比别人敏感些,但在他那晚遇到叶青虹之前,却是有近一年没和女人交欢了.一方面是他不想再过那种伺候人的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找不到几个自己能看上眼的.
可自从上次在邵府遇到叶青虹之后,男人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心里又有了那种春情萌动的感觉.身在勾栏院这么多年,他哪里会不知道小倌儿爱上恩客是什么下场?可不知为什么,那颗本以为被风尘蒙蔽了的心,一见到叶青虹那双凤眼便控制不住地被吸引了过去,竟是想逃也逃不掉.于是,那晚他才把叶青虹弄到自己的房里,想要强迫她和自己交欢.
虽然这么做了,可是男人心里也明白,像叶青虹这样的世家女子是根本不会看上自己的,所以才终于狠了狠心给她吃了媚药,只想着就算只有这一次肌肤相亲也罢.
可不知为什么,虽然叶青虹那天对他百般漫骂轻视,但是和她交合时那刻苦铭心的快乐却怎么也不能忘记.但是男人也知道,两个人既然闹到了这种地步,自己对她的这片情意恐怕是再也无望得到回应了.
但是造化弄人,不知是不是老天要拿他开玩笑,偏偏叶青虹最看重的男人却被卖到了他的听风楼里.乍一听见叶青虹要不计代价地买回怜月,男人心里那股又恨又怨的情感一下子便都暴发了出来.看着怜月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真真恨到了骨子里,就算毁了他也不解气,于是便一口回决了叶家派来的人,只说死也不卖.
可没曾想叶青虹明面上不动声色,可暗地里却要将怜月弄出去,而且被自己发现后,又说了那样一番冷若冰霜的话,真将扶桑心里原有的那一点点奢望全毁了去,看着叶青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男人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快乐都随着她的背影不见了.本以为自己和那个人的缘份就此便断了个一干二净,可不曾想老天却和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他居然……怀孕了,而且,怀的还是那个最恨自己人——叶青虹的孩子.
望着印着富贵吉祥图案的天花板,扶桑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那种种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直让他恨也不是,爱也不是,直怔了半晌.
此时小碧已经打发走了大夫,掀开幔帐,却只见扶桑一双后抚着仍然平坦的小腹,两眼发呆,也不知想些什么.怕他一时想不开寻短见,小碧忙上前安慰道:“楼主,您别难过,我这就去找那个王公公,他一定有法子把这个孩子拿去,您放心……”
“你说什么?”原本怔怔的扶桑听了小碧这话,突然警醒起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大声道:“不许去!这是我的孩子,谁也不许碰他!”
小碧被他抓得一楞,忙惊讶地道:“楼主,您疯了?这孩子要不得啊……”可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却一下子被扶桑脸上那种愤怒和惊恐吓呆了.
只见扶桑披散着一头青丝,咬牙切齿地道:“我才不管那些!这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她的孩子!就算她叶青虹再恨我,也不能舍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吧?哈哈……”说到这儿,扶桑突然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叶青虹啊叶青虹,你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吧?我竟然怀了你的孩子!你最恨的男人,居然怀了你的孩子!!!哈哈哈哈……”
小碧站在床边,看着狂笑不止的扶桑,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悲凉涌上心头,虽然他也曾对楚寒雨动过爱慕之心,可此时看着扶桑这般模样,他只觉得一阵阵后怕.那叶青虹倒底对楼主下了什么蛊?竟然让他非要生下这个孩子不可?就算他是听风楼的楼主,可是一个男人未嫁便生孩子也是大忌啊.而且……就算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以楼主现在的身份,又怎么能让叶青虹相信,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啊?
看着扶桑脸上带着又喜又怒的表情抚着自己的小腹,小碧心中不由暗暗地道:这真是做孽啊……
欲望之门(上)
京城二月,多事之春.
二月十三,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有人告发栖凤国大商户赵思安通敌判国,贩卖私盐.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举国上下都不得安宁.官府连夜将赵思安处死,赵氏一族全部关入大牢,将她手下的商号也全部封了,以待拍卖.就连她的合伙人高启珠,也受到了牵连,一同被关押了起来.但因她是家中独女,所以高家的主夫便四处托人,带着几十万的银子打通关节,这才将女儿的命保住了.只是这样一来,高家生意的元气大伤,原有的几十个铺子便支持不住了,于是便要卖掉一些.
可是她们家里才出了这种事,京城里的商户都怕受牵连,所以任她们放了一半的价钱也没人来买.这眼看着生意就要全完了,直急的高启珠一病不起.可就是高家以为无望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传话说愿意接手高家的生意,但只出三分之一的价钱.得知了这个消息,高家真是欲哭无泪,可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便是再难受也不得不卖,于是便将大半的生意都转了手.
初春的细雨如雾如烟,叶青虹躺在摇椅里听着手下人汇报生意上的事,这两天,她假借他人之手,只用了一小半银子,便将高家最赚钱的生意接到了手上.当然,若算上这其中给朝廷官员打点关系的银子,叶家也还是净赚了一半.
想到这儿,叶青虹不由暗自冷笑,这栖凤国的官员们还真是爱财啊,虽然说高家有罪,家产不允许买卖,可是一旦见了银子,从刑部直至各府提督马上都变成了叶家的应声虫.所以她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兼并了高家的生意.将高家和任家的这两桩生意做成,叶家在栖凤国当真是一手遮天,无人能及了,哪怕是皇帝想一下子搬动叶家这棵大树,恐怕也要顾及下自己的经济命脉.
春雨缠绵,屋内有些阴暗.叶青虹打发走了回事的管事们,便闭目躺在摇椅上不做声,这让坐在一旁的楚寒雨心里倒有些不好受.她知道主子这几天为了生意上的事儿没少操心,这会儿事情结了,只怕是又想起了怜月的事.
其实那天偷梁换柱的事没做成,楚寒雨也郁闷得很,如果不是小碧透露了风声,这事儿也不会闹成这样.可自己明明已经和那男人说好了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临时又变卦了.一想到这儿,楚寒雨就觉得头疼,只觉得这勾栏院里的男人太难搞定,这扶桑和小碧的性子真真是让人拿不准.
“主子,您看……要不要我再去听风楼走一趟?”楚寒雨终还是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