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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这么想着,就见姚荣家的远远地迎了过来,“张太太来了,太太等您有一会儿了……”
张太太这才心里暗暗地叫自己改口,在京里,就要叫十奶奶做太太,“数月不见姚家嫂子,你越发的富态了。”
姚荣家的摸摸自己的脸,“您可别拿我取笑,整日里没什么事,除了长肉没有别的本事了,愚胖才是真的,做奴婢的哪敢称富态。”她一边说一边扶着张太太的手往屋里去,她虽是许樱的陪嫁媳妇子,张太太这个掌柜娘子却也比她只高半级,因而两人一直是平礼相称。
“听说太太病了,今个儿可好些了?”
“前个儿勇毅伯府的伯夫人找太太过去说话,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抻着了,躺两天便好了。”
“老爷不在家里,太太可真要小心在意些……”
“可不是,也是那天我头疼病犯了,太太不让我跟去,结果一帮小的不知护着太太,便出了事。”
她俩一边说一边往屋里去,待到了里屋门口,姚荣家的提高了声音,“太太,张太太来看您了。”
“快请进。”
张太太听着里面许樱的声音中气十足,心说果然病得不重,再往屋里去,见许樱歪在临窗大炕上,身上搭着个大红洋毯,一个小丫鬟跪在地上替她捶腿,翠菊坐在一旁扇着扇,另有一个小丫鬟捧着茶,虽说年纪轻轻,却是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
“给太太请安。”
“起来吧,看坐。”许樱挥了挥手,替她捶腿的小丫鬟退了下去,慢慢地由翠菊扶着坐了起来,洋毯滑落,露出了已经鼓起老高的肚子。
张太太坐了下来,小丫鬟送上来一杯茶,接了过来慢慢的喝了起来,心里想着这人啊,同人不同命,就有人生来锦衣玉食,小小年纪便吃尽穿绝,享尽人间富贵,想她当初刚嫁到张家的时候,大着肚子也要整日劳作,生大儿子的那天,还要早起做早饭……
“昨个儿就听说太太病了,偏我抽不出工夫来,今个儿才来看您……”
“你管着一大家子人,自不是似我一般,无有什么事……又无人管束着,想出门走走就出门走走……”
“是啊……”所以说太太实在是享受……似她做新媳妇的时候,出门买盐都得先跟婆婆说一声,回来的稍晚一点就会被婆婆骂,想想她现下也熬出头了,可是也老了……穿再好的衣裳也显不出身段,再好的胭脂也……
“上回你跟我一起去灼华斋买得胭脂实在是好,我又去买了一回,那凝脂竟不做了,要提前一个月去订……”
“是啊,灼华斋便是如此做生意的,太太您上次去是赶上了,否则材料集不齐,做不出便是做不出了。”
“那似是这般做生意……岂非是赔了?”光是那个位置的店面,一年的租金就不少,灼华斋把自己捧得太高了,难怪会到最后要想歪门邪道……
“小的去得少,跟老板娘只不过是自来熟,知道的实底也不多。”
“哦。”许樱点了点头,“这回我去勇毅伯府,算是开了眼界,都说连家富,可论贵实在比不上京城里的高门大户……”
“听说太太与荣亲王家也有亲……”
“我家有个妹妹家给了展侧妃的侄儿,说起来也是长辈……山东的老老太太和家母都说不能失了礼数让人垢病,可这门亲戚实在是有些……唉……幸好侧妃娘娘平易近人,每次逢年过节也都想着我……”
张太太讪讪地笑了,心里面想着的则是这连家势力说来不小,自家男人想得那个主意……能成吗?自己上次与百合说得话,她到底有没有与太太说?若是与太太说了,太太为何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许樱摸了摸肚子皱了皱眉,“呀……”
“太太您怎么了?”
“刚才肚子疼了一下……”
“太太您有孕虽已然四个多月,若说胎动也早了些……怕是还是抻着的那一下没好……”
“这可如何是好,冯嬷嬷前个儿摔坏了腿,正在屋里养着呢,我跟前只有姚荣家的是个年长的,偏她也没生过孩子,张太太您生得孩子多……不如在家里陪我住几日吧?”
“这……按理太太想让小的陪着住几日,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我家张掌柜……”
“张掌柜那里,自有我派人去说……”
张太太眉头紧皱,却也不敢再多说,心里打定了主意,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往外吐,熬过这几日再说……
张掌柜有些怔愣地听着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内室的程大人说话,心跳得快要顺着嗓子眼蹦出来了,“您是说——现下便要……”
“就是现在就要,你不是说已经做完了一年的帐了吗?”
“可甫总管明明说……”
“他说什么了?你都没见过他,他能跟你说什么?”程大人瞪起了眼睛,他这一年过得实在是窝囊,差事被自己的兄弟抢了去,在家里面处处看自己老婆的脸色,就连自己的母亲在知道自己的事之后,也几次教训他,在外面更是被人瞧不起,往日里主动跟他见礼,他连理都懒得理的人,现下也敢拿鼻孔瞧他了,更有一些所谓的“朋友”劝他勿要执迷不悟,回头是岸,他什么时候成了被人教训的人了?往日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
更不用说连成珏……一想到连成珏的死,他就觉得胃里翻搅着难受,他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可恨连家连自己的亲生骨血都不放过……
偏偏连成璧在京里越混越开,竟得了武驸马的赏识一同往江南替皇上办差,若是他回来了,被引见到皇上跟前,再加上刘首辅一向对山东出身的官员提携有加,岂非是要前途无量?
程子常越想越气,气是顾不得许多,现下就想给连成璧来个釜底抽薪,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古训都不记得了,更不记得甫总管与他说的要慢慢谋夺连家产业的事。
张掌柜见他气愤得五官都扭曲了,也不敢太深说,可又不说不成,“那此事英掌柜知道吗?”
“什么英掌柜?”
张掌柜心更是跳个不停,他连英掌柜都不认了,显是失心疯了,若是没有甫总管和英掌柜,程子常一个失势了的内务府前副总管又能如何?他心里急得很,深悔自己上了贼船……可偏又下不来了……
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的骚乱,没过多大一会儿,楼下的店面里也吵闹了起来,他颇生气地掀了帘子下了楼走到楼梯口骂道,“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掌柜的,外面来了一队的官差,说是巡街的御史查到灼华斋的掌柜是男人假扮的,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出来抓人!已经给逮着了,据说找男女忤当场作验看了,不止是个男人,还是个太监!”
张掌柜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再听不见声响……
190 吃了我的吐出来
灼华斋的老板不止是个男的,还是个太监的事;简直像是有京城午门口点了一串十万响的鞭炮;炸得整个京城连带着上至皇上下至草民百姓全都蒙了圈;各个都议论此事,御史言官朝堂上骂跳着脚的骂,骂得内务府灰溜溜的不说;小皇上脸黑得跟包公一样。
偏那个太监又五城兵马司不明不白地上了吊;这回言官连五城兵马司一起骂;说他们舞弊;杀灭口。
引经据典不说;连前明的种种都被拿出来说,不知道谁把此是慈宁宫甫总管的徒弟的事查了出来,甫总管立时被骂成是魏忠贤再世,要当九千岁。
这回太后后宫里呆不住了,下了懿旨将甫总管锁拿归案,交慎刑司严加审问,偏甫总管只呆了一宿便趁不备,吞了自己的金戒指自尽,宫里又是一片的血雨腥风。
总之此事闹腾了走有半个月,宫里宫外有牵连的没牵连的抓的抓自尽的自尽,连刘首辅因为题写了牌匾都闹了个半红脸,直道自己并不知情。
更不用说京里有许多高门大户的姨太太,小媳妇为了这事儿寻死寻活的,闹了个鸡飞狗跳。
许樱原本没想此事能闹这么大的动静,她上一世就不知道灼华斋出了什么事,若是这般惊天动地的,她又岂能不知?
把百合找来问详情才晓得刘老爷子不愧为耿介的山东汉子,直接找了巡城御史,那御史也是个不知转弯的,更不晓得此不止女扮男装还是个太监,找了五城兵马司的就光明正大地去拿了,那两个验身的忤作嘴也快了些,发现他是个太监之后,一声惊呼,叫嚷了出来,被灼华斋外面瞧热闹的百姓给听见了,一来二去的,这事儿彻底捂不住了,百合最后说道,“许忠这两日有些担心,怕刘老爷子说漏了嘴,说是他说出去的,刘首辅秋后算帐……”
“刘首辅不会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再说了许忠也没说那灼华斋的老板娘是太监,只说瞧着像个象姑,不像是正经的女。”许樱笑道,本来她只是想要抄了灼华斋,让甫总管和程子常手忙脚乱一阵子,却没想到事态变成如此,甫总管死了,程子常一个失了势的内务府副总管,浑身都是铁能打几根钉?
一场大祸竟消弭于无形……许樱心里虽总觉得此事不会这么轻易就解决,还是松了口气,就她琢磨着如何与毛氏再见一面,当面谢她的恩情时,百合说道,“可惜那些个与灼华斋常来常往的太太、奶奶、姨娘,怕是要受牵累了……听说好几家的后宅都不安宁,正室倒还好,妾室们好些个互相拆台的。”
“总归那位假老板娘是太监,皇上的妃子都不敢太监看,何况是普通百姓的?他也未曾真有什么出格的事,无非是些嘴皮子官司罢了。”许樱看了眼窗外,见麦穗挺着快要临盆的肚子前面走着,后面跟了两个拿着脏衣裳的洗衣妇,麦穗自从回到莲花胡同,虽说明面上是督着洗衣房的,可洗衣房里只有两个外面请来的洗衣妇,她虽不用干活,却也没什么实权,因她是吃过亏的,虽说肚子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