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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什么,只是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你难道不知道在这儿下河洗澡,会引起围观的吗?”
关键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我很绝望……我不知道,还怎么能继续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无辜的人死去。”
“我……我真是看错你了。”欧阳姗怏怏地说。
“自从诗诗和褚文光去世后,你一直很坚强。我尤其佩服你,很执着地在寻求真相,我知道你为此一定受了很多苦,身体上和心理上,这就让我更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小键哥原来是这么了不起的男子汉。可是,你却终于要放弃了,对不对?你有没有想到过,凶手越疯狂,其实说明,你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你所做的一切,你目前的发现,已经触动了黑暗中的凶手,所以他们才会接二连三地杀人。”
“姗姗,你没看错,我其实很软弱,对发生的惨剧我无力阻止!”
“这不是你的过错。你并不软弱,你也毕竟不是超人!”
“也许我如果不存在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关键低下了头。
“你觉得,凶手那样的残忍,会因为你的离去而停止杀戮吗?”
猛然间关键抬起头,抓紧了欧阳姗的双肩:“姗姗,如果我就是那个凶手呢?告诉我,凶手是不是就是我?!”
“胡说!如果你都不相信自己,还指望谁相信你?!”欧阳姗着急地晃着关键,似乎想将他从梦境中唤醒,“我不相信你会做那么凶残的事,你做不出来的。我们这么多年一起长大,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呀!”
关键心头猛地一暖,忽然觉得自己虽然痛失黄诗怡,却从而领悟到另一份真情。也许,自己对命运的抱怨,太过匆忙。他沉默了。
“谢谢你,姗姗,这段日子,如果没有你的关心,我真恐怕早就崩溃了。”关键终于感激地看着欧阳姗说,“我有时候觉得特别气闷,心里烦躁,对你态度也不好,你不怪我吧。”
欧阳姗说:“总算等到了你一句好话。我一直以为,你哄我的那些我爱听的话,在幼儿园里就讲完了……我怎么会怪你呢?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容易。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你参加那个实验,想查出杀害诗诗的凶手,为此受了那么多苦……可是,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要我帮你。”
“姗姗,还记得我向你抱怨过,我想不通,为什么诗诗在查她父亲被杀的真相,却从没和我提起。”
欧阳姗冰雪聪明,想了想说:“啊……这么多血案发生过后,我现在终于有点儿明白了,她早有预感,任何人介入这个调查可能会导致其不幸,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她其实是怕伤害你!我甚至认为,如果她当时早就告诉了你一切,此刻……你可能已经……”
“是,我说不定已经被害了……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你说,也不和我父母说了吗?”
“那你为什么……”
“你是说安崎佐智子吧,她的父亲也被杀害在江京,她一直认为她父亲的死、山下雅广和诗诗父亲的死,还有诗诗和褚文光的死,三个跨越十年的案子,都有关联。”
“可是,你不是也一直希望诗诗早点告诉你的嘛,我也是一样的啦。”欧阳姗还想试图说服关键。
关键着急地摇着头:“我说不过你,不过,这事你还是不要再搅进来了。”
欧阳姗望着关键的双眼:“好啦,我没说什么呀。你看你,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欧阳医生诊断为,缺乏睡眠,你还是回家休息一下吧,我就在你边上看小说,好不好?”
关键点点头。两人并肩推车往回走,关键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关键接听后,脸色微变:“佐智子?怎么是你……你在哪里?”
欧阳姗大大的眼睛翻了翻,作势要走远,被关键一把拉住,示意她不必回避。欧阳姗故意用食指堵住耳朵,看着关键无可奈何尴尬的样子,诡诡地一笑。
“我还在日本。刚收到丰川毅知道了蔡修女被杀的事,我虽然隔了这么远,却觉得毛骨悚然。我母亲也哭得很伤心,这些年来,她和蔡修女,已经成了好朋友……我又立刻想到,你是否能经得起这样屡次的打击。”
“谢谢你的关心,我……还好,好在有家人和朋友在身边……还有你们的关心……山下博士和千叶博士也打电话来致意过。”关键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身边欧阳姗的脸色就变了七八回。
“我们可能还需要两天,奈良这边有些新的发现,我和妈妈的一些假设似乎有了些根据。”
“奈良?原来这就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地?我记得你说起过,是你父亲的老家?”
“也是我爷爷的老家,他在奈良留下来一处房产,我们有时候在那里度寒暑二假。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更是经常回去。”
“你不介意……告诉我你们的发现吗?”
“我正要传一张照片给你,你手头有电脑吗?”
“没有,能传我手机吗?”
数秒后,一张图片出现在关键的手机屏幕上。那是张黑白旧照片,上面是三名戎装青年的合影。
安崎佐智子解释说:“这两天,我们一直在这旧屋的阁楼和储藏室里仔细翻找,我爸爸的遗物多年前就被我们仔细翻找过,这回我们又仔细翻了我爷爷的遗物。这张照片就是这样找到的,我认出来……你也大致能认出来吧,其中那个个子最高的人,就是山下雅广。戴眼镜的那个,是我爷爷。剩下那个个头最矮的,我母亲说,就是山下雅广的学长好友黑木胜。”
“这么说来,你爷爷、山下雅广,和黑木胜,都是好朋友。”
“同乡之谊,加上同学之谊,后来,很可能又是战友……侵华的战友。”
“可是,这对我们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帮助?”
安崎佐智子顿了顿,电话里可以听出她用日语和她母亲说了几句什么,又对关键道:“我父亲这个人,性格有些孤僻,在世时虽然很爱我母亲,但似乎心里有个秘密,从没有和任何人分享。直到他骤然遇害,我母亲才联想到,他的不幸,说不定和那份秘密有关……”
“后来我母亲到了江京,这几年来,我父亲在中国旅行过的地方,我母亲都走遍了,采访了很多人,除了证实了我父亲的确是专心致力于他的建筑考古工作以外,没有得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更不知道是否能和山下雅广被杀的案子联系在一起。直到上回我们在浪花屋,听两位记者说起山下雅广曾做过军医,我回去告诉母亲后,她才想起,以前曾听我父亲说起过,我爷爷安崎宗光,也是侵华日军中的一名军医,战死在中国,但家里一直没有收到军方给的具体消息,比如死亡的具体地点,具体时间,哪场战役,等等,更不用说收到尸骨或者骨灰。父亲小时候,甚至有欺负他的人造谣说,爷爷做了俘虏,在中国乐不思蜀,父亲曾为此很痛苦……你知道,日本的军人,以投降为耻,爷爷的‘阵亡’有太多空白,被怀疑为投降并不太离谱。所以我母亲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我父亲一直瞒着家人的秘密,就是被童年不堪回首的感受压抑多年,所以要寻找爷爷真实的死因死地?
“我和母亲回到日本后,先到能够涉及的档案馆和图书馆去查找资料,果然,除了表明我爷爷安崎宗光1939年入伍,成为关东军中尉军医、1945年‘殉国’,没有任何关于如何‘殉国’的说明。比较可疑的是,他刚入伍的时候,有档案表明他在东北的哈尔滨,而1941年起,他被晋升为中佐后调任,但调任到何处,却没有任何记载。”
“江京?!”关键脱口而出。
“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猜吗?”安崎佐智子语调中毫无惊讶,显然也有同样的推测。
“如果你父亲去世前的中国之行,真的如你们所假设,是来寻访你爷爷当年侵华的足迹——我认为你们的假设很可能成立,尤其考虑到你父亲选择的职业,对文物、考古、历史的兴趣——那么他在江京的逗留,是不是可以说,他找到了证据,你爷爷后来被调任,就是被调到了沦陷的江京。甚至,你爷爷的‘殉国’,也是在江京!”
“我们的确也是这样想的。可能我父亲‘找到’的,不仅仅是江京这个城市,说不定还有更具体的地点。那么究竟是哪儿呢?可惜我奶奶也早就去世了,别的年长亲戚似乎也都不知道我爷爷当年究竟在哪里服役。现在只知道我父亲被害在圣母堂,山下雅广也和圣母堂有关联,如今蔡修女也在圣母堂被谋杀,为什么?我母亲听蔡修女说过,那个小天主教堂有百年历史,即便在四十年代江京沦陷时也正常运行,照理不该和日本军队有什么瓜葛。所以只有知道了当年日本军队在江京的营地,才有可能找到更多线索。”
关键觉得脑子里有点兴奋也有点乱:“可是,即便查到了这些,似乎和诗诗的死,还有那一连串杀人案件,并没有什么关联。”
“目前看起来,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关联。我们对山下雅广的调查,也几乎到了穷途末路。而现在发现我爷爷和山下雅广同为战友,似乎正是一条柳暗花明的线索,和圣母堂一样,将我父亲的死和山下雅广的死连在了一起。如果你还相信诗诗的死,以及之后这些无辜者的被害,都和山下雅广一案有关,那么我父亲的死,说不定也是其中的一环。”
“就像山下雅广的死,也远非一起简单的艺术品抢劫杀人事件。”
关键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出了会儿神:“黑木胜呢?你们了解了多少黑木胜的情况?”
“他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关键沉默了,脑中还是乱乱的,听着安崎佐智子继续说:“我们查到了黑木胜的从军经历,他一直在关东军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