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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颙点头,一脸坦然地回答:“天罡城虽然无法与蓟城和襄平这样的大城相比,但跟高显却也差不多,本官这几日承蒙贵国上下热情接待,心中颇觉愉快。”
邢颙这话貌似有点不怎么客气,但夫余国主一点也不羞恼,反而是一脸憧憬地说道:“天罡城不过是下帮小国之都,岂敢与幽州治所蓟城和平州治所襄平这样的大城相提并论,能让先生觉得与高显城相差不大,本王心中已觉甚慰。”
“国主此言谬也!”
“还请先生指教。”
“大汉自光武中兴以来,东北地区从来只有幽州治所蓟城,何来平州治所襄平?襄平亦为幽州大城郭,但应该是辽东郡的治所,而非一州之治所。”
邢颙这话说的很讲究,明着听似乎是在纠正夫余国主的口误,但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夫余国主,公孙度只是自封的平州牧,一旦朝廷追究此事时,夫余人可得好好掂量之后再选择怎么站队。
实际上。刘和在出兵辽东之前,便是拿公孙度在辽东自封辽东侯、平州牧,出行时乘坐只有皇帝才能坐的銮驾,帽子上悬垂九条玉串,以及头戴旄帽的骑兵为羽林军等诸多僭越的事情作为理由,向天下宣布了公孙度的罪状,然后名正言顺地誓师出兵。讨伐不臣。
也正是因为公孙度得位不正,所以徐晃在西线俘虏了大批的辽东籍士兵之后。徐邈只要稍加宣传引导,他们就会掉过头来帮着刘和攻打公孙度。
夫余国主听了邢颙这话之后,迟疑片刻,然后试探着问道:“听说公孙将军如今正在南面与辽西来的大军作战,不知战况如何?”
“唉,战况甚是令人担忧啊!”邢颙唉声叹气,一脸愁苦地将南面的战事全都抖落出来,其中许多的话公孙模在他临走之前特别交待不能对夫余国主提起,比如度辽军将军鲜于银已经率军逼近到襄平城百里之外。再比如公孙度在医无闾西线丢失了数万军队。
公孙模将“余昂”当做心腹,所以他才派了余昂这个平时说话办事很谨慎的属下来见夫余国主,结果余昂却是一个“大嘴巴”,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一股脑往外掏,生怕夫余人听不明白一般。
夫余国主听完邢颙的话后,心中越加觉得不安,他问道:“辽西那边的军队不是归太傅大人所辖么。为何要派兵来攻公孙将军?”
“哎呀,还不是因为当初公孙将军在辽东自封平州牧和辽东侯,加之公孙将军又曾派兵支援公孙伯圭合兵攻打过蓟城,如今太傅大人养的那个如狼似虎的儿子手握数十万大军的兵权,所以便派兵前来讨伐公孙将军。”
邢颙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十分担心公孙度的处境。
夫余国主听了邢颙这些话之后。心中已经猜到了汉人官吏这次前来的目的,于是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却是不再将话题继续往下进行。
夫余国的社会形态虽然落后,但不代表他们的脑子就不好使,更不代表他们的国主就是个猪头。这就像春秋时代的汉人先祖们未必就比汉末的人头脑简单,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春秋时代有诸子百家,而在这些先贤的身后却再也看不到那样百家争鸣的盛况。
邢颙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内心也是希望夫余人最好不要问自己的来意,这样他就能在天罡城多逗留一段时间,以便给西线的徐晃留下足够的应对时间。
夫余国主出了王宫之后,悄悄地与城内几个部落首领见面,让他们立即带领部落内的士兵前往高句丽与夫余交界的地方挑起一场事端,最好是能让双方出动士兵打上一场小规模的战争。几个部落头领觉得不解,询问国主这么做的原因。
夫余国主一脸严肃地说:“南面的汉人如今正在相互攻伐,我估计公孙度这次迟早要完蛋,他在此时派人前来见我,定然是想让我们出兵南下助他,可这趟浑水咱们夫余国万万不能趟。为了应付公孙度派来的汉官,我们先一步将国内的兵力调往东面与高句丽人对峙,这样我们等于是两方面都没有得罪。”
有个平时与公孙度交好的部落头领不解地问:“万一公孙度这次顶住了辽西那边的攻打,事后他与高句丽人合伙对付我们夫余国呢?”
夫余国主摇头说:“我们这次虽然没有直接出兵帮助公孙度,但若是在东面挑起与高句丽人的争斗,其实还是帮了他一把,因为这样公孙度就可以将西盖马那边防备高句丽人的兵力抽调到大辽水,他如果侥幸不败,事后也怪罪不到我们的头上,毕竟我们没有在他最危急的时候在背后捅刀子!”
夫余国主的弟弟,也是一个较大部落的头领,他力挺兄长的意见,说道:“国主说的对!以我看,这次公孙度根本就没有翻盘的可能,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当初纵横幽州的公孙瓒是如何覆灭的么?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幽州打败了辽东鲜卑和小种鲜卑的事情么?依我看,咱们不仅不能出兵帮助公孙度,还要暗中派人前去联系辽西方面,为日后的事情早作准备!”
几个头领想到公孙瓒的覆灭和辽东鲜卑的大败,顿时不再反对,急忙按照夫余国主的意思前往夫余国与高句丽国交界的地方挑起族群冲突,以便将夫余国内的军队引向东面。
两日之后,夫余国主终于开口询问邢颙的正式来意,邢颙于是将公孙度次子公孙恭欲往高显与夫余人会面的事情说了出来,夫余国主当时也没有表现出为难的样子,而是高高兴兴地同意了。
又过了两日,夫余国主让自己的儿子跟邢颙一起前往高显拜见公孙家的二公子,为了路上的安全,还派了一百名夫余壮士随行。
邢颙还在路上的时候,险渎城内徐晃已经接到了邢颙的示警,他沉吟片刻之后,立即对参谋张峻说道:“本将这里有一项十分紧要的任务,需要一个有胆识的人去完成,你可敢接手?”
“将军只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已经立过一次大功的张峻满脸自信,毫不犹豫地应道。
“你即刻手持我的亲笔书信随高显来人返回高显城,秘密会见高显守将公孙模的主簿余昂,然后在他的协助下潜往夫余国王都天罡城一趟,面见夫余国主!”
张峻作为徐晃的随军参谋,通过徐晃这道简单的命令马上意识到了徐晃交给他的这项任务意味着什么,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等到邢颙返回高显城时,公孙恭和柳蒲已经抵达有好几日了,公孙模心中虽然焦急地等着余昂带回消息来,但嘴上却是一直在替余昂说好话,不停地安抚着心急如焚的公孙恭和柳蒲。
好在邢颙虽然回来的晚了几日,但却是将夫余国主的儿子带到了高显,因此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因此抵达高显之后并未受到公孙恭和柳蒲的苛责刁难。
公孙恭和柳蒲将公孙模和邢颙拒之门外,然后与夫余国主的儿子密谋了小半天,等到他们从密室中走出来时,却见公孙恭和柳蒲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显然是夫余人没有拒绝他们的要求。
然而,公孙恭和柳蒲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很久,因为就在他们与夫余国王子就出兵南下签订正式盟约之前,一条“噩耗”从天罡城火速传了过来。
“高句丽人趁着辽东与辽西大战无暇东顾之际,越界对夫余国发起了进攻,如今双方在边界线上陈兵数万,大战一触即发,夫余国主欲往前线坐镇,因此火速传令给儿子,让其返回天罡城监国!”
这一下,夫余王子与公孙家二公子此前口头上达成的出兵协议算是彻底作废,因为夫余国现在忙着保家卫国,哪里还有兵力增援玄菟郡呢?
原本还有些不安的邢颙,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真有一种仰天大笑的冲动。“谁说夫余人憨傻似棒槌来着?这些家伙可是一点也不憨啊,竟然看出了辽东的凶险,想出了这种两不得罪的办法!”
张峻此时已经赶至高显,并且顺利与邢颙接上了头,他向邢颙说道:“还请余先生费点手脚,将某安插到夫余王子回程的队伍之中。”
邢颙点头,答应了张峻的请求。
第四二三章 西北风甚急
夫余王子长得跟他爹有点像,一样的傻大黑粗,满脸大胡子,说话的时候瓮声瓮气,还不时喜欢用油光发亮的袖口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或者是揩一把鼻涕,这让一向注重仪表的公孙家二公子见了之后心中十分厌恶。而当公孙恭得知夫余国已经与东边的恶邻高句丽开战,无力出兵增援玄菟郡之后,对这位王子就更加的厌恶了。
不过,公孙恭没有留意到的是,当这位外形憨傻的夫余王子离开高显城之后,双眼之中却是露出了狡黠精明的光亮,并且在第一时间找上了邢颙悄悄安插进护送夫余王子返回高显的卫兵队伍当中的张峻。
张峻曾在邢颙府中潜伏了几日,因此知道夫余人远不像他们外表显露出来的那般憨傻,所以当夫余王子故意寻个借口将他调到身边时,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偶然。
因为路途上面人多眼杂,夫余王子并未询问张峻的真实身份,但却通过几个不露痕迹的测试考验了张峻一番。
比如,队伍在傍晚需要扎营休息时,夫余王子便会装出有意为难张峻的样子,让他选择一处扎营的地方,结果张峻选的地方不仅避风利水、易守难攻,而且还暗合着阵法要诣,就连夫余士兵当中最有经验的老手也是觉得高深莫测,一个个厚着脸皮要跟张峻学这一手厉害的本领。
如果这些夫余人知道张峻的老爹便是揍得鲜卑人和乌桓人哭爹喊娘的名将张郃,而张郃最擅长的便是安营扎寨和排兵布阵,估计他们就会明白张峻的为何有这样的一身本领了。
因为夫余王子着急赶回天罡城监国,所以行进速度极快,四百多里的路程,只用了不到六天时间。按照惯例,高显这边派出护送夫余王子返回的队伍在抵达高显城之后只在城内稍事休整几日,便要原路返回高显,但张峻不属于军方的士兵,对外只说是替主簿余昂来天罡城打理一些皮货生意。所以进了天罡城之后便与公孙模手下的士兵失去了联络。
夫余王宫在时隔半个月之后,又迎来了一位身份神秘的贵客。
夫余国主当然不会真的去东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