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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么……”在那尚未竣工的白马营中,于主帅帐内,袁绍沉着脸望着那名前来报讯的士卒,说实话,他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起来,虽说袁绍本人尚留在白马,但是他已派张颌、高览二人带着十万兵马赶赴了平丘,而那赵明,便是他派去向张颌、高览军中押解粮草的运粮军,不过话说回来,虽说是运粮军,但那也是袁绍手底下的正规军,毕竟如今已踏足中原,来到了曹操眼皮底下,再叫那些民夫运输粮食,这岂不是对曹操说,来,来抢我,再者,那赵明也是三军军粮押解总将官淳于琼手底下的猛将,岂是那般容易的?
但是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逃不了被陈蓦所袭的命运。
在微微吸了口气后,袁绍皱眉问道,“在何处受袭?”
那名前来报讯的士卒偷偷望了一眼袁绍的表情,似乎对袁绍这次没有动怒感到有些意外,要知道在第一次发生兵马被袭事件时,自家主公那可是勃然大怒啊。
“在锦古川,距离此地大概在二百二十里左右……”
“是么,”袁绍长长吐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门,喃喃说道,“即便是前哨兵马,也未见得如此轻易被打垮?更何况对手仅仅一支不到三千人的骑兵……”说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问道,“赵明何在?”
只见那袁军斥候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低头说道,“据败军言道,赵将军……一回合被陈蓦所杀……”
“又是一个回合么……”袁绍深深皱紧了双眉,扶着额头长长吐了口气,似乎再没有问话的兴致。
见此,旁边谋士郭图不动声色地朝着那名斥候挥了挥手,叫他退了下去,随即犹豫一下,故作轻松地说道,“主公可是在想陈蓦此人?”
说起来,郭图的本意是想开解开解袁绍,毕竟作为心腹谋士。他哪里会不了解自家主公?袁绍、袁本初,虽看似器宇轩昂、颇为豪迈,实则心胸很窄,很容易会受到外界事物的影响。而一旦他的心情变得恶劣,便会有意无意地向麾下将领或者谋士智囊宣泄,这是袁绍最大的不足,除去心胸狭隘以及优柔寡断之外,袁绍无疑是个出色的主君,至少他在对手底下将士的赏赐方面不会存在任何的克扣问题。
但是出乎郭图意料的是,袁绍这一次竟然没有动怒,甚至于。在沉寂了半刻后,他竟然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别说郭图,就连逢纪也有些难以适应。
“主公为何发笑?”逢纪诧异问道。要知道他刚才可是已经做好了承受袁绍怒火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峰回路转,袁绍竟然破例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动怒。
在郭图与逢纪错愕的目光下,袁绍轻笑了几声。随即点点头,用莫名的口吻说道,“那陈蓦……着实是个人物!”
“这……”郭图与逢纪对视一眼,心中知道这是袁绍起了爱才之心。故作不解地问道,“主公何以这般推崇那陈蓦?在在下看来。那陈蓦不过是个败军之将,眼见无法阻挡主公威势。故而撤军白马,如今又不甘如此败于主公,是故频频袭我前哨兵马泄愤,实乃无胆匪类!”
不得不说,郭图这句话说得确实很是巧妙,但更关键的,却是他看出了袁绍有爱才之心,是故,他故意贬低了陈蓦,好突出袁绍的慧眼识英雄,并且,在贬低陈蓦的同时又不留痕迹地抬高了袁绍,将陈蓦主动撤出白马一事,说成是他难敌袁绍威仪,是故惧而退兵。
也难怪郭图在袁绍心中的地位甚至要比逢纪更高,实在是这家伙……太过于圆滑,太过于会说话了。
果不其然,见郭图这么说,袁绍面上笑意更甚,在抚了抚胡子后,摇头说道,“不不不,那陈蓦虽说乃败军之将,不过单看他敢凭借那区区三千黑狼骑周旋于我数十万大军附近,伺机袭我各路兵马、运粮粮道,便足见此人乃一员豪杰,只可惜此等人物,竟是这般不明好歹、不识时务,仍要与我天兵抗拒,实在是……置身死地尚不自知!”他竟是坦然接受了郭图的吹捧。
望着袁绍与郭图这主臣二人其乐融融的一幕,逢纪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毕竟他为人耿直务实,没有郭图那么虚华、圆滑。
“主公,即便如此,在下以为,这事决然不可姑息,五日,仅仅五日,那陈蓦已袭我三支运粮军,四支前哨骑兵,这几支兵马,多则两万,少则数千,粗粗一算,单单那陈蓦一人,已叫我军这顺了整整四、五万兵马,尤其是粮草袭击一事,事关重大……”
听着逢纪那喋喋不休的话,袁绍仅有的几分好心情顿时消失无踪,说实话,对于此刻身在前线的张颌与高览二人,袁绍很是放心,毕竟那二人都是知进退的上将帅才,岂会这般轻易被曹军所趁?
至于粮草被袭嘛,他袁绍又不只向张颌、高览二人派出了一支运粮兵马,就算其中有一路被袭,也无伤大雅……
唔,袁绍如此安慰着自己。
平心而论,袁绍何尝不想擒拿那作为罪魁祸首的陈蓦?
但问题是,陈蓦这几日来来回奔走于白马至平丘这块区域,频频偷袭从白马出发的袁军,并且是一击得手当即撤退,这叫袁绍怎么派人拿他?
要知道人家可是骑兵,甚至还创下过早晨袭击一路兵马后,当即飞奔百余里、继而又袭击另外一支兵马奇迹,日行百余里尚有余力袭击自己麾下将士,这种堪称精锐中精锐的黑狼骑,如何将其围剿?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袁绍闷闷不乐地瞥了一眼逢纪,沉声说道,“那你可有妙计?”
见袁绍眼中露出不渝的神色,郭图哪里还会不明白,急忙给了逢纪一个莫要再说的眼神,随即打着圆场说道,“元图这也是为主公考虑,言语间有所冲撞,只因他一心为主,望主公见谅……至于那陈蓦,在下以为,彼乃骑兵,况且又在暗处,即便主公派出兵马去捉拿他,也未见得会得手。以在下看来,一旦听到任何风吹草动,此人必定会向前几日那样,飞奔远离。是故,在下认为,唯有扩增外派兵马的兵力、再叫军中各个将领好生提防,如此便可……想来那陈蓦麾下只有区区三千黑狼骑,决然不敢挑战十倍之军!”
“唔,此言在理!”见郭图这么说,袁绍这才同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暗自气恼地瞥了一眼逢纪。
很显然。无论是郭图也好、袁绍也罢,都断定陈蓦不敢偷袭在兵力上十倍于他的兵马,不得不说,他们着实小看的陈蓦的器量。如果说他们知道陈蓦此刻身在何处的话,多半会感到震惊。
此刻的陈蓦,就在白马袁营外五里左右的林中,等待着天色转暗的那一刻。
他,竟是要袭袁绍主营!
袭这座足足容纳有数十万兵马的白马袁营!
“太……太疯狂了……”
在距离白马袁营五里左右的林子中。刘辟遥遥观望着远处的营寨,一想到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他着实打了一个冷战。
以三千人袭敌军容纳有数十万兵马的大营,这实在是……
想到这里。刘辟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那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叫他感到异常的刺激。
不光是他,眼下黑狼骑上下恐怕都有这个感觉。
倘若在平时。以区区三千骑兵去袭击一座容纳有数十万兵马营寨,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但是在经过了这几日的辉煌胜战后,每一个黑狼骑将士都坚信他们的主帅能够带领他们取得胜利。
不得不说,或许就连黑狼骑将士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这短短几日中创下这等辉煌的战绩,要知道这几日,他们已经歼灭了多达十倍的敌军,虽说是趁敌军不备,但是即便如此,亦将他们对自己信心百倍,毕竟,至今为止,黑狼骑只折损了区区百余名将士,以这个微薄的损失换取袁绍近乎五万兵马,这是何等壮观的战果!
一想到那些袁军将领心惊胆战的模样,刘辟只觉得热血上涌,浑身充满了干劲,他一路小跑来到了陈蓦身旁。
“大……”
“嘘!”
大哥二字尚未喊出,刘辟就被龚都拉住了,他这才发现,陈蓦正在与黑狼骑的将领将战死的士卒安葬。
“抱歉了……”
听着陈蓦那一声轻叹,刘辟心中原本那阵阵涌上心头的热血,逐渐平稳了下来,不光是他,军中上下每一个士卒都明白陈蓦那一句抱歉究竟是为什么。
只是因为,他们的主将,将那些战死的黑狼骑将士带来,却不能将他们带回去……
埋骨他乡……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在死后能安葬在自己的故乡,或许便是士卒们最后的期望,对于将领而言,也是应该尽到的义务,但是如今,陈蓦却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为了轻装赶路,黑狼骑甚至抛弃了所有不需要的行囊,只留下两日口粮,来回奔走于白马至平丘之间各地,频繁袭击袁军外派兵马,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如何能带上战死的同泽尸体?
不是他们不想,只是出于无奈,毕竟都是人,而且是同一营亲如兄弟般的弟兄,他们何尝不想将战死的同泽尸首带回他们的故乡?
但是,他们办不到,至少眼下办不到,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战死的同泽尸体从战场上带回来,免得他们在死后还遭受袁军士卒的侮辱。
在这几日中,他们已经先后安葬在多达一百三十四位同泽,以至于黑狼骑的人数,如今只有两千五百三十一人,虽说当得知自己军队在付出如此小的损失便能对袁军造成那般巨大的伤害后每一个黑狼骑的将士都为此感到自豪,但是当亲眼看着那些昨日还活生生的同泽今日却变成了冰凉的尸体,黑狼骑还是会感到一种兔死狐悲的感伤。
将其安葬,并为其默哀,这是活着的黑狼骑将士眼下唯一能为战死的同泽所做的事。
“大哥……”
推开了人群,走到陈蓦身旁,望了一眼那几座新的坟墓,刘辟小声唤了一句。
陈蓦没有说话,将手中的酒壶倒竖。将内中的美酒倒在跟前的坟墓上,随即长长叹了口气。
军中规定,士卒是不得饮酒的,即便是黑狼骑。也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