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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抓头道:“令人不解的事情实在太多,不过给你提醒,我忽然明白了一件难解的事,那亦使我们一子错,全盘皆落索。”
徐子陵讶道:“是什么事这般严重?”
寇仲叹道:“就是错估马吉和拜紫亭的关系,事实上管平那家伙早清楚分明的供出来,只是我们没放在心上。”
徐子陵一震道:“说得对。”
寇仲气道:“马吉根本投下重注在拜紫亭身下,所以当颉利迫他取消拜紫亭的弓矢交易,便立即通知拜紫亭,着他遣人诈作把弓矢抢走,故令古纳台兄弟扑空。”
他所谓的一子错,正是指此,如古纳台兄弟仍在附近,得他们之助,他们人强马壮,什么情况应付不了,何致现在般求救无门。
寇仲续道:“所以我向马吉点明晓得他与拜紫亭同流合污,立即吓得这小子屁滚尿流的逃之夭夭,而拜紫亭没有阻止,因为弓矢已到了他的手里。他娘的,马吉不是突厥人吗?因何甘心为拜紫亭冒开罪颉利、突利之险?”
徐子陵沉声道:“因为马吉认为拜紫亭会赢这场仗。”
寇仲叹道:“横想竖想,亦想不通拜紫亭凭什么去击败颉利突利的联军。若颉利仍和突利缠战不休,马吉和拜紫亭大胆的行为尚可瞭解,可是现今两汗言和,拜紫亭他们好该收手认错了事。”
徐子陵道:“关键处可能在伏难陀,他是个非常有魅力和说服力的人,感染得拜紫亭和他的手下均变成对死亡一无所惧的人,最难是拜紫亭深信梵天站在他们那一方。”
寇仲摇头道:“我比你更明白拜紫亭和马吉这种人,他们必有所恃,才敢不把颉利、突利放在眼内。不过你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如能干掉伏难陀,保证靺鞨大军立即不战自溃,那时岂到拜紫亭不屈服。”
徐子陵苦笑道:“事情虽非常渺茫,但我真希望化解今趟屠城惨剧,若杀死伏难陀可达到这目的,我绝对会去做,也可为蓬兄完成他的心愿。”
寇仲默然片晌,口齿艰涩的道:“你是否认为我们车师国的兄弟已遭杀害?”
徐子陵反问道:“你刚才为何想掉头走,不是怕满馆伏尸的可怕情况吗?”
寇仲问道:“有否感应到邪帝舍利?”
徐子陵神色凝重的缓缓摇头。
寇仲知他在担心师妃暄,道:“那就成了。我们下去看个究竟,无论是遍地伏尸还是空无一人,都立即离城,找个地方藏起来,静待石之轩出现。”
寇仲和徐子陵年纪不大,却是老江湖,不会先去碰隐现灯火的宾馆大堂,取道从后院墙摸进去,由寇仲领头探路,徐子陵留在原处居高临下监视。如此若有伏兵,必瞒不过他超人的灵觉。
看着寇仲没入后院暗黑处,徐子陵灵台空广澄澈,世上似无一物可以避开他的感应,忽然间他感觉到大堂内有一个人。
那感觉很奇怪,似有似无。
肯定是毕玄那级数的高手,且胜过此刻受伤的寇仲,因为他能清楚感应到寇仲的位置,而那人却像与某种超自然的力量结为一体,故如幻似真。
梵我如一。
徐子陵心中一寒,井中月的境界立时冰消瓦解,对大堂那人再不生感应。而他惊惶的原因是寇仲正从后院摸往那神秘人所在大堂的途上,如若自己发出任何通知寇仲逃走的信号,给此神秘大敌察觉,立即全力对寇仲痛下杀手,他可肯定在自己赶往赴援前,负伤的寇仲必捱不到那刻致一命呜呼。
正如他是师妃暄“剑心通明”的破绽,寇仲的生死亦可破掉他的井中月。
大堂内的敌人,绝对是毕玄那级数的高手,明明在那里,可是失掉井中月状态的徐子陵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就像那趟面对毕玄情况的重演。
徐子陵别无选择,长生气迅速在体内运行一遍后,腾身而起,往大堂阶前的广场投去。
寇仲此时搜遍后方院落各大小厅房,找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忽然发觉徐子陵离开隐蔽处,往大门内的广场投去,知道不妙,忙往徐子陵落点抢去,因两人必须并肩作战,始有能力应付强敌。
他心中涌起非常不祥的感觉,感到陷于完全的被动和落在下风。
徐子陵足踏实地,寇仲赶到他身旁,交换个眼色,目光投往大堂敞开的正门。
灯光倏灭。
寇仲虎躯一震,直至此刻,他才晓得堂内有敌人。差点要拉徐子陵落荒而逃,这样的敌人,实在太可怕。
不过想到自己的伤势不宜全速掠行,那只会使他们更难幸免,只好摄心神,把希望放在两人联手之术上,与敌决一死战。
徐子陵和他心意相通,双目射出一往无前的坚定神色,领头踏上台阶,来至大门处。
月色从左方窗透入,温柔色光笼罩半边厅堂,另一边则陷于黑暗中。
一人负手背门而立,直有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超然气度。
穿的仍是橙杏色的宽阔长袍,头扎重纱,不是天竺来的“魔僧”伏难陀尚有何人?
只凭他能在这里恭候两人大驾,已知此人对两人的心意情况瞭若指掌。
伏难陀缓缓转过身来,枯黑瘦瞿的脸容露出一丝令人莫测高深的笑意,油然道:“大王请本人来为两位说最后一台法事,你们的伤势可瞒过任何人,怎瞒得过达至梵我如一的人,透过梵天,我不但可看清楚你们身体的状况,更可看到你们心内的恐惧。”
“锵”!
寇仲掣出井中月,仰天笑道:“到此刻仍要妖言惑众,我敢肯定你今趟来杀我们,拜紫亭是绝不知情,你究竟把越克蓬和他的人如何处置?”
伏难陀的枯槁容颜不透露分毫内心的秘密,从容对抗寇仲发出的刀气,淡淡道:“你们若能杀死我伏难陀,再问这问题不迟。”
徐子陵皱眉道:“找谁去问?”
伏难陀微笑道:“若你们能把我杀死,龙泉立时军心涣散,再无力抗拒突厥联军,那时你们要什么,怎到拜紫亭不答应。”
两人暗呼厉害,伏难陀提醒两人此一实情,是要迫两人决一死战,不作逃走的打算。否则两人若分散逃命,必有一人可脱出他的魔掌。
寇仲双目杀机大盛,勉力摧发刀锋透出杀气,不过由于顾忌体内的伤势,顶多只有平常五成的功力,连自己也晓得不能对伏难陀构成任何威胁。
冷笑道:“国师可以开始说法哩!”
伏难陀微一颔首,道:“修行之要,在于内观,那就是所谓禅定或瑜珈,把自我的心作为观察宇宙的支点和通路,脱离现实所有迷障,把自我放在绝没有拘束的自在境界,实现真实的自我,臻达梵我如一的至境,始能捕捉自我的真相,把握到将所有问题解决的关键。”
寇仲晒道:“你倒说得好听,但假若在现实生活中奸淫劫夺,根本不算是个人,就算说得如何动听亦是废话。看刀!”
他口说“看刀”,实际上全无动作,只是加重催发刀气,把对方锁牢。
伏难陀像把他看通看透般,不被他言语所惑,继续淡定的缓缓道:“在宇宙仍处于混沌的时代,没有光暗,没有虚无,更没有实体,只有‘独一的彼’,那就是梵天,万物发生的一个种子。若我们不认识梵天的存在,就像迷途不知返的游子,永远不晓得家乡所在处。”
两人虽对他的人没有好感,却不得不承认他的“法”非常动听和吸引人。
寇仲感到斗志正不断被削弱,可是对方依然不露丝毫破绽,尤可惧者是这魔僧真的像与梵天合为一体,令一向悍勇的他,竟无法主动攻出第一刀。
如此魔功,确已达毕玄、石之轩的惊人级数。
纵使两人没有受伤,单对单恐怕也只有饮恨收场之局。
徐子陵在这面对生死的时刻,心境逐渐平复下来,精神缓缓提升,微笑道:“国师的梵我如一该仍未臻大成,否则怎会给我察破人在厅内?”
伏难陀面容仍无动静,瞳孔却变缩敛窄,显示徐子陵的话命中他要害。他刚才本打定主意先攻击寇仲,待徐子陵来援前把寇仲击毙,以乱徐子陵的心,然后把他收拾。岂知徐子陵竟高明至看破他的图谋,使他打不响如意算盘。
寇仲立生感应。
狂喝一声,井中月化作黄芒,划过双方间两丈许距离,照伏难陀面门击去。
徐子陵则朝伏难陀左侧抢去,双手法印变化,牵制伏难陀为寇仲助攻。
伏难陀一动不动,似是对两人的夹击全不放在眼内。
忽然间伏难陀全身袍服无风狂拂,整座厅堂立即陷进一个风暴里,最奇怪是所有家俱全不受影响,两人却像逆风艰苦前进,耳际狂风呼啸,全身如被针戳般刺痛。
如此魔功,确是骇人听闻。
井中月劈至。
伏难陀像一块木板般微往后仰,寇仲一刀登时劈空,心叫不妙时,伏难陀在背脊离地只余尺许之际,忽然把身子扭侧,一足柱地,身子回弹,另一足向寇仲小腹闪电踢来。
寇仲因伤势牵累,根本无力变招,更想不到伏难陀的瑜珈法厉害至此,完全超离人体结构的限制,刀势已老下,避无可避,正要硬捱伏难陀可能令他送命的一脚,徐子陵横移过来,硬撞肩头将他送离险境,宝瓶印下封,力挡伏难陀的杀招。
岂知伏难陀竟能在徐子陵封挡前不可能地疾缩回去,接着整个人弹起缩塌陷,双膝屈曲贴胸,双手抱膝,头却塞进两膝间,活像人球。
这般的防守招数,肯定尚有厉害后着,以徐子陵作战经验的丰富,应变的灵活,仍失去方寸,不知该选择进击还是后撤。
伏难陀在徐子陵犹豫间“滚”至两人上方处,接着四肢扩张,左右脚分向寇仲右耳侧和徐子陵面门踢来。
寇仲心知要糟,徐子陵宝瓶气发而无功,必会引发他体内伤势,两人要挡伏难陀这两脚并不困难,问题是必被伏难陀硬将两人分隔,那时只要他全力攻打其中一人,凭他可怕的魔功和难以揣摸的招数,必可重创他们之一,余下另一人亦只有待宰的份儿。
寇仲把心一横,闪电疾移,同时矮身避过伏难陀的左脚,井中月往伏难陀胯下刺去。
徐子陵见状急忙配合,暗捏内外缚印,表面是双掌齐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