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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深末桓知道我跟在他身后,又可令…唉!假设杜兴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会使他看不破我和你们另有大计。”
寇仲沉吟道:“现在还有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如弄不清楚,我和陵少极可能没命和你去杀深末桓。”
可达志皱眉道:“什么事这般严重?”
寇仲道:“就是崔望、许开山和拜紫亭这三个人的关系。”
烈瑕待伏难陀说过两句自谦的话后,从容道:“大王可否容愚蒙先请教国师一个问题。”
徐子陵心叫来了,烈瑕终忍不住向伏难陀出招。若能在辩论中难倒这天竺狂僧,跟以真刀真枪地击败他没多大分别。因为伏难陀最厉害的是他的辩才,而他正凭此成为能操纵靺鞨族的人物。
拜紫亭深深的瞥烈瑕一眼,哑然失笑道:“有什么是不容说的?大家在闲聊嘛!”
烈瑕欣然道:“如此愚蒙不再客套。”
转向正凝视他的伏难陀,微笑道:“请问国师为何远离天竺到大草原来?”
伏难陀目光先移往徐子陵,微微一笑,再移往尚秀芳,深邃得像无底深渊的眸神精芒一闪,又回到烈瑕处,油然道:“我伏难陀一生所学,可以‘生死之道’四字概括之。而谈论生死之道最理想的地方,就是战场。只有在那里,每个人都是避无可避的面对生死,死亡可以在任何一刻发生,生存的感觉份外强烈!故这亦正是最适合说法的地方,舍此之外难道还有比生死之道更诱人的课题吗?”
可达志大讶道:“宫奇竟会是崔望?真教人难以猜想,我今早曾见过此人,相当精明厉害,武功方面收藏得很好,使人难测深浅,确有做狼盗之首的条件,你肯定没看错他的刺青吗?”
寇仲回头一瞥,凑到他耳旁道:“老伏开始说法哩!我们要否返厅一听妙谛?”
可达志没好气道:“亏你还有这种闲心,伏难陀其身不正,说出来的只会是邪法。假设狼盗是拜紫亭一手培养的生财奇兵,与许开山又有什么关系?”
寇仲道:“今天我和陵少抓着三个有九成是狼盗的回纥汉,他们都自称是烈瑕的手下,由此可知狼盗确属大明尊教的人。我们想不通的地方,是大明尊教与伏难陀该是敌对的,为何宫奇却会为拜紫亭办事?此中定有我们不明白的地方。现在我们最害怕的,是拜紫亭在宴后派宫奇送我们离开,若我们拒绝,韩朝安定会生疑,徒添不测变数。”
可达志吁出一口气道:“我现在必须离开片刻,为今晚的事预作安排,同时设法查证宫奇是否长年不在龙泉。以少帅和陵少随机应变的本领,今晚定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寇仲提醒道:“你离开时,记紧装出怒气冲天跟我谈不拢的样子。不!这样太着迹,还是表面没什么事,但眼内却暗含杀机似的。”
可达志哑然失笑道:“放心吧!没有人肯相信我们能像兄弟般合作的。”
尚秀芳大感兴趣的道:“秀芳尚是首次听到战场是最宜说法的地方,国师倒懂得选择,现在中土四分五裂,兵荒马乱,大草原各族更是没有一天的安宁。只不知何谓生死之道?”
伏难陀法相庄严,此刻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只能同意他是有道高人,而不会联想到他是魔僧与淫贼。
他露出倾神细听尚秀芳说话的神色,颌首道:“生死是每一个人必须经历的事,所以关乎到每一个人,无论帝王将相,贤愚不肖,都要面对这加诸他们身上无可逃避的命运。不过纵然事实如此,要我们去想像死亡,是近乎不可能的事。甚至生出错觉,认为自己会是例外,不会死去,遂对终会来临的死亡视如不见。我们若想掌握生死之道,首先要改变这可笑的想法。”
徐子陵暗叫厉害,与四大圣僧相媲,伏难陀说法最能打动人心之处,是直接与每个人都有关系,平实近人又充满震撼性。比起来,四大圣僧的禅机佛语虽充盈智慧,但与一般人的想法终较为疏远,较为虚无缥缈,不合乎实际所需。
此时可达志脸色阴沉的回到厅内,打断伏难陀的法话,先来到徐子陵旁,压低声音道:“劝劝你的好兄弟吧!大汗对他已是非常宽容。”
徐子陵还以为他和寇仲真的决裂,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耸肩作出个无能为力的表情,这比任何装神弄鬼,更能令人入信。
尤其韩朝安等必自作聪明的以为可达志之所以要和寇仲到平台说私话,是要劝寇仲归附颉利,像刘武周、梁师都等人般作颉利的走狗。
可达志再向拜紫亭告罪,道:“小将有急事处理,转头回来,大王不必等我。”
说罢迳自离阁,连徐子陵也以为他是要把与寇仲谈不拢的消息,嘱手下送出去,其他人更不用说。
可达志离开后,马吉笑道:“该轮到我和少帅说几句话哩!”
说罢穿门往仍凭栏而立于平台处的寇仲走去。
众人注意力回到伏难陀身上。
金正宗道:“国师看得很透彻,这是大多人对死亡所持的态度,不过我们是迫不得已,因为所有人都难逃一死,没有人能改变这结局。与其为此恐惧担忧,不如乾脆忘掉算了。”
伏难陀从容一笑,低喧两句没有人听懂的梵语,油然道:“我的生死之道,正是面对死亡之道。不仅要认识死亡的真面目,还要超越死亡,让死亡变作一种提升,而非终结。”
烈瑕淡淡道:“然则那和佛教的因果轮回有何分别?”
徐子陵也很想知道伏难陀的答案,假若伏难陀说不出他的天竺教与同是传自天竺的佛教的分别,他的生死之道便没啥出奇。
马吉来到寇仲旁,柔声道:“少帅在想什么?厅内正进行有关生死的讨论。”
寇仲环视湖岸四周的美境,淡淡道:“我在思索一些问题,吉爷又因何不留在厅内听高人传法。”
马吉叹道:“俗务缠身,那有闲情去听令人困扰的生生死死?跋兄因何不出席今晚的宴会?”
寇仲朝他望去,两人毫不相让的四目交锋。
马吉微笑道:“少帅不用答这问题,那八万张羊皮已有着落,少帅不用付半个子儿即可全数得回。至于平遥商那批货,则有点困难,我仍在为少帅奔出力。”
寇仲暗骂马吉狡猾,他和拜紫亭的密切关系,恐怕颉利也给瞒着,要讨回羊皮和平遥商那批货,只要马吉出得起赎金,加上有批弓矢可要胁拜紫亭,该是举手之劳。但他偏说成这个样子,正是“落地还钱”,希望寇仲放弃追究是谁劫去八万张羊皮,不再为大小姐丧命的手下讨回公道。
寇仲皱眉道:“我想请教吉爷一个问题,就是拜紫亭究竟有什么吸引力,竟可令吉爷心甘情愿陪他殉城。”
马吉色变道:“少帅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寇仲洒然耸肩道:“因为直至这刻你仍在维护拜紫亭,鸡蛋虽密仍可孵出小鸡,何况杀人放火那么大件事。假设突利因此不放过你,你认为颉利肯为你出头吗?”
马吉不悦道:“我怎样维护拜紫亭?少帅莫要含血喷人。”
寇仲转过身来,轻松地挨在栏干处,淡淡笑道:“我知道些吉爷以为我不晓得事情的真相,这可说是吉爷你的最后的机会,可决定吉爷你是不得善终,还是安亨晚年。现在天下之争,已演变成颉利、李世民和我寇仲之争,并没有人能逆料其结果。可是吉爷你却一点把握不到这最新的形势,只顾及眼前的利益。时机一去不复返,若被我今晚宰掉深末桓,明天我将再没有兴趣听吉爷说任何话。”
寇仲这番说话非常凌厉,摆明不接受马吉的讨好安抚,迫他决定立场。
以马吉的老谋深算,亦要招架不住,呼吸不受控制的微微急促起来,双目却精芒大盛,闪烁不停。
伏难陀正容道:“任何一种宗教思想,在发展至某一程度,均会变成一种权威,不容任何人质疑。我国最古老的宗教是婆罗门教,建基于《吠陀经》和瑜伽修行。可是当婆罗门教变成一种不可质疑的权威,便出现了与她对立的沙门思潮,其中包括佛祖释伽牟尼,耆那教的大雄符驮摩那,生活派的领袖末伽梨·俱舍罗,顺世派的阿耆多·翅舍钦婆罗等开山立教的宗主。可惜他们并不能摆脱婆罗门教的阴影,例如同样着重业报轮回,又吸收其神祗。他们虽看到有改革的必要,但仍是换汤不换药,使后世重蹈婆罗门崇拜多神,实行繁琐祭祀的覆辙。”
徐子陵涌起新鲜的感觉,他虽非佛的信徒,但总感到佛是高高在上上完全超越凡人的理解。现在他亲耳听到来自天竺的人,说及同为天竺人的佛祖的生平事迹,还作出批评,不由生出佛祖也是个人,或至少曾经是“人”的奇妙感觉。
尚秀芳不同意道:“佛教禅宗请的是‘顿悟’,不重经文和祭祀,国师的指责,似乎偏离事实。”
徐子陵心中暗赞,尚秀芳并没有因伏难陀的地位和权势而退缩,还为自己的信念辩护。他曾接触过禅宗四祖道信大师,对禅宗那种“直指人心,顿悟成佛”的超然洒脱、不滞于物、闲适自在的风流境界,大有好感。
伏难陀不慌不忙的微笑道:“秀芳大家说得不错。不过禅宗是中土化了的佛教,禅的梵语是‘禅那’,意即‘静虑’,发展成中土人皆有佛性的‘禅’,正代表中土的有识之士,看到从我国传来的佛教的诸般戒条缺点。可惜禅宗尚差一着,就是将个人的‘我’看得大重,但已比较重颂经,重崇神,重仪式高明得多。”
尚秀芳蹙起秀眉,虽未能完全接受伏难陀的论点,亦找不到能驳斥他的说话。
伏难陀没有直接答烈瑕的问题,却藉题发挥,指出佛教的不是处,使人更希望知道他本身的思想。
拜紫亭负手立在伏难陀旁,没有加入讨论,只作壁上观。
徐子陵终忍不住道:“若不重我,还有何所倚重?重我正代表直指本心,放弃对诸天神佛的崇拜,远离沉重的典籍和繁琐的礼仪,无拘无束地深入探索每个人具备的佛性真如。”
伏难陀长笑道:“‘真如’两宇说得最好,难得引起徐公子的兴致,不知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