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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正要说话,心中警兆忽现。
寇仲亦有感应,和他一起朝岸上瞧去。岸上杳无人影。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生出异样的感觉。
若只是一人生出感应,还可委诸于一时的错觉。但现在的情况却是邪门得紧。谁能掩至他们感觉的范围内,又能早一步避开呢?
黄昏时分,盐船开离河湾隐蔽处。
这批要运往关中的私监,已非关乎收益的问题,而是代表两人一个心愿,更可以视为他们武道上的严厉修行,假设能顺利完成,就是可以事实证明了他们有抵抗任何敌人的能耐。
第七卷 第二章 盐船惊变
盐船转入长江不久,天气转坏,细雨绵绵。
由于段玉成四人负起操舟之责,徐子陵亲自下厨造饭,他和寇仲曾做过厨子,自是驾轻就熟。
寇仲在甲板上巡视了几回,不知如何,总觉有种给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偏是江上全没船只,两岸亦毫无人踪。
吩咐了麻贵等提高警觉后,他到舱尾的厨房找着徐子陵。
菜已弄得七七八八,徐子陵见寇仲来看他,皱眉道:“我又有很不祥的感觉了,不时心惊肉跳,总不能平静下来。”
寇仲倾神向四周聆听好一会后,才凑到他耳边道:“我怀疑有敌人潜到了船上,说不定就是杨虚彦那家伙,还记得我们今早已感到有异,只是没看到人影吗?”徐子陵点头同意,杨虚彦被称为‘影子刺客’,精于潜踪匿迹之术,来去无影无踪,亦只有他才有这种本领。
寇仲续道:“若单打独斗,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但联起手来或会有一拚之力,所以由现在开始,我们绝对不可分开。”
徐子陵双目透出坚定的神色,摇头道:“若是这样,我们势将永成不了独当一面的高手。”
寇仲一怔道:“都是你说得对,既是如此,不若我们先发制人,设法逼他出来决一生死。唉!这小子如今不知成了那一方面的人,昏君都死了,这小子还不退休干吗?”
徐子陵不满道:“只听你最后那三句,就知你仍是胆怯心虚,娘不是教过我们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只有忘了生死,才能把自己的功力发挥尽致,像你那样未打先怯,必败无疑。”
寇仲硬撑道:“别忘了杨虚彦那小子连老爹都敢刺杀。我们的武功若练多几年,或可以和老爹比比,现在却仍是不行。”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道:“坦白说,我也心怯得要命。但这正是我们今趟运盐之旅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中,再全力求生,进行武道上最严厉的修行,明白吗?”
寇仲深吸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好吧!我听你的话,大家都小心点!”
说完掉头走了。
徐子陵弄妥最后一道佐饭酱菜后,正要把饭捧出去,一声似是女人的叹息幽幽响起,似是来自入门处。
徐子陵大吃一惊。
以他现在的修为,谁人能来到如许近处,仍可瞒过他通灵的感官?
猛地回头时,灯火倏灭。
同一时间,两耳贯满凄厉鬼啸声,似是忽由阳间堕往阴间去了。
徐子陵凝然不动,收摄心神,功聚双目,四周逐渐亮了起来,回复视物的能力。
立时虎躯剧震。
只见入门处鬼魅般站着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子,虽因螓首低垂,看不到她的脸,可是其神态体型,更重要是那给人的‘感觅’,都与傅君婥神肖非常。
徐子陵一时间竟忘了傅君婥早离开了人世,脱口叫道:“娘!”
那女子应声微颤,倏地消没不见。
徐子陵扑出门外。
廊道漆黑一片,杳无人踪。
破风声起,寇仲急掠而至,沉着脸道:“他们四个全不见了。咦!你发生了甚么事?”
徐子陵待要答他。
“咚咚咚咚!”
四声水响,先后在左右两舷传至。
两人大叫不妙,掠过廊道,刚扑出舱门走到甲板上时,齐齐剧震止步,呆望船头处。
在丝丝细雨下,一位白衣楚楚、背挂长剑、秀发如云的女子,正抱膝安坐,似乎天地只剩下她孤独一人般,悠然自若地坐在船头边缘尽处。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她侧身优美的线条至少有九成似极傅君婥,特别是其秀发和体态:而更神肖是那种‘感觉’。
徐子陵还好一点,寇仲已失声叫道:“娘!”
女子缓缓别过俏脸来。
那是一张端庄沉静的脸庞,秀气娇挺的鼻子分隔着一对娇媚的明眸,彷佛能看进他们的灵魂深处去。
赫然是那个曾和跋锋寒走在一起的神秘美女。当时他们已感到她有神肖傅君婥的感觉。加上她今夜蓄意模仿傅君婥的打扮,竟先后把徐子陵和寇仲逗得脱口唤她作‘娘’。
盐船缺人把舵,顺风逆流而上。暂时虽因河道笔直不生问题,但只要遇上曲折处,保证必会撞往崖岸去。
寇仲回过神来,施礼道:“请问姑娘把我四位兄弟怎样处置了呢?”
女子淡淡道:“丢掉了!”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若把段玉成他们点闭穴道又丢进江水里,四人岂非死定了。
女子冷哼道:“你这两个小子比我想象中还要狡猾,害了我师姐不特已,还在人前人后称她作娘,以惑人耳目。”
寇仲和徐子陵大为愕然,对方原来是傅君婥的师妹。同时心中叫糟,那岂非想为段玉成他们报仇都不可以了。
寇仲苦笑道:“原来是师……嘿!该怎么称呼才好呢?就叫师姨吧!”
女子玉脸一沉,喝道:“闭嘴!你们可以骗过别人,却绝骗不过我傅君瑜,师姐最恨汉人,又是黄花闺女,怎会认你们作儿子?更遑论会把‘杨公宝库’的秘密告诉你们这些汉狗。”
徐子陵忙道:“师姨万勿误会,娘死前确认了我们作儿子,还传了我们贵派的基本功夫,若不相信,大可考较一下我们。”
傅君瑜冷冷道:“好吧!告诉我什么叫弈剑之术?”
两人登时哑口无言。
寇仲道:“娘只传了我们九玄大法的第一重练功法就伤重而死,却没告诉我们什么叫奕剑之术。”
傅君瑜仰望雨夜,淡淡道:“使剑就如下棋,每出一剑,便如下一着棋子,战场就是活的棋盘,其间千变万化,若不能掌握全局,预估到敌人的下着,便不能把握致胜之机,这重要的道埋,师姐没告诉你们吗?”
此时船只航线倾斜,离开江心,逐渐靠往左岸。
徐子陵道:“娘只告诉了我们‘一切神通变化,悉具自足的道理’。”
傅君瑜娇躯微颤,低首沉吟。
盐船离岸已不足四丈,幸好一阵风吹来,又把船送回河心,惊险非常。
来自高丽的美女忽然樱唇轻吐道:“我要杀了你们。”
两人同时失声道:“你还是不相信吗?”
傅君瑜玉脸生寒的瞪着他们,声调却出奇地柔和道:“正因我相信,才要把你们杀死。唉!师姐你怎可以把神功传与汉狗?现在惟有让君瑜替你清理门户,再瞒着师父好了。”
最后几句,她却是脸对苍天说的。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头皮发麻。
这并非因他们怕了傅君瑜,而是因着娘的关系,怎也不能对她的师妹痛下重手,试问如此比拚岂非有败无胜。
寇仲忙道:“瑜姨请放心,从今以后,我们再不提娘曾传我们九玄大法不就成了吗?”
傅君瑜娇叱道:“谁是你这两头汉狗的瑜姨?”
徐子陵和寇仲知她随时动手,立即全神戒备。
岂知傅君瑜又露出思索的神态,好一会才淡淡道:“好吧!看在师姐的份上,便饶你两人一死,但却有两个条件。”
两人见大有转机,连忙追问。
傅君瑜冷冷的眼神在他们身上巡视了几遍后,平静地道:“首先你们要立誓永不得向人泄露‘杨公宝库’的秘密,更要告诉我宝藏的所在。”
徐子陵倒没有什么,寇仲却是呆在当场;这宝藏关系到他争雄天下的大计,怎可以告诉别人呢?
傅君瑜续道:“第二个条件就是必须追回你们的武功,我们弈剑派的心法,绝不能流到汉人处。”
寇仲反松了一口气。
他本怕徐子陵会逼他接受第一个条件。现在傅君瑜更要废去他们的武功,自是不能接受。冷哼道:“你若真是娘的师妺,怎会不知‘杨公宝库’的秘密,我差点就给你骗了。”
徐子陵心中暗叹,知道寇仲为了争霸大业,再不理傅君瑜是否娘的师妹了。
傅君瑜出奇地平静,自言自语的轻叹道:“早知汉狗就是这样子的了,师姐你怎会胡涂至此呢?”
“锵!”
傅君瑜的宝剑来到手里,同时飘飞而起,越过两人上空,落到舱门前才转过身来,不屑地瞧着两人道:“让我看看师姐传了你们多少功夫吧!”
她的动作既迅疾无论,又若行云流水,姿态美妙,似更胜于以轻功见长的傅君婥。
寇仲拔出‘井中月’,摆开架式,大喝道:“娘!我们只是迫于无奈,切勿怪责孩儿。”
徐子陵知寇仲这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顺眼往上游瞧去,骇然发觉河道远方尽处现出一个急弯,偏是给傅君瑜拦着走向舵处的去路。
傅君瑜俏脸静若止水,但一对美眸却杀气森肃,宝剑在身前轻轻颤动,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剑气,迫得两人要运功相抗。
寇仲踏前一步,横刀作势,冷然道:“刀剑无情,师姨最好三思。”
傅君瑜嘲弄地道:“你不是说我是假冒的吗?为何又口口声声唤我作师姨呢?”
寇仲回复一贯的豪气,大笑道:“师姨自己想想吧!事实上娘原本是来不及把宝藏的所在告诉我们就死了。所以你现在只能追回武功,而我们则绝不会束手待毙。既是如此,就让我们看看师姨的本领吧!”
话犹未已,傅君瑜来到他左旁五尺处,挥剑疾斩寇仲左肩,确是快如灵魅。
寇仲从未见过有人的身法比傅君瑜更迅速,却是不慌不忙,运刀挡格。
他倚仗的再非肉眼,而是因长生诀而来近乎通灵的感应。
徐子陵亦被她的速度吓了一跳。
傅君瑜飘动时,若似化作轻烟,再无任何实质的感觉。
“叮!”
剑刀交击。
寇仲虎躯猛颤,横移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