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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山姆吃吃笑道,“我们立即出发,我们还有汤姆森给的小机器,可以送我们下井道。”他冲贝尔顿伸出手来。“再见,”他说,“谢谢,你是希斯潘的光明之点。”
奥尔加克的目光令人迷惑不解。“每一个层区都会通过信号将你们降下传道管道的情况警告给加诺,”他说,“你们永远也不可能达到埋葬你们的金字塔。”
“我们要冒冒险。”山姆反驳道。
“我不允许这样的冒险。”
山姆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是说你反悔了。我还以为你是我们的朋友呢。”
“我的意思是,”贝尔顿平心静气地答道,“我和你们一道走。各个层区都会尊重我的到来。”
“你是好样儿的!”山姆充满感情地说,“但这不行,你回来以后会倒大霉的。”
“我不回来了。”奥尔加克耐心地反驳。
“啊,怎么?”
“我的意思是说和你们一道出去,走到那个陌生的新世界中去。”他揶揄地一乐,“刚才你不是说,我们三个人有机会的话,可以征服宇宙吗?”
“但是,但是……,”山姆语无伦次地说,“哎,他妈的,你不能这么办。我们穿出去,或说幸存的机会,即使可能的话,也是千分之一,你为什么要放弃一切而……”
“因为我厌倦了这种生活;因为在原始浑沌之中我也许能再次发现你们所说的灵魂;因为——我是你们的朋友。”
三个人,三个不同时代的产儿,三对平行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彼此注视着。山姆颇不习惯地感到喉咙里一阵梗塞,粗暴地说:“那么我们最好赶在加诺嗅到我们意图之前马上行动。”
八
事情比他们设想的要简单。
在贝尔顿的引导下,他们乘着他的运输车向传送管道疾驰而过;风驰电掣般地跳入了巨大的管道,飞腾而下五千英尺的高度。他们在飞驰下降的途中碰到了许多技师和工人们,因为有奥尔加克在此,还收到他们卑微的致敬和好奇的目光。
然后,到达了最终点的采掘场。粉碎机打通的墓室仍然豁然地展现在眼前。回到工作岗位的哈利惊讶地仰视着这前所未闻的奥尔加克的到来。但贝尔顿费神解释了一番。他说,这些睡眠者将向他披露使他们得到以无损害的长眠这么长的岁月的方法。同时,哈利和工人们无须留在此地。而且,他带着权威的口气说,他们也不许声张出去。
几秒钟之内,最底层已经没有旁人了。
山姆咧嘴一笑:“啊,克里奥恩,现在亮亮你的宝贝吧。”他注意到贝尔顿焦急地注视着安装在管道上层的电子荧光屏。
在希腊人找到他所找的东西之前的片刻,则更令人心焦似焚。古老的墙壁上有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凹点,当一面墙自己旋开,露出其中的一个黑洞时,三对嘴唇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口压抑的气。山姆对以前的经历记忆犹新,还想退回来试一试是否会有滚烫的火山气体喷出来,但奥尔加克厉声叫道:“快跑!我们被发现了。”
他们一头钻进了这不祥的入口。克里奥恩蓦地转过身,用肩膀猛抵巨大的石块。石块平稳地旋转,无声无息地回复了原位。他们在一片漆黑中气喘吁吁地蹲了下来。
太及时了!就在那一瞬间,他们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嗡嗡声,急剧地变成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尖啸。“加诺打开粉碎机了。”贝尔顿呻吟道,“他们在二,三秒钟之内就能钻透这些岩石的厚度。”
但是奔腾的动力的尖啸被一阵更巨大的响声压住了,一片撞击,倾倒,碾扎的轰鸣,脚下的坚石疯狂地抖动着,然后是一片寂静。
“金字塔塌了。”克里奥恩颤抖地说,“身后一定有几百英尺厚的土块、石头和岩石,所有的退路都断绝了。”
“那么回答就是前进。”山姆带着一种他自己并未觉察到的欢欣答道。假如火山仍然在活动,假如在这么久的年代中火山口已被熔岩所堵塞……
这是在一片漆黑中漫长、陡峭、艰辛的登攀——除了当他们盲目地撞上突凸的石棱时发出的嘟哝声和低声的咒骂,周围一片寂静。在冰冷粘湿,恶臭熏人的空气中,向上,无休止地向上——
道路突然开阔了,他们已经爬到了一个巨大的碗状的底部。山姆惊惧地抬头望去,然后发出一声呐喊,引起一片回声,在他们周围激荡着。“星星!我看到星星了!”
头顶高高的地方,镶嵌在有限蓝色之中,闪烁着细如针芒的光毫,漫不经心地俯视着他们。随后是一阵疯狂的攀登,他们在一个古老熔岩流倾颓、风化的遗迹上连抓带爬,时而摇摇晃地滑落下来。火山已经熄灭了,空气污浊,但还可以呼吸。
之后,他们爬了出来,贪婪地注视着四周笼罩的景色。时已夜晚,清凉的微风吹拂起他们的头发,揉皱身上的衣衫。只是在逃跑的共同行动中联合起来的这三个服装各异,来自不同文明时代的人,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在一边,在马德利山岭的高峰环绕之中,矗立着一个广阔无光的平面,突兀而起五千英尺之高,庞大、阴暗,横亘平原,每一边都延伸到极目所及的地方:中子墙城市希斯潘!
另一边,越过高山,一片不见边际的荒野漫无止境地伸展开去。毫无生命和人类居住的迹象,除了参差不齐、树木葳蕤的原始树木外,一无所有,没有光亮,没有飞机,甚至在远方大洋无波无浪的黑暗中,没有一条船,连星辰都是陌生的,古老的宇宙结构已经不见了。
山姆颤抖了。很冷,但并不是寒冷使他的肌肉颤抖。假使希斯潘的故事是真实的,假使在那无边的密林中再没有其它的城市,没有其它的人类,假使……
他转向另外二位,咧嘴一笑。“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轻描淡写地说,“空气很好。即使致死的气体曾经存在过,也早已消散了,或成为无害的化学成分了。”他提高了嗓门,“前进,伙伴们,向着等待我们的命运前进!”
“前进”希腊人克里奥恩呐喊着。
“前进!”奥尔加克人贝尔顿呼唤着。
三个人坚定地面向东方,面向太阳升起来的地方,缓缓地走下山去。
《哈里森·伯杰隆》作者:小库尔特·冯内古特
那是2081年,终于人人平等。人们不仅在上帝和法律面前平等,而且在方方面面都一律平等。没有哪个人比别人聪明些,没有哪个人比别人漂亮些,也没有哪个人比别人强壮些或者灵巧些。所以这些平等都是因为有了宪法修正案第211、第212和第213条,并且有了美国设障上将手下人员日夜不停的警戒。
不过,生活中有些事仍然不那么正常。比如说,四月份还是不像春季,把人都逼疯了。恰恰就在那个阴冷潮湿的月份里,设障上将的手下人把乔治和哈泽尔·伯杰隆夫妇十四岁的儿子抓走了。
确实,这件事很悲惨,但乔治和哈泽尔不可以老想着它。哈泽尔智力一般,完全符合要求,就是说她除了突发一点奇想,平时什么事也思考不了。乔治因为天份比一般人的水准略高一筹,就得在耳朵里带个微型智能障碍收音机。根据法律的要求,他得日日夜夜带着它。收音机调准在政府发射台的频道上。每隔二十秒钟左右,发射台就发射某种尖锐的声音,让乔治这号人不再因他们的脑子而表现出不公平的优越感。
乔治和哈泽夫妇正在看电视。哈泽尔脸上挂着泪珠,但她已经忘记刚才干吗哭泣了。
电视屏幕上出现芭蕾舞女演员。
乔治脑袋里响起嗡嗡的蜂鸣声。他吓得灵魂出窍,就像夜盗听见警报铃响一般。
“那舞蹈真的不错,她们刚才跳的那个舞。”哈泽尔说。
“啥?”乔治问。
“那舞蹈——很好的,”哈泽尔说。
“嗯。”乔治应道。他开动脑筋思忖着那些芭蕾舞女演员。她们不见得那么好——怎么说都不比其他哪个跳过芭蕾舞的人强。她们身上挂着负重物和一袋袋鸟弹,脸上都戴着面具,因此,没人见到漂亮的脸蛋和舒展优美的身姿,也就不会觉得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那样躁动不安。乔治隐隐约约思忖着也许不该对舞蹈演员设障。他还没来得及想下去,耳朵里的收音机又响起另一种噪音,驱散了他的思绪。
乔治畏缩着。八个芭蕾舞演员中有两个也畏缩着。
哈泽尔见到他失态。她自己没配戴智能障碍,只得问乔治刚才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
“听起来像有人用圆头锤子敲牛奶瓶,”乔治答道。
“我想那太有意思了,听到这么多不同的声音,”哈泽尔怀着一丝嫉妒说。“他们挖空心思想出了这么多绝招。”
“嗯,”乔治应道。
“假如换我担任设障上将,你想我会怎么做?”哈泽尔问道。说实在的,哈泽尔天生与那个设障上将同属一路货色。上将是个娘们,名叫戴安娜·穆恩·格兰波丝。“假如我是戴安娜·穆恩·格兰波丝,”哈泽尔说,“星期天我就敲出和谐的乐钟——只放乐钟,就是向宗教表示敬意的那一种。”
“如果仅仅是乐钟,我能思考,”乔治说。
“嗯——恐怕就得大声点,”哈泽尔说。“我想我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设障上将的。”
“像其他任何人一样优秀,”乔治说。
“谁又能比我更好地理解‘平庸’二字的含义呢?”哈泽尔说道。
“不错,”乔治说。他依稀想念着他那不合常规的儿子,就是正在坐牢的哈里森,可是脑中二十一响礼炮打断了他的思路。
“老公!”哈泽尔说,“那声音绝了,是吧?”
这声音真叫绝,乔治脸色泛白,浑身哆嗦,眼泪在发红的眼框里打转。八个芭蕾舞演员中有两人瘫倒在演播室地板上,双手捂着太阳穴。
“你突然显得很疲惫,”哈泽尔说,“干吗不躺在沙发上舒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