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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好莱坞之王」兴奋异常,从躺椅上坐直起来,伸长了脖子,左手举着望远镜,右手交替把爆米花和可乐往嘴里送,满心喜悦地观赏流血厮杀的战斗游戏。即使流血倒下
的是自己的部下,他也一概满不在乎。
室町由纪子在游泳池附近,捡了一支对手掉下的来复枪。一个凶暴的声音突然横空响起:
「眼镜女,呆在那别动!」
吉野内巨大的影子跳出来,手上有一把链锯,让人讨厌的马达声不绝于耳。由纪子表情僵住了,我忙向她喊:
「室町警视,开枪!」
「敢开吗?」
吉野内嘲讽着猛扑上去。我也来不及赶过去,正要对他开枪。游泳池边有举着松明的女神雕像,由纪子半身躲在雕像后,对着吉野内的脚射出子弹。
吉野内步法大乱,自己全身向雕像撞过去。冲力太猛,好像要扑过去抱住似的。他身体庞大,撞得雕像动摇,松明从大理石雕的女神手里掉了下来——没有落在地面上,恰恰落在
吉野内头上。想必他脑袋上涂的是完全油性的发胶,转瞬间就熊熊燃烧起来。
吉野内上半身被火焰包围着,一边痛苦惨叫,一边向游泳池跑去。他巨大的身体望空跳起,径直掉进游泳池里,激起一股巨大的白色水柱。
由纪子喘了口气,注意到我在看她,僵硬地微笑着征求我的意见:
「不去救他行不行?」
「当然可以。」
一点都不会良心不安。
「那副德行也死不了的。先保护自身要紧。」
「知道了。」
「尽量跟玛丽安和露西安她们呆在一起就比较放心了。」
这样一说,不等凉子露出讽刺的意思,由纪子先显出不安的表情:
「要说呆在一起……岸本警部补在哪呢?」
「那边呢,那个白痴。」
凉子呸了一口。抬眼一看,草坪和森林的交界附近,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左右乱蹿。果然是岸本。他似乎自得要领,正打算逃避战场,却有一头狮子在他周围绕来绕去。
「喂,你还怕超声波发生器不?有办事就上来啊!」
岸本正腆着脸乱挥超声波发生器,不知哪飞来一颗子弹,恰恰命中发生器。
岸本脸上的肌肉俨然作响。
他战战兢兢地将目光投向超声波发生器——上面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零件都掉出来了。
狮子吼声直刺鼓膜。岸本好巧不巧,正好把超声波发生器扔到狮子头上。
「哇~哇~~~~!」
格利高里二世对无处逃遁的岸本不胜厌恶和轻蔑地说:
「啊,真是丑态百出,连收进录像的价值都没有。赶紧让狮子吃了算了!」
我看到他摆了摆过多赘肉的肥手。具有扭曲的审美观、欣赏屠杀的嗜好,还有巨富和权力——他具有古代尼禄和卡尼古拉这样的暴君的性格特征。
岸本逃,狮子追。
好像小猫追香肠一样的情景,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可惜不能放任不管,我急忙向上司进言:
「岸本会被狮子吃掉了呀!」
「自然法则,真的很严酷啊~」
「不是这么说,必须得救他呀!」
「嗯——?」
「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啦!」
「才不是疑惑呢。我可不想救他,要是不管的话,怎么才能找个正当借口呢……」
以上我都置若罔闻,向岸本跑过去。说真心话我才不想积极救他呢,可是也不想一回日本就遭岸本父母的憎恨指责。虽说我没见过他们,想必人家很为宝贝儿子自豪哦!
我一边跑一边开枪。虽然没有打中,本来已经咬住吓傻了的岸本裤脚的狮子,也被这一枪惊得跳开一米,转过头来瞪着我。目光相遇,我着实有些胆怯。不过多亏了超声波发生器
,那头狮子嘶吼着伏下身去。可是,远处又有三头狮子冲我跑过来。
这时候,凉子清脆地喝道:
「Pape Satàn,pape Satàn aleppe!」
之前凉子已经告诉过我,这是《神曲》里记载的迷之咒文。虽然含义不明,最多只是文学上的问题罢了。狮子的饲主很有可能给这句话赋予特别的含义,用来训练狮子——是吉是
凶么……
结果立刻揭晓。
狮子都不动了,仿佛一瞬间就变成了静止的画像,全都停在原地,一个接一个地乖乖伏身到草坪上。我从这些猛兽的表情上观察到敌意似乎消除了,小心翼翼地靠近岸本,把瘫软
如泥的紧身癖揪起来。
「得、得、得救了……」
似乎在岸本气绝前的片刻把他拉回现实了。
「您早就成竹在胸了吗?」
我这一问,上司得意道:
「早就说了嘛,我下的赌不会输的。」
「再说,反正赌注是岸本对吧。」
「就是就是。」
被当作赌注的岸本瘫坐在草地上,哆哆嗦嗦地环顾那些狮子。确信自己的安全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贴在脸上:
「啊,露儿,多亏了你我才得救啊!」
「什么东西?那奇怪的人偶?」
「‘紧身衣战士露儿’的护身符呀!」
「啊?!」
「这可不行啊,泉田兄,你竟然忘了‘紧身衣战士露儿’」
「什么不行?」
「这有违OTAKU的道义!」
「我才不是OTAKU!」
「你就好好承认了多么轻松啊。」
「根本与事实相反,我承认个头啊!不说这些,你赶紧躲起来去。只要记住刚才的咒文,没有超声波发生器狮子也不会袭击啦。」
我在心底下了决心——一定要从这个岛活着出去——怎么能在这个跟「OTAKU OF OTAKUS」同样变态的地方被杀呢!那岂不是太对不起我泉田家的列祖列宗了——虽然我家也没什么
有名气的祖先啦。
扔下岸本,凉子和我直接挑战「好莱坞之王」。
我估计,格利高里·加农二世的私人兵团三十分钟以内就会失去战斗力了。本来,狮子才是战斗主力,现在它们偃旗息鼓,就靠这些虐待狂变态张牙舞爪了——就凭他们可对付不
了世界上最强的两位侍女。
同样大理石砌成的外部楼梯通向阳台,凉子沿楼梯疾驰而上。格利高里二世左右的保镖刚刚用手枪瞄准,一个人的右肩就被凉子打中,另一个人的大腿也被我开了个洞。凉子只用
了一发子弹,我第二发才打着,天分到底还是有差距的。
我们一上阳台就看到摄影师抱头鼠窜的背影,扔下格利高里二世孤家寡人。凉子英姿飒爽,凛然站在气球男面前:「还有话要说么?要说就快点!不过可没有律师哦。」
「……多米尼克和我,对你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格利高里二世跟昨天一样,还是披着浴衣的打扮,从躺椅上一边站起来一边说:
「多米尼克想让你活着。我不满意这样。」
「就那么恨我,非要把我杀了?」
「不是的!」
「那为什么?」
「我要爱你!所以希望你死掉!」
「…………?」
「我只能爱死掉的人。」
格利高里二世表情空虚地干笑着,舌头也徒劳地转了一圈:
「只能爱死掉的人,这也不是我的罪过啊。对活着的男男女女的爱情是正常的,除此以外都是异常,这是愚昧的凡人的偏见。我一直深受凡人偏见之苦,人权遭到侵犯啊!」
要说到侵犯人权啊……
「我才是被害者、牺牲者!上帝创造我的时候,就赋予我『只爱死人』的特点,都是伪善的世俗社会和虚伪的法则,害我不能按照自然的心愿追求爱情!」
犯罪越恶劣的越会找借口蛊惑人心,无论什么行为都能解释成向「不公正的社会」表示抗议,几乎真能让人产生误解。
「犯罪者本身才是牺牲者,都是社会之恶!」——这种「智者言论」我已经听过不下百次了。不过,今次也算是这种言论中首屈一指的了。我眼前这个肥胖臃肿的恋尸癖,他还觉
得自己是上天派来的使徒呢。
格利高里二世空虚的视线投向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雇佣吉野内、加户、井关他们吗?」
正是。我想知道他们有什么连接点。
「告诉你吧。那三个人有跟我类似的爱好!」
「什么?!」
「日本那种伪善死板的社会容不下他们。加户只喜欢六岁以下的幼女;吉野内喜欢把对方掐死、打死,也都是爱情的表现;井关不用剃刀把对方切碎就不能满足。这三个人都在我
面前实际表演过哦!」
我被一阵忍无可忍的呕吐感窒息了。他们不止是岸本那种的「OTAKU同好会」,根本就是日美两国变态结成的同盟军。
凉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即使是她,也不得不经过一番恢复冷静的程序。
「原来如此,难怪吉野内他们要跟暴力团体勾结。在日本,只有暴力团才有可能满足他们的兽欲了。这就是你们之间的桥梁纽带啊。」
原来如此。暴力团想必是购买格利高里二世制作的变态杀人录像带,在日本国内流通的重要代理。吉野内三人就是利用这条管道逃出日本,获得格利高里二世的庇护的。跟暴力团
体交情深厚的政治掮客有得是,说不定都是他们从中斡旋的。
我突然想起来,来到温哥华以后,凉子手下最初的被害者——「高山总领事到底也是你们的同伙吧?」
「高山?」
答话的不是格利高里二世,是凉子。「高山?那家伙不是啦。光喜欢穿穿女内衣的下等变态,不会被这些家伙纳入同类的。跟他们比起来,高山还算得上三流的道学家呢,不值得
处死。」
也不知道高山总领事听说这番评价会伤心还是安心呢,这还真让人费解。
「不管怎么说,你们杀人、损毁尸体、绑架监禁、使用毒品……和别的一大堆罪名,法律会制裁你们的。人类社会绝不会宽赦你们!向你们热爱的神乞求灵魂的救赎去吧!」
格利高里二世不满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什么法律、道德,都是保护那些没本事的俗人的,凭什么要我们遵守?」
牵强的狡辩。这男人撑起的一副气球皮,到底还是薄得不堪一击。
「强大的国家和民族,就可以凌驾于国际法之外。个人也是一样的!」
凉子呼出一口气:
「可别再多话了哦,气球男!」
「气球男?你说谁?」
「说你呀。再说的话,我就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