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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公子也有一个长随,并不只有院里这些丫鬟们。这长随还是个没落秀才的儿子,出身挺清贫的,他爹一辈子也没有再中举,所以给儿子取的名字也很文绉绉,叫文进。
但是,因为素锦姑娘的存在,在后面几年,她甚至渐渐把沈洵的一些属于男子间特有的隐秘事,都主动服侍到位了。没办法到后来,这个文进几乎没有事情可做了,随身小厮渐渐变成不那么随身。
男仆能做的事儿,素锦都做了,论起细心,他还比不上素锦。文进失意了一段时间,加上看虽然他做不了事情,但沈府也没有要辞退他的意思,他也就淡然了。每月只进府很少的日子,到月就按例领钱。
因此,沈洵竟然问起了他,岂不更稀奇吗?素锦好笑道:“文进没来,除了领月钱那几天,他基本不会进府的。”
沈洵像是埋怨道:“都是你干的事。”
素锦特意看他一眼:“公子怎么责怪奴婢?”
沈洵皱眉看着她:“连我的话都不听,我不应该责怪你?我让你出去,这会儿你偏还杵在那干嘛?”
这可不像沈洵的脾气,人说每月会有几天女人们爱闹性子,但沈洵可绝不是这样的人。素锦被他连续说了这些重话,心里也有些闷。
当下她就只有道:“我这去看看文进来没来……”
主子最大,她纵然资格深,也没办法违背主子的意思。可是走到门口,她又绕了回来,一个箭步冲到沈洵身边,一把掀开了他盖腿的毯子。
她才注意到哪儿不对,从前沈洵是从不在腿上盖东西的。
沈洵此刻的腿再也忍不住的发抖,尤其他整个人都因为素锦突然的动作而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嚷了她一句:“谁让你回来的?!”
素锦此刻不听他的,只专心观察他的腿,脸瞬时也白了白。但她倒没有如想的那般惊慌失措,沈洵却已经不能说话,他已忍得极限了。
如今为素锦揭穿,他不能再装,情绪激荡之下,双腿反而抖得更加厉害。
看素锦不说话,他倒断续着开口:“我告诉你……别回来……”
素锦突然抬头,先时看她好似很安静,此时才发现一双眼亮的吓人。沈洵自己疼痛难忍,却骤然也被她吓住了。
素锦忽然抱住他的腿,似绝望中抱住的浮木:“公子这么疼、有多久了?”
沈洵抬手想抚摸她的脸,抬到一半却又下去了,于是更无力道:“素锦……你莫难过,左右我的腿已是这样了……”
终于明白她为何安静,那眼神分明也是安静如死寂的害怕。看她素日扎针时的沉稳,原来当结果来临时也是恐惧到骨子里的。沈洵在剧痛还想,他忍这些时日果然是对的,她要早知道那这些天如何能安生的过。
素锦抱了很久才放开他的腿,却颤抖着去卷起他的长裤。虽然天冷,但沈洵一贯穿的不多,里面长裤往上卷起来,就能看到腿。
越卷到上面素锦看到的景象就越吓人,只见他的整个小腿上,现在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像是化脓,却又比那个还厉害。因为整条小腿肚上都呈现一种紫青色,她颤抖着手摸了摸,沈洵就再次嘶一声吸口凉气。
素锦感到手下硬邦邦简直像石头,便触电般缩回了手。
沈洵咬紧牙关道:“你出去,一会我就好了……”
好了,他所谓的“好了”又是什么……素锦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针囊从腰上解开,竭力静下来自己的一双手,取出了上面的针。
“依、奴婢看……公子的腿是毒气逆行,血气淤积至、至阴陵泉和足三里……让奴婢为公子施针、引、通顺血脉畅行……”
她一番话说得极是艰难,可见就算说的是头头是道,明显事实做起来不如说的那般容易。
沈洵也没法像平常那样安慰她,如今他已竭力掩藏而不能成功,心里也知,只能带她一同伤心了。
素锦心潮难平,却拼着咬破了嘴唇,在施针之时,也硬是没有让自己的手抖上半分。在钢针扎入沈洵足底涌泉穴的时候,沈洵抓着轮椅的手,已是青筋暴突。
钢针足有七寸,在推入一半的时候,整个脚掌已是充血,但素锦狠心,又推入了三寸,她低了低头,咬的一双牙都是红血。
扎了十几处的针,过了约半柱香功夫,沈洵腿上的红斑点开始消失,他感到那种剧烈的疼痛也在慢慢抽离,待腿上的青紫色也开始缓慢消失,素锦才慢慢拔出了一些针。
抬起头,她眼眸通红,可硬是没有半分眼泪。沈洵又去碰她,她偏头避开了。把他的裤腿放下后,素锦慢慢向后退去。
沈洵的手僵了僵:“你怎么了?”
素锦拿出手绢擦了擦嘴上血迹,容颜留有触目惊心的痕迹:“公子不愿意在奴婢面前喊痛,奴婢也不愿意在公子面前流泪。”
沈洵闻言心一紧。
素锦已经退到了门边,目光遥遥与他相望。腿上还痛着,可沈洵却顾不上那些了。他满心都被素锦的话装上了,胀的有些发痛,嘴里有些发苦。
经历这么一场惊吓害怕,她首要露出来的,是对他的责怪失望。
这么不是时候,阿久来敲门:“公子爷该用膳了!素锦姐姐也在里面吗?”
素锦扭脸就对门口字字道:“谁都不许进来!”
阿久手里的饭都被喝的险些端不住了,她略有些惊惧的盯着紧闭的房门,素锦这样满载怒意的声音她可从来没听过……
素锦盯着沈洵的脸,眼神里流露仿佛是悲哀,她忽然就问:“公子,每天为您施针、给您吃药,若奴婢做的这些,最后却害了您的命,您会不会恨奴婢?”
沈洵唇边带着苦笑,看着她也有些悲哀:“不会恨你。”
何以会恨,应该说他愿意这么配合着她,本身就是为了她能高兴而已。素锦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她忽然笑了笑:“没错,公子其实早就放弃你的腿了。根本不在乎不是么。”
沈洵更不知道如何回答,何况素锦说的,也不是一个疑问。
素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么,奴婢也告诉您,就算害了您的性命,奴婢也不会放弃你的腿!”
在那样一番激烈言辞后,门毫无预兆的打开,压根没离开的阿久倒退两步,手中的饭菜成功落了地。
素锦瞥了她一眼,刚才万般的激烈好像已经收敛起,白皙的脸庞上神色似乎恢复如常,但是,她看到阿久、却并没和阿久打声招呼,就一言不吭的走了,显然并不和平时一样。
阿久又是尴尬又是担心,打进东府她还从未感受过这样凝重的气氛,更不要说是沈洵和素锦之间了,便硬生生让这气氛又凝重了十倍。
没多会沈洵也自己推着轮椅到了门口,脸色要多冷有多冷,冷的阿久都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自家素来温柔亲切的公子爷会出现这种神情么?
等沈洵的轮椅差点碾到洒在地面的饭菜,阿久才如梦方醒,她慌忙把地上的饭菜收拾了,结巴道:“公子、奴、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洵还是铁青着脸,盯着阿久汗毛都要起来时,他才拉着脸道:“去把文进找来!”
话说文进这小厮,在自家过着挺好的日子,因为沈府的差事等于没有,成日空闲,早就又找了一份工作,帮着秀才老爹养家糊口。因为沈洵突然的吩咐,阿久没法子亲自跑了一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找到文进的家,结果人家又去别处上工了。
文进他爹一听说是沈府派来的人,早就慌着叫人去田地里喊儿子回来,就这阿久还生了一肚子闷气。
等日落西山,才把文进带到了沈洵跟前。文进还穿着一件青灰大袄,干活时的老棉鞋就匆忙来了。
阿久怒气冲天当然没那么好心让他换了衣服。
文进也很战战兢兢的跪倒道:“小的给沈公子请安。”
沈洵倒是没有训斥文进,这让他稍稍感觉好了些。可是文进起来之后,手却不知放哪似的,傻站着。
还是花期瞪了他一眼:“站着干什么,做你该做的事!”
文进该做的事……这小长随又愣了会,才终于似恍然过来,忙慌着走过去给沈洵推轮椅。“让小的来、伺候沈公子……”
花期看的直摇头,连荔儿都看不下去了,背过身悄悄道:“伺候的还没我好呢。”
阿久拧了她一把,满肚子邪火发作出来:“人家再不好,也是公子一下午找来的人。”
花期神色复杂,眼看短短几个时辰东府几个丫头就都没了和睦了。
本来老太太现在对东府这般照顾,人还不常到东府来,小日子过的是挺舒心,料不到素锦和公子之间,竟也会破天荒头一遭闹别扭。
想当年文进被看中的时候,也还是个清秀少年,现在再看看,少年还勉强能称为少年,清秀却去了七七八八。看着手脚还不怎么麻利的样子。
荔儿打掉阿久的手,使劲皱眉:“我就不明白素锦姐姐怎么伺候不好了?我一直想就算咱们几个都被公子骂了,公子也舍不得骂素锦呢!”
听过一半墙角的阿久立刻驳斥道:“你懂个什么,谁说公子骂素锦了?!”
荔儿想问题从来都是不按套路想的,她就不懂阿久这含义,还张大了眼不可置信道:“难道还是素锦骂公子了?!”
这回轮到花期打了她一下,“你这么想知道内情,有本事你自己去问问素锦去?”
阿久欲言又止:“问素锦?素锦的脸可不会比公子的脸好看。只怕还……我隐约还见着素锦像哭了似的。”
任她们三个想破头,都是想不出原因的。素锦会哭?均无法想象地摇了摇头。
但她们也绝对不敢问,平日素锦与她们好好的时候,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