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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作者:徐大辉-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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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兴师动众,显然不是剿杀小绺胡子。
  谢时仿从兵警的只言半语听出来像是去王家窝堡那一带,他们每人胳膊上扎条白布条,显然是为夜间行动相互辨认。
  王家窝堡?徐德富皱了下眉头,神色有些不安道:“那儿离蒲棒沟很近。”
  “对呀,怎么?”
  “呜,没什么。”徐德富镇静下来,说,“时仿,明个儿杀头猪吧。”
  “给他们吃……”谢时仿有些不情愿道,“那几头克郎(阉猪)才加料,还没膘。”
  “挑头肥点儿的宰,矬子里头拔大个儿吧,对他们怠慢不得。”徐德富问:“梦天是不是跟去啦?”
  “去了。”
  “梦天还没动过枪哪,唉!”徐德富担心道。
  “大少爷机灵,没事的。”谢时仿劝慰东家说,先前,他偷偷将徐梦天拉到一边,叮嘱说:“别往前冲。”
  “我知道。”
  “胡子打枪准着呢。”
  “我知道。”
  “大少爷,当家担心……”
  “管家,别跟我爹说去剿胡子,省得他担忧。”徐梦天懂事地说。
  “子弹不长眼啊。”徐德富忧心忡忡,说,“时仿,这几天佟大板子也别出车了,留下帮你照眼院子,我不宜出头露面太多,你多操心啦。”
  “当家的只管放心。”谢时仿说。
  天刚蒙蒙亮,徐德富被院子里的嘈杂声惊醒,披着被坐起来凑到窗户前,朝外望。
  “他们回来啦。”徐郑氏在梳妆台前梳头发,向发髻上别疙瘩针,“昨晚上你翻身打滚的,差不多一夜没合眼,倒(躺)一会儿,睡个回笼觉,我去伙房。”
  “睡不着,还是起来。”徐德富拽过来棉裤,准备穿上。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德成,放心不下梦天……”
  徐德富穿好衣服并未下炕,坐在炕上抽烟,院子里已经静寂下来。
  “我去看看梦天。”徐郑氏说。
  “别去,我们接触多了不好,万一他们的行动走漏风声什么的,会怀疑我们,避嫌。”徐德富阻拦道。
  “看看儿子……”
  “别忘了他现在是警察,在执行任务。”
  “看自己的儿子都受限制,哪门子道理呀?”徐郑氏喃喃道。
  “当家的,”谢时仿来到窗前,轻声问:“起炕没?”
  “起来了,进屋吧。”徐德富让管家进来。
  “梦天少爷让我告诉你和太太,他和两名警察守西北炮台呢。”谢时仿说。
  这是最好的消息,徐德富心里顿时敞亮起来,儿子没事就好。可是一天的阴云并没散尽,那德成呢?
  “他们没一个受伤的,瞅那样没动枪。”
  本来也不能确定兵警就去围剿三弟他们,这不是没动一枪,没必要担心啦。
  “倒不是空手而归,五花大绑带回一个人来。”谢时仿说。
  “绑……”
  “王家窝堡的王顺福。”谢时仿说,“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看押着,事儿小不了。”
  “逮他?犯了什么事?”徐德富疑问道,“莫非他当了胡子?”
  徐德富不相信王顺福当胡子,他们俩是同窗,当年王老爷子拉来一车秫秆(相当于今天的学杂费)卸在徐家大院,王顺福就算上了私塾,和徐德富一起读书。
  “就他那耗子胆,枪响还不吓尿裤子,他不敢当胡子。”谢时仿也不信,没当胡子被剿胡子的兵警给逮来,就无法解释。
  “搁耳朵摸摸,到底因为啥。”当家的吩咐道。
  “呆(过)会儿给他送饭是个机会,我试试。”谢时仿说。
  早晨,谢时仿提着一只饭篮子来到后院。
  “谢管家。”持枪的警察客气地打招呼道。
  “给他送早饭。”谢时仿举了举手里的饭篮子。
  “送吧,送吧。”警察准许,先前听见前院猪叫嘴巴就湿了,问管家:“杀猪?”
  “杀猪,犒劳弟兄们啊。”谢时仿说。
  “灌血肠?”嘴馋的警察问。
  “杀猪哪能不灌血肠呢,还有汆白肉。”谢时仿往杀猪菜上说,大骨头炖酸菜、裁骨肉什么的。说吃能分散看守的注意力,为接触王顺福排除障碍。
  “说得我哈拉子(口水)都淌出来了。”警察说着情绪低落下去,浅声问:“日本人单吃?”
  谢管家听明白了,警察为待遇的不公怨怼。管家说:“你们到了徐家都是客人,有一样客人做两样饭的吗?杀猪给你们大家吃的。”
  “谢管家,饭送进去吧。”警察听了这番话打心眼往外高兴,说。
  王顺福被捆绑在一间空屋子的柱脚上,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谢管家……”
  “嘘!——”谢时仿拇指放在唇边,制止他大声说话,到跟前问:“咋回事啊?”
  “他们说我通匪,生呲拉(活活)地把我给逮来……”王顺福声音极低地道,“快请当家的救我。”
  谢时仿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便走出去。门口,谢时仿对警察说:“他手绑着,没法使筷子吃饭。”
  “忘了这茬儿啦。”警察走进来,给他松了绑。
  谢时仿回到正房堂屋,说:“王顺福说警察诬赖他通匪,就逮来了。他自己是这样说的,求你救救他。”
  徐德富对王顺福也算知其大概,过去与他有些来往,见死不能不救。问题是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无法伸手。
  “他要是和胡子牵连上,恐怕是死定啦。”谢时仿说。
  “打紧的是掏出实底,有一点儿希望,还是要救他。时仿,你找个机会问问梦天,我套一套陶奎元,看能否套出点儿话来。”
  “这种事找大少爷,太危险。”
  “不问他,还有谁可问呢?时仿,去吧,策略点儿。”徐德富要设法救出王顺福,想到一个人,四平街商会的董会长,此人和日本人能说上话。
  
  4
  
  亮子里向阳背风的城墙根儿剃头匠搭起布篷子,这里绝不亚于剃头铺子,主要在手艺,剃头刮脸自不必说,剪鼻毛、清眼泪、掏耳朵、染发、修胡须及头面部按摩等都做得地道。
  徐德龙刚理完发出来,觉得舒适清爽,一只缺了手指的手摁在他的肩膀上。他转过身,道:“爹!”
  “千万别叫我爹,爹是好随便叫的吗?”徐大肚子戴着缎面、草狐狸皮护耳的四喜帽说,“你老躲着我。”
  徐德龙一时语塞。
  “赌场的规矩你懂,赢家有说不玩的吗?”徐大肚子说。
  “我没赢,再说我已洗手不赌了。”
  “耍赖?四爷,大活人在你家里,赖得了吗?”徐大肚子说,“这样说来我瞧不起你!”
  “我娶了秀云。”
  “娶她?啥时娶的?我这当爹咋不知道?谁提的亲?谁保的媒?庚帖换了?‘放小定’、‘插戴’送了吗?”徐大肚子一口气说了明媒正娶的一套程序。
  徐德龙一时找不到恰当话回答,他支吾道:“这……这……”
  “赢要赢得起,输要输得起,这才是徐四爷。我也用不着没屁放去和拉嗓子,四爷,啥时战一场?”
  “我洗手啦!”徐德龙拒绝道。
  “逼急了我可要与你去见官……”徐大肚子要挟道,“四爷,想必你也知道角山荣吧,如今日本人可是一天比一天扬棒,我们是牌友。哪一天,他要点名和你玩一圈儿……嘿嘿!你大概不会拒绝他的邀请吧!”他说完怏怏话,扬长而去。
  徐德龙呆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大麦秸,小麦秸,那里住着个花姐姐。十几咧……”徐大肚子哼唱的声音满大街响。
  徐记筐铺的筐靠自己编,徐秀云编筐。
  “秀云你刚做完小月子(流产),身体没复原,不能干这累活儿。”
  丁淑慧抢下榆树条子道。
  “淑慧姐,”徐秀云刚强地说,“没事儿,我干动了。”
  “干动什么?瞧你一脸虚汗。你不知心疼你自己,我们可心疼你啊!”
  “我不干行了吧。”徐秀云放下筐底儿,说,“淑慧姐,头晌儿(上午)我在街上认错了人,那人忒像三嫂。”
  “是么。”丁淑慧接着徐秀云才开头的筐底儿编下去,说,“连相(相像)人多啦。”
  “我追出半条街,到跟前一看,嗬,认差了人。”徐秀云递树条子给她,说,“我一连梦到她几回。”
  “可不是咋地,挺想他们的。”丁淑慧低头编筐,说,“雅芬三嫂的身体像张纸似的,街上走风大还不得飘起来,打老远就能看见,你呀,是寻思她寻思的。”
  徐德龙进屋,情绪低落,一声不响地坐在炕头上。
  “头剃了吗?”丁淑慧因为没抬头,看见他刮过的脸,就不会这样问。
  徐德龙摘掉帽子,露出光光的头。
  “淑慧姐,你看德龙。”徐秀云说。
  丁淑慧瞅徐德龙扑哧笑出声来,受熏染徐秀云也笑起来。
  “你俩笑啥?”
  “有你在家晚上甭用点灯了,光落省油啦。”丁淑慧玩笑道,“锃亮,锃亮的。”
  “光头还是大哥剃得好,手法也好。”徐德龙摸着自己的头说。
  “还说呢?”丁淑慧揶揄道,“大嫂说过,你小时候特护头,每回大哥给你剃头,你就像杀猪似的叫唤。”
  徐秀云用毛巾为徐德龙掸去粘在衣服上的头发茬子,问:“我爹找到你没?他方才来家找你。”
  “找到了。”
  “勾你去赌?”
  “三番五次地找。”徐德龙极无奈的样子说。
  “不去,就不去。”徐秀云说,“好不容易戒掉,再捡起来……”
  “赌场的规矩你不懂。”徐德龙说。
  “咱可是说好的,德龙如果你去赌,我就走。”徐秀云决不是随便说说。
  “德龙,秀云说的对,咱不能再摸牌。”丁淑慧劝道。
  “你不了解秀云她爹,赢了他,他绝对不放过你。”徐德龙面现难色说,“到处找我。”
  “咱躲他。”徐秀云说。
  “躲?往哪儿躲?”徐德龙觉得无路可逃。
  “你才不了解我爹,他今天兜里有钱揣不到明天早上,非扔牌桌上不可,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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