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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三莫”一出口,我无语凝噎片刻后,脑间一根神经也被猛地挑了一挑。是了,回宫了我就又是那个痴痴傻傻的嘉平公主了。
木讷地点头应后,我念头转了一转,出嫁前与太后说了那么一通话后我觉得这装傻已失了许多的意思。要不干脆我大白于天下,由于驸马爷精通阴阳双修之道,大婚后公主我的智商突飞猛进,一跃于正常水平?
这理由看起来挺怪力乱神、胡说八道的,但百姓们不就好这一口吗?如果成功了,我可以考虑再编纂个天降神石来诅咒一下云溯。
禧和宫这地实在不是个吉利地方,且不说我刚在这里威逼过我的太后姨母,那夜在门缝里瞥到的血腥一幕就够我一段时间不想吃肉了。方晋说我一日不想吃肉,那我这日一定精神失常外加生理失禁。我都失常失禁了,可见给我留下了何等的心理阴影。
太后姨母的小席摆在禧和宫的东园内,初春之地开满了紫叶李,粉白微披,紫叶如海。
“嘉平来了?”且尚隔了一重小树,太后姨母的声音就乍然响起来,无喜无怒,听不出她今天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众所周知,四十左右的女人家心情都不大好把握,我唯一能把握的就是她看见我后心情只能往坏里走了。
“殿下可来了。”迎出来的是霁芳,我大婚之时她与铃雀本应随嫁出宫,但我婉言向皇帝表哥表达道,这将军府只要有我一个雌性就够了,多添一个原本就不太具有雌性品质的我会更缺少安全感,事实上,无论是太后的霁芳还是云溯的铃雀我一个都不想带入将军府,这皇宫里的一切我要丢的干净。
霁芳侍奉我尽管很尽力,却终未及铃雀的尽心。在我出嫁的前一夜铃雀就不时地举帕子拭泪,我与她告别时眼睛肿的和核桃似的。往坏里或许她只是在担忧自己往后的去向和前程,但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已经够坏了,所以我都尽可能地往在好处想,想她是真心实意地为我嫁出去而感到高兴和不舍。
父皇和皇兄们死去时,还会有我在挂念。等我死了呢?会有谁在我坟头洒一杯酒,烧几张金箔?找一个对你说尽甜言蜜语的人很简单,但找一个你死后为你流一滴泪的人却很难很难……
“嘉平拜见太后,太后金安。”膝下跪着的是张百花团簇的软垫,边角处飘了片紫叶李。低头时数了数在座的裙子数,数来数去只有一个……这么说只有太后一人了……
“起来吧。”这回她倒再没多为难我。
我从善如流地爬了起来,眼观眼、鼻观鼻地落了座。
茶盖子磕在了盏边沿,“叮”地一声,太后姨母沉默了片刻,随后命余下的人都遣退了下去。奇怪的是,底下的宫婢一时都露出了犹豫之色,最后还是霁芳福了一福,领着她们走了。
“他待你可好?”太后姨母转着腕上的檀木数珠,慢慢开了口,她语气做的淡然,可声腔却微微发颤:“真不知你看上这带兵的什么,一个粗人。”
方晋曾于我普及过一种病症,就是一个人会不定时呈现出多种人物性格,用专业的名词来形容就是精神分裂。方晋在我不懂事时经常会把志怪小说当成生活常识来对我进行普及,有这样的犯罪前科,后来我都不大相信他的理论水平。
可从我回宫起,这太后忽冷忽热、截然两人的表现,我忽然就又相信他了。
对方如此和善,我自也和善而乖觉地答道:“驸马他是个好人,待我也甚好。”我的目光飘落到她的佛珠上,脑子一顿。
见其露出半信半疑之色,我只得继续道:“驸马虽然看起来有点粗,但他确然不是个粗人,好吧,也没细致到能拈针绣花。”
太后姨母微笑着摇了摇头,责备道:“你这孩子,尽会胡说八道。”
她这语气姿态做的十分自然,让我生出了莫名的亲切感。这亲切感有些生疏和遥远,似久未见之。不经意间瞥过,惊觉她的面色委实算不得好,胭脂珠粉后依旧掩不住灰败,反越加显出苍白之色。师父虽没教过我医术,但在帮国师府的药师燕十三磨药时听他念叨过两句观色察气。
太后这,竟是病入肌骨之状?
“阿衍,我对不起你。”她突然如此道,我诧异地看去,就见她手指发颤想要握住我的手,握了几次都何不拢:“这十年你受苦了,今天我不说以后怕是……”
“我就说太后娘娘偏心得紧了,姐姐这才一回宫,就心肝宝贝似的招了来。这周围怎也没有个人伺候着在?”东园中乍响起娇嗔笑语,手背上骤然一凉,未及去看太后姨母怎样,就见彩绣宝衫、珠环玉绕的辛宓领着方才退下宫人款款而来。
那双得了她母亲七分神韵的眸子从我身上滑到了太后姨母身上,丹唇翘得更高,走至太后姨母身侧,手搭在她肩上撒娇埋怨道:“太后娘娘有了姐姐就忘记了我,我可不依。”
“你想怎样?”太后姨母冷冷道。
辛宓侧眸看向我一笑,那一笑里的怨毒让人生生打颤,她找来随侍的宫人,取过宫人手中的瓷壶和杯子,盈盈道:“这可是陛下刚刚赏的云苍美酒。今日逢姐姐归宁之喜,太后冷落了宓儿,就罚一杯如何?”
那杯酒端在太后姨母的面前,不多不少浅浅一杯,远远闻着辛辣冲鼻,而太后姨母的脸色虽未大变,却已惨白的毫无血色。
呈酒的宫人是霁芳,低着头的她未露出多少殊色,园中无风,但她的宫群却颤摆得愈来愈厉害。
“既然说是我归宁之喜,这酒当敬给我喝才是。”我按住辛宓的手,一点点拔出那只酒杯。
作者有话要说:吊威亚背荆棘360度托马斯插双刀跪求原谅!无良作者过来填坑……洒土洒土,大吉大利,大吉大利。看文快乐~~~
33
33、山雨欲来 。。。
辛宓略有些微惊惶,食指扣紧了杯柄。一刹犹疑后,葱葱玉指滑了下来,那份迟疑很快的灰飞烟灭,那双美目里隐隐含着期待。
两只手自左右伸出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腕,攥的力道很大,痛得我“嘶”了口冷气。现在这场面微微有些僵固,我痴愣地看着这两只手,识时务地选择了没有开口,我也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就是了。
云溯很快将手收回了明黄的广袖中背在了身后,面色如常道:“母后这里好生热闹,看来嘉平以后要时常回宫陪伴母后。”
呸,我脑子又没病,进宫一次折寿十年啊,云溯陛下……
“公主不胜酒力,就由末将代公主饮尽此杯吧。”景晟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反而进一步扶上了我的腰,不动声色地将我半拢在怀中。
我后知后觉说:“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所有人由酒杯移到了我身上,我很坦诚道:“反正我又没准备喝这酒。”说完手一松,“啪嗒”杯子掉在地上,一小滩清澈液体里躺满了碎瓷。
……
辛宓细齿咬着下唇,眼神带着浓浓的不甘和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恨不能扎出无数个窟窿。我被护在景晟怀里,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眼皮极森冷地看了回去,她忽然就和见了鬼一样匆忙别开了脸。唇角才翘起一点,另一道充满危险的目光引起了我的注意。
云溯立在圆桌令一端,表情犹带着笑,眉眼里却暗藏阴鹫。他立在那里捉摸不定地笑了一会后,道:“看阿衍与景晟你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这个表妹痴傻归痴傻,性子打小却很犟,你多让着她点,莫让我心疼了。”
景晟的表情我看不见,但云溯这样说显然是不怀好意的,古来表哥表妹最容易生些儿女情长的动人事迹来。太后姨母的脸色已甚是不大好,许是她在生气我在已婚状态下还与她英明神武的儿子间不清不楚,让他与自己的股肱之臣间生了嫌隙。在我与云溯间瞧了瞧,脸色渐渐冷淡了下来。
她疲惫而疏冷道:“哀家乏了,就不与你们这些小辈闹了。”旁边识趣的宫人连忙过来扶起了她。
云溯笑得灿烂:“儿子尚有些话与阿衍说,就不亲自送母后回宫了,晚些时候再去请安。”
太后姨母身子不易察觉地颤了一颤,道:“皇帝忙自己的便是了。”
呼啦啦走了一群人后,云溯与辛宓站在一处,我与景晟站在一处,云溯的眼睛和长在我身上一样时不时轻笑一下,搞得我很无语。辛宓小鸟依人地依着云溯站着,此刻倒是收敛了容色在旁充当株合格的雕塑。
过了一刻,我站得小腿肚都有些酸了,首先要开口打破安静,手背被人一捏,话在唇边又咽了回去。景晟没有看我,仿佛刚刚做着小动作的人不是他一样,道:“时辰已不早了,陛下政务繁忙,末将就与公主先行出宫了。”
“阿衍好不容易来次宫中,要不留下住一宿,与你说说话?”云溯温柔地握起辛宓的手与她说道,眼神依旧落在我身上。
我心中警钟大振,辛宓眸子里挣扎了下,最终乖巧地顺着他道:“宓儿甚为想念姐姐,若是陛下恩准当然再好不过了。”
“我不要。”我脱口而出,顾不得看景晟,我坚定道:“我不要。”
云溯冷下了脸,脸上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我拽着景晟的袖子,委屈地撒着娇道:“你不是答应人家今天给人家做桂花糕的么?”见他不说话,我急得眼泪一串串往下掉:“你答应了我的。”
云溯最终放了我们,他在我向他跪拜行礼时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道:“明知道你这话是假的,眼泪是假的,可是看见你哭的模样我就狠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