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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末便向榻前取了一只小小陶罐并一块帕子,用木箸夹了帕子,向罐中浸透药汁,将伤处擦拭一遍。箴儿跪在一侧看着,只觉腿脚发软,心口不断向上翻涌。
乌末擦拭完毕,仍用那布帛盖了,却将一块湿漉漉的帕子递至箴儿手中。箴儿丢又丢不得,一张脸吓得倒比阿七还白些。
此时便听乌末吩咐道:“每隔半个时辰,便像这样,将他的伤处擦了。伙房灶上有火,你却记得时时添柴,每次擦拭完毕,务必要将这帕子在沸水中煮过——可记清了?”
箴儿双眼发直,死死盯着手中的帕子,却见乌末将一只西炎所产的琉璃沙漏放在桌边,又低声问道:“可记清了?”
箴儿点头应下。乌末便道:“天黑之前,我便会赶回。”一面说着,便转身离去。
箴儿回过身,将那阿七愣愣瞧了半天,这才放声大哭,双手兀自捧着那帕子。一时间哭得双目迷离,再向榻上看时,却见阿七将一双眼眯着,好似在打量自己。
箴儿倒吓了一跳,赶紧丢开帕子,将手向阿七面上拍拍,“你却醒了?”
十六 雁关初识(6)
更新时间2012…1…3 23:00:03 字数:1237
阿七拧了眉,口中低低道:“昨晚到今晨,便不曾睡过。方才打量那乌末出去,将将要睡,便被你吵醒——”
箴儿见阿七竟不是昏迷不醒,心中一喜,“我还以为——”
“怎样?”
“以为你一点小伤,便险些要死了——”
阿七不再接话,仍将眼闭上——自己如何不是险些丧命?不想那乌末竟肯将自己救下。
昨晚被乌末带到此处,那乌末并不替自己包扎伤口,只将肩上窄窄一片衫子剪开,每隔一段便取了药汁擦拭。阿七疼痛难耐,又存了戒心,自是不曾睡去,却不肯多言。而那乌末亦无其他举动,倒将自己看护了整整一夜。
正自养神,便听那箴儿斥道:“既已无妨,还不赶快起来,将这帕子煮了?”
阿七心中暗叹一声,仍是阖着眼,低声道:“乏得很,你去煮吧——”
此时便觉头上一紧,却是那箴儿抓了自己的辫梢向上拉扯,口中恼道:“竟敢让本姑娘服侍,还不起来!”
阿七无力与她争执,只阖着眼随她拉扯。半晌,那箴儿觉得无趣,便停了手,将阿七推了一推:“哎——”见阿七仍不理会,手上便多了几分力,又推了一推。只听阿七恨道:“我若好了,第一样便是将你丢在关外!”
箴儿便道:“你敢!”
阿七:“如何不敢?”
箴儿:“我自己有脚,自己回来便是!”
阿七:“那就告知你表兄,让他抓你回去——”
箴儿:“休要唬我,你如何知道谁是我表兄?”
阿七:“罢了,只怕人家也是翩翩佳公子,何苦断送在蛮女手中?”
箴儿:“你说谁是蛮女?”
阿七:“你——”
箴儿:“我才不是!”
阿七:“才怪——”
箴儿:“哼,就算我是蛮女,也有人愿娶!倒是你——任谁家姑娘也不肯嫁你!”
阿七:“那也好过寻一泼妇——”
箴儿:“。。。。。。即便是泼妇,也不会嫁你!”
阿七:“我才不娶——”
箴儿:“。。。。。。若我当真要嫁,你想推也推不得!”
阿七:“。。。。。。”
箴儿:“。。。。。。”
二人突然静下来,面上俱是讪讪。见那阿七轻咳一声,微微将眼睁开,箴儿便赶紧抓了帕子,口中呐呐道,“怕是火要熄了,我去看看——”
阿七与她拌了半天嘴,更觉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金星,却开口将她唤住:“算了,你如何会添柴?”
箴儿一怔。
此时便见阿七慢慢起身,箴儿赶紧伸手扶住,“。。。。。我当真不会,你只在一旁看着,告诉我如何做便是。”
不想那阿七坐在榻沿歇了一歇,微微转头,余光将肩上瞄了瞄,口中却叹道:“日后这疤却是难消了——”
箴儿闻言,哭笑不得,“这话还真像我那堂兄!堂堂男子,身上落下几处伤疤,却有何妨?”
阿七便将她一望,淡淡道:“你倒时常提起堂兄,与他可是厚密?”
箴儿不想阿七竟如此问自己,心下有些异样,口中却如实答道:“不错。虽是堂兄,我待他却比两位亲哥哥还厚密些。”
“若他来寻你,”阿七又道,“你可愿随他回京中去?”
见阿七似是带了几分怅然,箴儿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又似涌起微微甜意,一时间竟慌乱起来,不知如何作答,终是将心一横,“才不告诉你!”
阿七不禁暗自苦笑——如今自己已是自身难保,却要将这聒噪的公主如何安置?
先时阿七只当箴儿是京中富家女子。而同行这段时日,箴儿对阿七口无遮拦。阿七心细如发,终是渐渐觉察——箴儿便是那长公主幼箴。
十七 雁关初识(7)
更新时间2012…1…4 7:42:12 字数:1349
阿七心知若将这幼箴牢牢抓在手中,日后必有益处。此时却不知为何,终是难以决断。心中懊恼——明苡所说果然一针见血,自己近来每逢关口,便生出恁多牵制——自那阮暮锦开始,接连便是韵儿、继沧、苏岑与这幼箴,尤其那苏岑,分明几次三番令自己陷入困境,如何自己反倒敌我不分?
先时阿七只当自己从未将“情谊”二字放在心中,行事向来洒脱随性,而现下却时常惶惑难安,唯觉惘然。
这厢阿七兀自怔怔,那厢幼箴却是另一副心思,面颊绯红,开口唤阿七道:“哎——你当真能走么?再不去,灶中的火只怕要熄了!”
阿七敛了心神,暗叹一声,被幼箴搀着,慢慢走出门去。
天一过午,阿七便乏得有些撑不住,嘱咐幼箴道:“我略阖阖眼,你倒警醒些。”
幼箴亦是看出阿七面色不妥,当下应了。
其间隐隐觉得那幼箴替自己擦过几次伤口,虽是痛楚,无奈双目却睁不开,索性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醒来只觉双臂僵直,左臂自是因了箭伤,右臂却是被幼箴拽着,压在她身下。再向窗外一望,天色已晚。
阿七哭笑不得,勉强动了动右臂,此时幼箴已抬起头来,伏在塌前轻声问道:“好些?”
阿七起身倚在榻上,反倒觉得伤势不及晨间,口中却哑然道:“好些。乌末未曾回来?”
幼箴只摇摇头。
阿七默了半晌:“若明日乌末仍是未归,你便到城中驿馆去吧,听闻上将军隋远为人和善,体恤下民,应是肯将你带回京中。”
幼箴一怔。
阿七便浅浅笑道:“如你这般彪悍,自是能闯入驿馆,见到隋将军。”
幼箴顾不得阿七出言讥讽,只恨道:“那你呢?”
阿七便道:“我留着等那乌末,乌末不归,毒也不得解。”
那幼箴银牙一咬,“罢了,大不了嫁给表兄便是!我带你一同去找隋将军,他定然带了京中名医随行——”
阿七却低声道:“不可。我昨晚阴差阳错,不知为何便被当做刺客。如今若是去了,必定凶多吉少。再则唯有乌末知晓毒源,名医亦无良策。”阿七将气息捋顺,缓缓又道:“只怕如今,雁鸣已是封城,搜查刺客了——”
幼箴见瞒不下去,轻声说道:“方才我回客栈一趟,取了行李马匹过来。城墙上已贴了缉凶告示,只说是一名祁人,而那画像。。。。。。却有几分像你,唬得我赶紧逃了——”
见那阿七静默不语。幼箴便急急道:“你放心随我去找隋远,我自有办法保你平安——”
阿七未置可否,此时便听房门轻响,却是乌末带了一身寒气,手中一只硕大包袱,正推门进来。二人倒唬了一跳。
只见那乌末过来向榻上坐了,掀起阿七肩头那棉帛将创口打量一眼,口中问道:“今日可曾觉得头晕腹痛?”
阿七便答:“只是头昏乏力,并无其他。”
“你昨日流血却多,因祸得福,创口倒也冲得干净。”乌末低声说道,“只是毕竟耽搁了几个时辰,如今若要将毒尽数拔去,却要多费些时日。”
阿七轻笑道:“如此便叨扰了——”
乌末抬眼将她一望:“你却不怨我用毒箭伤你?”
阿七便道:“换做是我,也会如此行事。呼延兄过后却肯出手相救,云七自当感激。”
乌末便笑道:“我却喜欢爽利之人!昨晚藏身城下,云公子果然意气,不曾将乌末供出,乌末自当救你!”
一面说着,抓了那包袱便要出去。阿七赶紧将他唤住:“等等——”
那乌末便转过身来。
阿七迟疑道:“云七心有顾虑,便对呼延兄直说了——如今城中戒严,四处寻那祁国刺客,呼延兄如何还能来去自如?”
十八 雁关初识(8)
更新时间2012…1…4 13:59:11 字数:1309
那乌末闻言大笑,却不肯相告,只对阿七说道:“今日出去,听闻那隋远一行倒要在城中耽搁一阵,非要等到吉日方可出关,如此倒好,你们衍国人都说一动不若一静,你安心在此处将养便是。”一面说着,便自去备制药剂。
如此阿七与幼箴便在这宅中住下。阿七听闻刺客的画像与自己相似,心知必是当晚逃脱,引人生疑,连日来与幼箴便半步不曾踏出院门,每日只有乌末进进出出,倒也不时带回些新鲜消息。
时日稍久,阿七便知这乌末先时在北祁牧马,如今却在边城贩卖些散碎货物,时而运了大衍的酒水去北祁,又或将祁国的牛羊肉脯运至衍国边城,此番战事之前,亦曾将一些祁国的良马引至大衍,故而与那雁鸣驻军,倒也略有些交情。
乌末粗通医理,让那阿七喝了三五日汤剂,便将寻来的蜂巢割下碎胶,入烈酒熬制,混在药中涂抹伤处,只说如此便可令创口早日愈合,且少留痕迹。阿七听闻,自是遂心。
那幼箴不能四处闲逛,除去照料阿七,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