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诲人不倦”这不断的永恒的过程里显示出来。真人圣人不是一个结集点摆在那里与我的真实
生命不相干。真人圣人是要收归到自己的真实生命上来在恒的过程里显示。这样,是把那个
结集的点拆开,平放下,就天国说,是把那个固定一个空间区域里面的天国拆开,平放下,
放在每一个人的真实生命里面,当下就可表现,就可以受用的。你今天能够真正做一个“学
而不厌,诲人不倦”的人,眼前你可以透示出那一种真人的境界来。永恒地如此,你到老也
是如此,那末,你就是—真正的人了。真人圣人的境界是在不断地显示、不断地完成的,而
且是随你这个而不厌,诲人不倦”的过程,水涨船高,没有一个固定的限制的。
我们这样子了解真人的时候,这个真人不是很容易做的。你不要以为“不厌“倦”是两
个平常的字眼,不厌不倦也不是容易做到的。所以熊先生当年就常常感到到老还是“智及”
而不能“仁守”,只是自己的智力可以达到这个道理,还做不到“仁守的境界,即做不到拿
仁来守住这个道理,所以也时常发生这种“厌”
“倦”的心情,也是悲、厌迭起的(意即悲心
厌心更互而起)。当然,这个时代,各方面对于我们是不鼓励的,这是一个不鼓励人的时代,
到处可以令人泄气。令人泄气,就是使人厌倦,这个厌倦一来,仁者的境界,那个“学而不
厌,诲人不倦”的境界就没有了。照佛教讲,这不是菩萨道。依菩萨道说,不管这个世界怎
么样令人泄气,不鼓励我们,我们也不能厌,也不能倦。所以我们若从这个地方了解“学而
不厌,诲人不倦”这两句话,则其意义实为深长,而且也不容易做到。因为这不是在吸取广
博的知识,而是在不厌不倦中呈现真实生命之“纯亦不已”,这是一个“法体”“仁体”的
、
永远呈露,亦即是定常之体的永远呈露。这种了解不是我个人一时的灵感,或者是一时的发
现。当年子贡就是这样地了解孔子,孔子不敢以仁与圣自居,但是孔子说“学而不厌”,子
贡说这就是智了;孔子说”诲人不倦”,子贡说这就是仁了。仁且智也就是圣。这是子贡的
解释。所以这—种了解从古就是如此。后来宋儒程明道也最喜欢这样来了解圣人,朱夫子的
胜李延平也很能这样了解孔子。这可见出这两句话的意味不是很简单的。所以说要做一个真
人,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们天天在社会里“憧憧往来”,昏天黑地,究竟什么地方是
一个真的我,我在什么地方,常常大家都糊涂的,不能够把自己的真性情、真自己表现出来。
这个也就好像是现在的存在主义者,海德格(Heidegger)”所说,这些人都是街道上的人,马
路上的人,所谓〃das man”,就是中性的人。照德文讲,人的冠词当该是阳性即〃derman”。
今说 darman,表示这时代的人是没有真自己的,用中国成语说,就是没有真性情。假如我
们能了解这个意义,反省一下我们自己,我究竟是不是能“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能够永
远地这样不厌不倦下去吗?我看是每一个都成问题的。当年我们的老师,到老这样感触,也
可以说这就是我们老师晚年的一个进境。孔子到老没有厌倦之心,所以说“发愤忘食,乐以
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这个不是像一般人所说的儒家的乐观主义,这里无所谓乐观,也无
所谓悲观,这是一个真实心在那里表现。天下的事情用不着我们来乐观,也用不着我们来悲
观,只有一个理之当然。这个理之当然是在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这一个过程里永恒地表现,
能如此表现的是真人。假如一个人能深深反省,回到这样一个地方来,不要攀援欣羡,欣羡
哪个地方是至人,哪个地方有真人,哪个地方是天国。假定你把这个攀援欣羡的驰求心境,
予以拆掉,当下落到自己身上来,来看看这一种永恒的不厌不倦的过程,则你便知这就是真
正的真人所在的地方。这里面有无限的幽默,无限的智慧,也是优美,也是庄严(有庄严之
美),真理在这里面,至美也在这里面。
说这里面有无限幽默,这是什么意思?这里怎会有幽默?这幽默不是林语堂所表现的那种
幽默,乃是孔子所表现的幽默。孔子有沉重之感而不露其沉重,有其悲哀而不露其悲哀,承
受一切责难与讽刺而不显其怨尤,这就是幽默。达巷党人说:
“大哉孔子 1 博学而无所成名。”
孔子闻之曰:
“吾执御乎?执射乎?吾将执御矣!”这就是幽默。说到圣人不要说得太严重,太
严肃。孔子自谓只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这就自处得很轻松,亦很幽默。说到此,我
就常常想到一个很有趣的语句,足以表示圣人之所以为圣,真人之所以为真。这语句就是柳
敬亭说书的语句。我们大家都看过《桃花扇》。
〈桃花扇〉里有一幕是演柳敬亭说书——说《论
语》。当时的秀才就问:
《论语〉如何可拿来做说书,柳敬亭便说:偏你们秀才说得,我柳麻
子就说不得!柳敬亭是明末一个有名的说书的人,说得风云变色。所谓“说书”,就是现在北
方所谓打鼓说书这个柳敬亭在演说《论语》时,描写孔子描写得很好。其中有两句是不管你
世界上怎样“沧海变桑田,桑田变沧海,俺那老太子只管蒙胧两眼订六经”,不管世界如何
变我们的圣人只管“蒙胧两眼订六经”。试想这句话的意味实在有趣。
“蒙胧两眼订六经”并
不是说忽视现实的一切国事家事,对于社会上的艰难困苦,不在心上。“蒙胧两眼订六经”
是把自己的生命收回到自己的本位上来,在这个小厌不倦订六经的过程里面照察到社会上一
切的现象,同时也在蒙胧两眼照察社会一切的毛病缺陷之中来订六经:这不是把社会上一切
事情隔离开的。我想这个话倒不错,它是很轻松,亦很幽默。幽默就是智慧。圣人的这种幽
默,中国人后来渐渐缺乏,甚至于丧失厂。幽默是智慧的源泉,也象征生命健康,生机活泼。
所以要是我们这样地想这个真人的时候,虽是说得很轻松、很幽默,然做起来却足相当的田
难。尤其当我们面对挫折的时候,所谓颠沛造次的时候,你能不能够不厌不倦呢?很困难!
所以当一个人逞英雄气的时候,说是天下事没有困难,这是英雄大言欺人之谈。我们常听说
拿破仑字典里面没有“难”字,这明明是欺人之淡。你打胜仗的时候没有困难,打败仗被放
逐到一个小岛':的时候,你看你有困难没有。亚历山大更英雄,二十几岁岁就驰骋天下,
说是我到哪里就征服哪里。可是当他征服到印度洋的时候,没有陆地可征服了,便感觉到迷
茫。楚霸王当年“力拔山兮气盖世”,当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困难,容易得很,可是不几年
的工夫,就被刘邦打垮了。打垮厂就说:“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兮虞兮奈若
何!”当说这话的时候,就要慷慨泣下。面对这种入的生命的限制,当人的生命的限度一到
的时候,你反省一下,回到你自己身上来足不足能够不厌不惜地永恒地维持下去呢?倒行逆
施,不能定住自己的多得很!
我常想到现在聪明的人、有才气的人,实在不少。我认得一位当年是张作霖的部下,以
后给张学良升为师长的人,这个人名叫缪开元,现在在台湾出家当和尚。他很慧敏,他常说
到张作霖——他们的张大帅,这个张大帅一般传说是北响马出身。太家当知道”响马”这名
词的意义。可是虽然是一个响马出身,当他的生命的光彩发出来的时候,就是说他走运的时
候,却真是聪明,料事必中,说话的时候都足提起的,绝没有那种呆滞、阻碍的意味,就是
那么灵。而月他为人文秀得很,你看不出是个响马,一个老粗,温文尔雅,明眉秀目。可是
到生命的光彩完了,运气完了,那就像一个傻瓜一样,糊涂得很。这个地方是一个困难。假
定我们完全靠我们的原始命来纵横驰骋,则我们的生命是有限度的。假定不靠我们的原始生
命,我们诉诸我们的理性,来把我们的生命提一提,叫它永远可以维持下去,更困难。我看
天下的人有几个人能这样自觉地去下工夫呢?大体都是原始生命的决定,就是受你个人气质
的决定。到这个地方,要想做一个真人,我想没有一个人敢拍拍胸膛说我可以做一个真人。
我想这样做真人,比之通过一种炼丹、修行的工夫到达道家所向往的真人还要困难。这就是
从为人这方面讲,说是不容易的意思。所以现在存在主义①出来呼吁,说 20 世纪的人都是
假人,没一个真人。这个呼声实在是意味深长的。
其次,我再在为学方面说一说。“为学实难”,这个难并不是困难的“难”,这个好像应
该说“艰难”。当年朱夫子快要死的时候,对学生讲还要说“艰苦”两个字,表示朱夫子一
生活了 70 多岁,奋斗了一辈子,到底还是教人正视这两个字。不过我现在要表示为学的这
个不容易,这个艰难的地方,我怎样把它确定地说出来呢?我现在只想说这一点,就是:一
个人不容易把你生命中那个最核心的地方、最本质的地方表现出来。我们常说“搔着痒处”。
我所学的东西是不是搔着痒处,就是说它是不是打中我生命的那个核心?假定打中了那个核
心,我从这个生命核心的地方表现出那个学问,或者说我从这个核心的地方来吸收某一方面
的学问,那么这样所表现的或者是所吸收的是真实的学问。一个人一生没有好多学问,就是
说一个人依着他的生命的本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