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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值得探讨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市场经济之前个人的私心是一切罪恶之原,而到了
市场经济时代它反而成为社会进步的基本推动力?
答案很简单。市场经济之前个人的私心通过侵犯别人的利益来实现,私心没有使全社会
的财富有所增加,只是财富的转移,而且在这种财富被转移的斗争中造成了生命财产的损失。
到了市场经济时代,每个人的利益都受到保护,个人利益只能通过人们之间的合作来实现,
也就是通过交换,彼此都从交换中得益。这种人际关系使得全社会的财富不断增加。
市场经济之前和之后,人的私心并没有改变,改变的是人际间的处世准则,最重要的是
个人利益和个人财产是得到保护,还是随便被侵犯。个人利益和财产的保护,既有法律方面
的,也有道德伦理方面的,而且还有习惯文化方面的。在我国,过去个人的私心不被承认,
它只能在各种冠冕堂皇口号的掩饰下表现出来。文革时你死我活的夺权斗争,背后还是私心
在起作用。当然也有一些天真善良的人身体力行″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指示,结果被一
些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斗争就是对别人利益的侵犯,它丝毫也不能增加社会的财富。夺权
和阶级斗争使得无数人遭受折磨,甚至去自杀。城里人被赶去干校,青年人不能升学,专业
人员不能从事自己的业务,文革使全社会的痛苦趋于极大。
市场化的改革承认了个人有追求自己利益的权利,经济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然而市场也
表现出许多丑恶的东西。人们在物质上得到了满足,但是在精神上感到沮丧,空虚和失望。
这些丑恶的东西仅仅是私心造成的吗?
是的,丑恶的现象和私心有关。但是仅仅是私心并不导致丑恶。关键的一步是只有自己
的私,漠视别人的私;自己的私欲膨胀,侵犯别人的利益,这才是问题的所在。要求人们无
私既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应该要求人们尊重别人的私,把别人的私看成和自己的私同样重
要,问题就全部解决了。中外古今许多哲学家都把″私″看成是一切罪恶之原,因而他们所
设想的理想社会必须是一个无私的社会。其实他们把问题看错了。我们要为私字平反,我们
更要树立尊重他人的私和自己的私同样重要的观点。
树立这样的观点困难何在?首先因为传统上对私字的否认,使正当的个人利益得不到承
认和保障,不能名正言顺地宣扬对私利的保护。它只能在当时流行的口号下伪装起来,造成
一种虚伪的风气,破坏了社会道德的起码要求。其次由于社会上有特权存在,他们置身于法
律之外,能侵犯别人的利益而不受制裁。本来每个人都会保护自己的利益,这不用别人来教。
如果有人侵犯自己的利益自己会奋而抵抗。但是当有特权存在的时候,个人维护自己利益的
代价非常昂贵。或者说,有特权的人侵犯他人利益的风险很小。于是许多人专心致志于获得
特权,而不去努力保护众人的个人权利。贪污之所以盛行,也与特权和民权的对立状态有关。
市场经济要牢靠地树立起来,必须明确保护个人利益,反对特权,保障民权,进而尊重
他人的权益,发挥同情和博爱,建立一个既有丰富的物质享受,又有良好道德风范的社会环
境。我们已经在这方面成功地迈出了开始的几步,全世界的人都在注视着我们,看看中华民
族能不能克服这最困难的新的道德和法治的建设,最终建成一个民主法治的市场经济国家。
2000。12。22。于泰安
为市场定位
布罗代尔
(1902…1985);法国历史学家。本文选自《反市
场的资本主义》,许宝强译,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1。
我们能否为市场恰当地定位?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不然,因为“市场”一词的意义
本身就不太精确。一方面,市场指在自给自足以外的各类交换方式,我们所描绘的所有大小
的贸易,以及与贸易地域(城市市集、国家市场)或某种特定产品(食糖市场、贵金属市场、
香料市场等等)有关的所有范畴。从这个不大精确的意义上说,市场一词与交换、流通、分
配同义。另一方面,“市场”一词往往指称一种广泛的交换形式,即所谓市场经济,换句话
说,市场是一个体系。
由此我们碰到两个难题。首先,市场这个复杂体只有被重置于经济和社群生活的脉络中,
才能够被理解;其次,这个复杂体本身在恒常地演化变动,其意义和重要性每分钟都不一样。
为了在具体的现实中理解“市场”的意义,我尝试从三种道路来考察它:透过经济学家
的简单化理论;透过广义(也就是长时段)历史证据;以及透过现今世界纷杂混乱但可能十
分有用的各种经验。
自我调节的市场
经济学家从来都强调市场的重要性。亚当·斯密认为市场是劳动分工的调节者。市场的
容量决定这种分工所能达到的水平,而分工则是加速生产的过程。此外,市场这只“看不见
的手”将供应和需求撮合在一起,透过价格机制令供求自动平衡。奥斯卡· (Oskar Lange)
兰格
的描述更加惹人注目:市场是人类有史以来的首部电脑,是一部自身能够确保经济活动达致
均衡的自我调节机器。达夫内尔(D'Avenel 1920:13)则以他身处的那个时代的语言,即
一种自我满足的自由主义宣称:“就算在一个没有任何自由的国度里,物品的价格将仍然是
自由的,它不会让自己屈服于任何力就白银、土地、劳力、所有食物和商品的价格,始终是
自由的,法律的约束。私人的协议都绝不会成功地使价格屈从。”
这些看法隐含了将市场当作不受任何人控制、推动整个经济运作的机制。遵循这条思路,
欧洲以至世界的增长,其实只是一个市场经济不断在扩张其领域,将越来越多的人和各类远
近交往纳入其理性的秩序之中,所有这些汇聚一起,将世界变为一个经济单位。交易恒常地
刺激供应与需求,指导生产,并导致庞大的经济区域的专业化,使这些区域无法不参与交换,
以确保自身的生存。有什么例子呢?阿基坦(Aguitaine)酿酒、中国的茶、波兰、西西里
或乌克兰的谷物和殖民时代巴西几次的经济转型(染料林木、食糖、黄金、咖啡)。概括地
说,交换使各个经济体联合在一起,它既是一个封闭的圆圈,又是一个转动的铰链。价格则
是撮合买家和卖家的媒人。伦敦股票交易所的价格涨落,将会使“熊”
(bears)转为“牛”
(bulls),或由“牛”转为“熊”(在股票交易的行话中,”熊”是指赌价格下降,”牛”则
指赌价格上升)。
在活跃的经济体的周边区域,甚至是核心,也可能存在着大大小小不被市场运动覆盖的
领域。只有少数的特征,例如货币的运用和国外稀有产品的引人,表明这些小天地还未完全
与世隔绝在乔治王朝下的英国或路易十六统治下的过度活跃的法国,我们仍然可以发现这些
充满惰性和停滞不变的孤岛。不过,经济增长正意味着消灭这些孤岛:随着工业革命最终使
市场机制普及,它们将逐渐纳人一般的生产和消费。
在这种经济学的视角之下,经济增长的历史可以归结为一句话:自我调节市场不断扩张,
征服整个经济,并使它理性化。布林克曼(Carl Brinkmann 1933: 46)曾写道,经济史
就是研究市场经济的源头、发展和其后解体的历史。这种简单化的说法与几代经济学家所受
的教育是一致的,但却无法满足历史学家的要求,因为他们并不把市场简单地看作一种内生
的现象,也无法将市场仅仅看作各类经济活动的总和,甚至是经济发展的一个特定阶段。
贯穿历史的市场
自人类有历史以来,交换便存在,因此,对市场的历史研究必须将所有已知的人类历史
时段包括在内,并应从其他社会科学中汲取养分,正视它们提出的各种可能解释。缺乏这些
解释,我们将无法理解长时段的发展和结构,以及创造新的生活的各式组合。可是如果我们
将研究的领域进行这样的扩延,我们就将掉进没完没了的大冒险之中。所有市场都能够告诉
我们一些事情:首先进人脑海的是各种古代交换的场景,现在还随处可见,它们是古代真实
的显影,像从大洪水以前的世界流传至今的物种。对于今天卡比利亚(Kabylia)的市集,
我有一种不能自控的偏爱,这些市集在群山环绕的村落空地上定期举行(Hanoteau &
Letourneux 1893;Chalmetta:75 ff.;我也偏爱达荷美(Dahomey)五彩缤纷的市集,它
)
们也是在村外举行的(Bastide& Verger);还有那些古鲁(Pierre Courou 1965:540 ff.
)
曾经细致观察过的,位于红河三角洲简朴的市集。还有很多其他的市集在并不古远的巴依
亚(Bahia)内陆地区,有由牧羊人带着他们半野生的羊群参加的市集(笔者 1935 年的旅行);
更古远的还有马林诺夫斯基(Malinowski 1963:117)曾经观察过的,新几内亚东南部的特
罗布里恩群岛上为礼典而做的交换。在所有这些市集中,远古的过去与现在共存:历史与前
历史、人类学的田野研究、回溯性的社会学与远古的经济「都汇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