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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的魅力,与自由的物质利益无关;这就是在上帝和法律的唯一统治下,能无拘无束地言论、
行动、呼吸的快乐。谁在自由中寻求自由本身以外的其他东西,谁就只配受奴役。
某些民族越过千难万险顽强地追求自由。他们热爱自由,并不是因为自由给他们什么物
质利益;他们把自由本身看作一种宝贵而必需的幸福,若失去自由,任何其他东西都不能使
他们得到宽慰;若尝到自由,他们就会宠辱皆忘。另一些民族在繁荣昌盛中对自由感到厌倦,
他们任凭别人从他们手中夺走自由,唯恐稍一反抗,就会损害自由赐与他们的那些福利。这
些人要保持自由还缺少什么呢?什么?就是对自由的爱好。不要叫我去分析这种崇高的志
趣,必须亲身体味。它自动进入上帝准备好接受这种爱好的伟大心灵中,它填满这些心灵,
使它们燃烧发光。对于那些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爱好的平庸的灵魂,就不必试图让他们理解
了。
革命的发生并非总因为人们的处境越来越坏。最经常的情况是,一向毫无怨言仿佛若无
其事地忍受着最难以忍受的法律的人民,一旦法律的压力减轻,他们就将它猛力抛弃。被革
命摧毁的政权几乎总是比它前面的那个政权更好,而且经验告诉我们,对于一个坏政府来说,
最危险的时刻通常就是它开始改革的时刻。只有伟大天才才能拯救一位着手救济长期受压迫
的臣民的君主。人们耐心忍受着苦难,以为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一旦有人出主意想消除苦难
时,它就变得无法忍受了。当时被消除的所有流弊似乎更容易使人觉察到尚有其他流弊存在,
于是人们的情绪便更激烈:痛苦的确已经减轻,但是感觉却更加敏锐。封建制度在盛期并不
比行将灭亡时更激起法国人心中的仇恨。路易十六最轻微的专横举动似乎都比路易十四的整
个专制制度更难以忍受。博马舍的短期监禁比路易十四时期龙骑兵对新教徒的迫害在巴黎引
起更大的民情激动。
再无人认为 1780 年法国在衰落;相反,人们会说,此时此刻再无阻碍法国进步的限制
了。正是在那时,人能不断地无限完善的理论产生了。20 年以前,人们对未来无所期望;
现在人们对未来无所畏惧。人们的想象力预先就沉浸在即将来临的闻所未闻的幸福中,使人
对既得利益无动于衷,一心朝着新事物奔去。
历史的记录与革命的反思
单世联
(1962… ),中国当代学者。本文选自周实、王平
编《天火》,长沙,岳麓书社,2000。
1917 年寒冷的冬天,身陷囹圄的德国马克思主义者卢森堡①听到了十月革命的惊雷,
她用诗一般的语句描绘着:
“每天有一块地方沦陷,每天有新的崩裂,每天有新的天翻地覆。”
对于正在从事颠覆活动,意在开创历史新纪元的西方革命者来说,俄国的成功既出乎他们意
料之外又给了他们巨大的鼓舞。但是,激进的“红色罗莎”的惊人敏锐在于,她并没有仅仅
停留在对东方同志的赞扬上,她最早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上批评布尔什维克党的专政。还在
革命风起云涌之际,她就确认革命的理想主义者的专制性格:“几十个具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和无边无际的理想主义的党的领导人指挥着和统治着,在他们中间实际上是十几个杰出人物
在领导,还有工人中的精华不时被召集来开会,聆听领袖的演说并为之鼓掌,一致同意提出
来的决议。”(《卢森堡文集》,下册,504 页,人民出版社,1990)这一论断是具有高度预见
性的,从军事共产主义到斯大林主义,苏俄革命的非民主性不但给俄国、也给国际共产主义
运动造成极大伤害,它理所当然地要为社会主义在欧洲实验的最后失败负责。
卢森堡确实是一位先知,尘封了几十年的《论俄国革命》作为对俄国革命的马克思主义
的批判,直到苏联、东欧剧变,社会主义进入自我改革的世纪末,其不祥预言才得到真正重
视和充分理解。似乎令人惊讶的是,西方经验主义、自由主义有关革命的千言万语,从波普
尔到哈耶克,在许多方面都与卢森堡相通。
警惕的还有“革命的海燕”②。在我们都很熟悉的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中,革命领
袖和伟大作家曾就革命和人道、专制和自由展开过一场争论。这并非艺术虚构, 1917 年 5
月 1 日到 1918 年 7 月 16 日,正是在俄国天崩地裂的日子里,高尔基却在《新生活报》上就
当时的政治情势和民众的精神状况发表了一系列“不合时宜”的文章,批评布尔什维克的革
命,揭露“罗斯人”的野蛮和残忍。在严密封锁了 80 年后,这些文章以《不合时宜的思想》
为名重见天日(江苏人民出版社,1997)。岁月无情,但对于真正的思想却是无能为力的。
彻底的革命改变了俄国的一切,也激活了无数的思想创造,从流亡贵族到反革命军官,
从东正教神学家到文学家,20 世纪俄国思想史的主题就是对革命的反思。高尔基的特殊性
在于,他始终是他极端厌恶、尖锐批判的布尔什维克的朋友和同盟,他始终是沙皇专制不妥
协的反对者,以至列宁在无情拒绝他的求情,下令关闭《新生活报》时还说“高尔基是我们
的人,很快会无条件地回到我们这边的”(《不合时宜的思想》,304 页,下同)。但是,高尔
基并未因此就无视革命中的无序和血腥。作为人道主义的知识精英,他不只是在政治制度更
替的意义上理解革命,而更多是从文明和文化的视角看待革命。旧制度的分崩离析也意味着
此前一切道德理性、社会规范、文明体制的解体,于是生命中古老而残忍的兽性喷涌而出,
一切阴暗的本能,如报复、仇杀、凶狠之类全都释放出来。“世界历史的所有强大的力量都
动作起来了,所有的兽人都已挣脱了文化的锁链,撕碎了披在身上的那一层薄薄的文化的圣
衣,无耻地亦裸着身体。
”(51 页)高尔基反复描绘了两种类型的野兽化,一方面是革命家以
人的(肉体)生命体做试验,“很有气魄地屠杀”“这不久前的奴隶在他获得了充任别人的主
,
宰的可能性之后,就变成了最肆无忌惮的专制者”(137 页);另一方面是民众中无顾忌的公
开仇杀,恐怖蔓延,私刑盛行,从革命领袖到普通民众,都不区分谁是革命原则的敌人,谁
是他们非理性行为的敌人。在震撼世界的革命中,生命的廉价也足以令世界震惊。高的描述
是:
“是可耻的事,也是犯罪的事”(99 页),
“良心死了”(106 页),
“是盲目的残酷,是血流
成河,是鼓动起兽性的本能”(130 页),“一场阴暗的情欲的暴风雨”(216 页),等等。
然而,高尔基也只是“不合时宜”而不是反革命。他认为民众中深藏着的兽性正是沙皇
专制腐蚀和折磨的结果,正是民众长期缺乏自由的反映。他们在怨恨、劣迹、污秽、流血中
生活,也是在不受惩罚的罪恶的氛围中生活,他们从来没有享受过,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自由
的意义,他们把在其中受难的丑陋现象和观念系统接受了下来,感染了蔑视人、毒害人的恶
劣品质。因此一俟砸碎身上的镣铐,他们只能利己地、牲畜般地、愚蠢而丑陋地享受着自由,
除了刺刀和子弹、杀戮和复仇,他们不知道还有其他手段来表达他们的翻身解放,来实现社
会正义。高尔基沉痛地说:“你们摧毁了君主
制度的外部形式,但是它的灵魂你们却不能消灭,看吧,这灵魂活在你们心中,迫使你们失
去了人的形象,而像野兽似的咆哮。
”(110 页)沙皇被赶下台了,但暴虐的专制精神却在革命
者身上存留并获胜利;压迫愈深反抗愈烈,但反抗本身也带有压迫的印记,革命的起源决定
了革命的本质。不是革命使人下降为动物,而是人的动物性本能通过革命才得以释放;而人
之所以沦为动物,是因为此前奴隶制度从未培养起人性意识,从而即使革命的目的是要脱离
人的动物般状态,要借助、要依靠的也只能是动物般的人。严格地说,没有一场革命会彻底
摆脱过去。高尔基尽管对革命写下了最尖锐的批评,但却不是抽象意义上的否定革命、拒绝
革命,理论原则的赞同与具体行为的否定,使他的思想始终存在着一种内在紧张,并通向他
后期对暴政的妥协。
这种紧张可以用目的与手段的矛盾来解释。高尔基赞成革命者的崇高目的,但反对革命
过程中的残暴手段;他颂扬革命的理想主义,但身临其境,他看到的是人类动物性本能的可
恶的粗野、病态的残酷,而真善美、理性智慧、道德良心、精神创造力、文化艺术等均被践
踏在地。革命并未在精神上、心理上矫正或治愈俄国,并未激活起理想主义。这一点,是高
尔基批评革命的根本立场。他强调“政治生活的新制度要求我们有一种心灵新制度”,这种
心灵新制度就是体现了美好的感情与思想的“社会理想主义” 革命打破了原有的外在规范,
。
使一切行为都变得可能,要遏制公开的无法无天,只能靠主体的自我规范,靠心灵深处的理
想主义。“正是革命的时代才最需要社会理想主义。我这里指的当然是那种健康的、使感情
能够变得崇高的理想主义。没有这样的社会理想主义,革命就会失去它那使人变得比革命前
更具有社会觉悟的力量,它就会失去为自己辩护的道义的和审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