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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美人二字,侍画有些不赞同的扬眉。“小姐才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小姐面前,我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这美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
“美人可不是仅仅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容貌的!在我看来,只要身上有发光点,那个人便是美的!”
侍书与侍画长得的确不够美,但也不难看。况且,她们平日里也不注意妆扮自己,所以才给人一种无盐女的错觉。真要是精心妆点一番,想必也是姿容不俗的。起码在气质上,就胜过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
“小姐就别说笑了…”侍画不像侍书,经不起开玩笑。在她眼里,主子就是主子,属下就是属下,是有严格区分的。裴瑾这个主子固然对她们姐妹俩不错,但她也不会如侍书那般逾矩,她有她自己的坚持。
裴瑾笑了笑,将头上的发饰全都取下,只留下一根木簪斜插在云鬓上,却也难掩她的丽色。
灵堂很快便搭建好了,裴瑾过去的时候,府里的几位主子已然到了大半。就连平日里躲在屋子里不出门的蓉姨娘,也让丫鬟搀扶了出来。
大老爷见到她的身影先是一怔,继而板起脸来,道:“你是有身子的人,怎的也出来了?”
“婢妾身子没那么娇弱…身为府里的一份子,婢妾又怎能不尽一份孝心?孩子月份大了,也还算稳妥,老爷不必替婢妾担心…”蓉姨娘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脸色也略显苍白,但却另有一番风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新自然的清美。
大老爷显然对她这番说辞很欣慰,却也不想因此而累坏了她,便吩咐丫鬟将她搀扶到一个角落里的椅子里坐下,还不忘叫人熬了安胎的汤药端过来。
“她这是来守灵还是来炫耀的?”四周热辣辣的目光顿时扫向那娇滴滴的蓉姨娘,眼神里带着不屑。
“凭什么我们跪着,她却可以坐着?不过是个卑贱的妾而已,竟然也敢居于主子之上,简直太过分了!”六小姐裴娇跪在二夫人彭氏的身旁,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彭氏淡淡的瞥了蓉姨娘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将手里的冥纸烧完,她便站起身来,去打点其他的事情去了。临走时,她叮嘱李嬷嬷,一定要看好了六小姐。
李嬷嬷知道夫人是担心六小姐,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毕竟,上一回大少爷在这个女人手里栽了个大跟头,不可轻视。
裴娇见彭氏没向着她说话,嘴巴早已撅了起来。又看到裴瑾朝着这边走过来,心情更加的不快。
“三姐姐倒是能磨蹭,这会子才过来!”
裴瑾挑眉,这府里的人都是怎么回事,为何总是喜欢在她身上挑刺儿?当她是个好欺负的么。“是六妹妹来的早了吧?”
“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居然还狡辩!”裴娇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恨不得在裴瑾的身上瞪出一个洞来。
裴瑾却懒得理会这个小孩子心性的堂妹,兀自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意兴阑珊的做做样子而已。
“裴瑾,我在跟你说话呢,难道你聋了?”裴娇心里的不忿无处发泄,只能一股脑儿的算在裴瑾的头上。
裴瑾微微侧过身子,不急不缓的说道:“六妹妹这么大声做什么?也不怕惊扰了祖母,让她老人家无法安息?”
裴娇猛然的抬头,看见头顶那黑漆漆的棺木,后背一阵发凉,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你…你休得胡说!”
裴瑾有些好笑。这丫头的道行也就如此,简直不堪一击。跟她认真,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你…你竟然还笑?你安的什么心!”裴娇留意到她嘴角的一丝笑意,便急不可耐的反击起来。
裴瑾无语的抿了抿嘴,这小鬼真是难缠。“妹妹何时见我笑了?可有人作证?若是无凭无据的话,还是莫要随意开口的好。祖母过世,我伤心还来不及呢…”
“你明明就…”裴娇暗暗咬牙,看到四周不断打探的眼神,不得不将未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裴瑾敢这么回击,也是因为她身处的位子比较靠近墙角,前面有棺木遮挡,后面又是粗壮的柱子,加上又是在晚上。即便她真的笑了,也不易被人察觉。但凭裴娇的一面之词,实在是难以取信于人啊。
裴娇似乎也是意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得不暂时闭嘴。在灵堂大吵大闹,这罪过她可不想背。
如今虽然是二夫人当家,但家里真正有威信的却是大老爷。若真的闹起来,指不定吃亏的是谁呢。
裴娇狠狠地瞪了裴瑾一眼,便不再吭声,一个人低着头生着闷气。
裴瑾木然的跪在一旁,不时地往火盆里堆两个元宝,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然而,她的脑子里却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裴襄的话,到底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并非她想要声张正义,而是不想成为被栽赃冤枉的对象。故而,她刚才已经让侍书去打探消息了。
马氏跟裴襄才是真正的姗姗来迟,二人一身素稿,面无表情。迟疑了好半晌,才走到距离蓉姨娘不远的蒲团上跪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烧着纸钱。
“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都已经不是这府里的人了…”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裴瑾的思绪,让她不得不掀开眼帘,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那是一个清瘦而又颓废的男子,昔日的英气勃发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有满脸的胡渣子,还有倾颓之感。
他的话,显然是对三房的几个人说的。
裴瑾没有理会,也不会理会。这个人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脑子也不大清楚了,只会像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
她不计较,可不代表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淡然。尤其是马氏,这些年来她在府里受到的压制还少吗?没想到一个毛头小子也欺负到了她的头上,她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更何况,老夫人如今已经不在了,三房又早已过继了出去,她更不需要畏头畏尾了。
“钰哥儿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马氏微微昂着下巴,脸上的卑微早已不复见,脊背挺得直直的,说话的口气也硬气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皆是一愣,有看热的,有满眼讽刺的,有幸灾乐祸的,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任由他们闹去了。
裴钰在大夫人过世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加上老夫人这一去更是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所以,脾气才越来越坏。“长辈,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一个庶媳,也配让我称呼一声长辈?!”
马氏气得面红耳赤,嗓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亏得你还是有这才名的读书人,简直是有辱斯文!即便我再是裴氏这一房的人,但也是堂堂相府的嫡媳,辈分上还是你的婶婶。不敬长辈,光是这一条,便可以让你的仕途尽悔,你信不信?!”
这便是狐假虎威么?裴瑾嘴角勾起浅浅的冷笑。
这正式的过继仪式都还没有举行呢,她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摆出相府儿媳的架子来了?当真是不知所谓!
裴钰毕竟年轻气盛,哪里经得起马氏这么一激,顿时恼羞成怒起来。“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妇人,还有脸说教起本少爷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既然已经不是我们府上的人了,就给我滚!马氏就滚!”
“你…简直不可理喻。”马氏被一个晚辈顶撞的说不出话来,脸色早已涨成了猪肝色。
裴襄还想帮腔来着,却被突然踏进灵堂的大老爷和二老爷给镇住了,慌忙的低下头去,假装不知情。
“都给我住口!居然在灵堂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大老爷不愧是当官的,气势就是不一样。
他本就长得人高马大,又带着一身的威严,这一声吼,顿时就让整个灵堂变得鸦雀无声。刚才还十分嚣张的马氏和裴钰,此刻就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乖巧的不得了。
裴大老爷冷冷的扫了马氏一眼,才回头狠狠地训斥起裴大少爷来。“你真是愈发的不像话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般胡闹?!”
“父亲,孩儿…”裴钰红了眼眶,刚要反驳,却又被大老爷的眼神给吓得缩了回去。
自打上次被大老爷打了一顿之后,裴钰便一蹶不振,平日里不怎么沾染的恶习,也都学了个遍。大老爷对他既失望又心痛。如今,看到他越来越不懂事,更是头疼不已。想到这一切都是尤氏那愚蠢的妇人之仁造成的,他就扼腕不已。
“瞧你这一身酒气,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滚回去,梳洗干净了再来!”裴大老爷狠狠地将裴钰踹了一脚,胸口气得直发疼。
裴钰从地上爬起来,浑浑噩噩的被小厮搀扶了下去。
马氏面上有些尴尬,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番话,是否被大老爷听去。正在犹豫间,大老爷却突然开口了。“真是对不住,弟妹莫往心里去,那个逆子,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这下子,不仅仅是马氏惊讶不已,就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愕的张大了嘴吧。
这是幻觉吧?
堂堂的知府大人裴家的嫡长子,居然给一个庶出弟弟的媳妇道歉?!
马氏双眼瞪得大大的,受到的震撼自然不小。心里欢喜的同时,又充满了戒备。不过少许,她便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如今的大老爷可是有求于三老爷这个弟弟。否则,又怎么会对她这般客气?
按照大周朝的规矩,官员的父母过世便要辞官回乡守孝,称之为丁忧。这守孝的期限,至少是三年。当然,也有例外的。除非皇帝亲自下令让他还朝,否则极有可能永不叙用。这样的风险,大老爷可担待不起。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了知府的位子上,一朝却因为老夫人就要全部摒弃,如何能够甘心?
他拉下脸来跟她套近乎,无非是想让她在三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到时候好让三老爷那新出炉的父亲大人——裴相爷在朝中替他说说话,好让他早日回去做他的大官罢了。
想通了这一层,马氏的神情便变得倨傲起来。“大伯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