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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掀起眼皮子,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庄氏一眼,见她没有吭声,这才走上前来,亲自拿起茶壶的曲柄,替庄氏将茶盏里的水添满。“您请用。”
庄氏淡淡的抿了抿嘴,却没有端起茶杯。“你有心了…”
裴修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时地拿眼神向族长求救。
族长亦是有些不解,但脸上还算镇定。“十三弟妹对这个人选,是否满意?”
庄氏本就作风正派,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便直话直说了。“过继可不是一件小事,不可操之过急。族长,您说呢?”
“咳咳…这个是自然…”族长面色一凛,嘴角的笑容渐渐地僵了下来。“那修儿…”
“这孩子苗子不错。容我再考察一番再做定夺,如何?”庄氏虽说用商量的语气说着,但是言语之间就已经将这个人选给排除在外了。
族长也不好勉强,只得先卖她一个面子。等到她挑不到合适的人选,回过头来求助于他的时候,到时候再摆一摆族长的架子也不迟。若是将她得罪狠了,怕是京城里的那一位也不会善罢甘休。
送走了庄氏,裴修才敢开口,急切的问道:“叔祖父…您一定要帮我!”
“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你先回去等消息,趁着这些时日,好好儿的修身养性,可别在这关口出岔子!”族长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裴修原本还想多说两句的,可是看到他面色不善,只得喏喏的闭了嘴。
福善堂
“老夫人,老太爷回来了!”丫鬟小声的禀报道。
老夫人正闭目养神,听到老太爷三个字,忍不住冷哼一声,侧过身去不予理会。他哪一次回来,不是跟她对着干?
“老夫人,老太爷已经朝着这边来了…”另一个丫鬟挑起帘子走了进来,表情有些急迫。
老夫人不耐烦的撑起身子,脸色阴郁。“他怎么不干脆遁入空门,岂不是更加清静?还回来做什么!”
裴仲宣隔老远,就听见屋子里那位的抱怨,眉头便打了个结,火爆的牛脾气也冲了上来。“你个死老太婆,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看你是越活越没有长进,连黄口小儿都不如!”
论起吵架,老太爷可是一把好手。因为经常行走在江湖的关系,少不得与凡夫俗子草莽英雄打交道。久而久之,说起话来也没了读书人的文绉绉,愈发的粗犷,不知轻重。
老夫人可就不一样了,出身名门,又是从小守着三从四德长大的,骨子里始终保持着一份矜持,即便是真的动了怒,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老太爷这么一呛声,她顿时觉得舌头好像短了一截似的,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回去。
“平日里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嘛,怎么…舌头被割了么!”裴仲宣大步跨进屋子里,完全不请自入。
老夫人颤歪歪的拿手指着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你给我滚出去!”
“你可别忘了,老子才是这府里的主人。你胆儿肥了啊,居然叫我滚?”裴仲宣将眼睛一瞪,瞬间充满了戾气。
老夫人双腿一软,差点儿没摔坐在地上。“你…”
“你什么你!老子回来是有事情要跟你说,没功夫听你念叨。”裴仲宣对田氏早已没了感情,所以即便将她给气病了也不会觉得心有愧疚。
毕竟,当初娶她的时候,他都不是心甘情愿的。迫于家族的施压,他才勉强点了头,将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迎进门的。
跟母老虎比起来,他还是喜欢温柔可人的解语花啊。遥想当年,他身边也是有一个娇媚可人的丫头的。只可惜,田氏这个妒妇没有容人之量,趁着他外出的时候,竟然对那丫头痛下杀手,差点儿就一尸两命。
好在那孩子坚强,总算是活了下来,便是如今的三老爷裴燕山。
自那以后,裴仲宣对这个原配就彻底失望了。原先上头还有爹娘约束着,他不得不留在府里跟田氏大眼瞪小眼。后来长辈陆续的过世,裴老太爷就自由了欢脱了,打着学武的幌子离开了裴府。
忆起当年,老太爷心中的那个念头就更坚定了。
“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了,就给我滚出去!”老夫人咬牙切齿的冲着老太爷吼道,完全没了世族贵妇的样子。
裴仲宣也想早点儿将事情确定下来,便开门见山的说了。“仲良不是要从族里过继一个儿子么,这个人选我已经想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让老三过继过去吧。反正你看他也不顺眼,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不在府里,没的还能过得更舒心一些…”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来气。“你这话说的可有失分寸!我什么时候苛待过他了?他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的!”
“你还有脸说?当初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害死了他娘,他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沉默不语的性子。好好儿的一个孩子养在你名下,却胆小懦弱毫无主见,还不是你这个死老太婆做出来的好事!”
“你…裴仲宣你…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贱人,是不是?”老夫人一把推开上前扶起她的杨嬷嬷,歇斯底里的朝着老太爷吼道。
果然是宝刀未老!
裴老太爷心里一个激灵,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是…我就是喜欢温柔可人的女人,如何?谁像你,整日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一门心思的往钱眼儿里钻。长得一般,脾气又暴躁,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女人味,谁稀罕!”
“你…”
“你什么你!别想转移话题!今儿个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你答应便好,即便是不答应也没关系,这个家我说了算!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让你知晓一声:燕山我给老十三给定了!”
说完,老太爷昂首阔步的出去了。
老夫人只觉得血液直往脑子上涌,脸色一时红一时白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乱响。须臾之后,老夫人双眼一翻,浑身抽搐晕了过去。
“快来人啊…老夫人晕倒了…”
听着身后丫鬟婆子呼天抢地的叫喊声,裴老太爷胡子一翘一翘的,眉眼都笑开了。就是要气死这个死老婆!
瑾芜院
“小姐,听说老夫人中风了…”侍书极力忍着笑进来禀报道。
裴瑾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从书卷里抬起头来,道:“前两天不还是好好儿的嘛,中气十足,怎么会突然倒下了呢?”
“小姐有所不知…据说老夫人是被老太爷给气的晕倒的!”侍书双手不时地交握着,眼睛里也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似乎已经对老爷子颇为崇敬。
不过想想也是,能够将老夫人那个人精气得晕倒的,这世上怕是找不出几个来。
裴瑾莞尔一笑,并没有搭话。
侍画端着清香扑鼻的茶点进来,脸色依旧平静。“老夫人这一病倒,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侍画,你近来说话是越来越像小姐了…话里有话啊…”侍书绕着侍画转了好几圈,语带调侃的说道。
侍画弯了弯唇角,道:“谁像你啊,整个儿一泼猴儿。”
“侍画姐姐嘴巴越来越厉害了啊…”侍书扯了扯嘴角,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她的这个评价。
裴瑾见她们俩又闹上了,便插嘴道:“你们有空在这儿斗嘴,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我的嫁妆给我要回来!”
根据她近来的调查,当年李氏的嫁妆大部分的确是入了老夫人的腰包。马氏固然贪婪,胆子却不怎么大,故而只动用了一些银两。那些奇珍异宝,大都被老夫人搜刮了去。至于那天山雪莲,想必是因为太过特殊,所以老夫人才留了个心眼儿,将它留了下来。
“小姐…不如趁着夜黑风高,嗯?”侍书朝着裴瑾挤眉弄眼,那意思不用明说也知道绝对没啥好事。
裴瑾倒是没有觉得她说的法子太过下作,反倒考虑起可行性来。“东西弄出来倒是其次,关键是要将东西藏在哪里才更安全…”
若是藏在瑾芜院,怕是一搜就搜出来了。到时候,反而会落得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声。虽然老夫人的做法,更加令人不齿。
“这个好办。等东西到手之后,便偷偷地送到一品香去。那里是幽冥门的地盘儿,量她们也猜不到那儿去!”侍书信心满满的说道。
裴瑾思虑了一番,觉得这办法似乎不错。一来,侍书嘴里所说的那个幽冥门与裴府并无瓜葛。二来么,她对卢少棠还算信任。即便是被他坑了,也好过白白便宜了府里那些贪得无厌之辈。
“就这么决定了!”裴瑾打定了主意,便放手让她们去做。“不过,就你们两个人…”
“小姐若是信得过我们姐妹,便将心安放在肚子里吧。”侍画此刻也露出了与平日大为不同的自信笑容,郑重地向裴瑾承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唔…你们,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啊…也不能只拿原本属于我的那一部分…若是清点开来,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姐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侍书与侍画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光是拿回原本就属于小姐的东西怎么够呢?不给那个老太婆一点儿教训,她们姐俩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一切小心为上。”最后,裴瑾还是忍不住提点了她们两句。
侍书侍画心里一暖,心里的那份信仰也更加的坚定起来。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福善堂的一众人等睡得都比平时要沉,就连打雷这么大的动静,都毫无反应。
老夫人自中风后,就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每日只能挺尸一样的仰卧在床榻之上。那滋味,对一向高傲的她来说,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夜里起风了,她口有些渴。可是任凭她怎么咿咿呀呀的叫唤,床前打着地铺的丫鬟愣是放佛没听见一般,依旧睡得死死的。
“唔唔唔唔…”
忽然,门外闪过两道黑影,在窗户上留下两道长长地剪影。老夫人吓得浑身直发抖,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翌日,老夫人的福善堂遭了贼的消息,便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