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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季北也不推辞,带著穆老丈坐回火边,一边啃干冷的馒头一边兴奋讨论,顺手还帮毕子灏烤烤湿衣服。
毕子灏坐在一边看他二人兴高采烈,狠狠咬了口馒头,硬得硌牙。他心头有气,更加凶狠地啃下去。
──差一点就会说出来了,至不济也能多占点便宜。你说你年纪这麽大了,耳朵怎麽还这麽好使。不就是水稻嘛有什麽了不起……
虽是这麽想著,毕子灏侧目看方季北,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兴奋而红的。整个人都显出喜悦,是如此的有活力。
算了,虽然可惜这麽好的机会,但是他高兴,就好。
二十一
入冬,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新点出的一群进士虽然於政事并不熟悉,好歹是当朝状元,还是会效忠於皇帝的。至於那些来考伎官的,大多都是在某一方面有长才,但都不是文才,因此受尽歧视排挤。他们得了这机会,自是感激不尽,当然更忠心。
谈颜恒被毕子灏故意安排到离京城不太远的直隶,其他人也各司其职。冬天一切事情都缓下来,方季北念念不忘的农具也有人专门研究生产,种子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而现在已经有了眉目,想来有成果也就是几年的时间。
乍一看,岳国如今已经摆脱了大韦末年的窘境,渐渐好转,各方面也开始正常。但问题,也接踵而来。
方季北很清楚,即使是良好的愿望,也会导致可怕的後果。因此他的每个行动都很小心,尽管有时也显得很大胆。他做出的每一步改变,实际上都只是在京城进行,范围很窄,即使出了乱子,也是在自己眼皮底下,不用太担心。
毕子灏知道他很急,知道他急切盼望岳国所有人都能过得好。但不用旁人规劝,方季北也知道这事急不得。毕子灏只能在他皱眉的时候,为他捏捏肩膀,宽解他一些。
治大国如烹小鲜,但如果一切都能在眼底,该有多好。京城百姓的生活已经得到一些改善,可其它地方,顶多能稍微好一点。
却不能如法炮制,方季北出身低微,深知不管朝廷怎麽变,只要无法保证官员的质量,怎麽变受苦的都是百姓。
就连在京城,在他眼皮底下,也保证不了所有人。
毕子灏拿著一叠信笺,犹豫著。
他现在虽然主业依然是起居舍人,实际上只用记录朝堂上话语就可以了。其余时刻,他虽然也尽量缠著方季北,但已不需要记注。因为他文才实是当朝难寻,半月报渐渐成了他专门负责。虽说孔之高也派了人“帮”他,不过那些人实质上只是查看他挑选文章和写文章的倾向,并不过分干涉其它。
而毕子灏当然不会有不利於方季北的倾向──也许一开始的时候想过利用这东西控制读书人甚至百姓,但到了现在,这些念头不会脑中再出现。
他的手腕是方季北无法想象的,甚至孔之高都看不出他精心写精心挑选的文章的导向──潜移默化的,他在影响无数人。通过一些微小的近乎暗示的语句,把“当朝天子最英明”这一观念灌入人脑中。
可这些信,这些文章……刊登是绝对不可以的,但是要不要告诉方季北呢?
毕子灏向来很少有下不了决定的时候,他的生命中,一个迟疑,可能就会是生死之别。
但这小小事情,他竟然下不了决心。
“瞒不住的,而且拖得越久,受害的人会越多,他一定会不高兴的……但现在说的话,他肯定会很失望,很伤心……”
坐在报馆内属於他的单间内,毕子灏自言自语著。
真是头痛。
“小毕,你在做什麽?”熟悉的声音让他几乎惊跳起来,毕子灏惊讶之余,没来得及把手里的纸张藏起来。他有些慌张地问著刚刚进来的方季北:“皇上,你怎麽来了?”
“没什麽事做,就出来看看你。”方季北笑道,“你们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也没太大用,闲得骨头都松了……”
“闲?”毕子灏挑眉,“也不知是谁天黑还在看卷宗,现在到说起清闲来。”
“我那是因为识字太少,看得慢。”方季北尴尬道,眼光一转,落在毕子灏手中纸张上,“这些是什麽?文章吗?”
毕子灏一迟疑,手里的纸已经被方季北拿走。
方季北展开一张张看,脸色渐渐变得非常难看。
义军打天下的时候,打下每座城後,都有义军内部比较有能力的人当主事者,找愿意归顺民声不错的旧官做副手。京城亦然。
虽说京城高官满地,府尹这三品小官实在算不上什麽,但好歹也是百姓父母官,实权还是有些的。坐上这位子的,是方季北比较信任的一位手下,叫李屿的。
这些信函文章,实际是告他的状纸。
虽说京内不乏可以处理这些状纸的地方,例如吏部刑部大理寺。但那些地方,也都由义军核心人物管理。即便有旧官和新臣,势力毕竟远逊。
而袍泽之情,足以让这些地方都闭上眼睛装作不知,况且李屿也没有把事情闹得特别大,受损的也多是京郊百姓,只要阻止他们往京内跑也就行了。
他唯一没料到的,是京郊也有半月报。
方季北看得很慢,他现在识字多了不少,不过读起这种扬扬洒洒大半出自书生之手的文章还是很痛苦。毕子灏在他身边,看著他神情变化。
心被抽紧了一样,一下一下勒得不舒服。
方季北皱著眉,脸上是失望伤心。洁白牙齿从唇间露出来,然後缓缓咬住嘴唇,印上齿痕。
毕子灏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感觉到身体发热。
那些人居然害他失望,真是不可原谅……
好想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告诉他那些人背叛了没关系,你还有我。
手已经在半空,却听到方季北声音:“你说,什麽人适合做京城府尹呢?”
毕子灏一怔,看著方季北:“你要罢李屿的官?”
“罢官?”方季北冷笑一声,“毕相,你深知律法,如果他这些罪行都属实,该怎麽发落?”
“流放甚至处死,主要看皇上的意思。”毕子灏看著他,明白他的意思,“我今日回去马上准备,等刑部结果出来,就写篇文章发在半月报上……或者干脆写长点?写成评书如何?”
方季北转头看著他,点了点头。
毕子灏看著他的眼神,只觉难过,又不能把人抱在怀里,只是干巴巴劝解:“人总是会变的,你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为难自己……”
“我没事的。”方季北温和笑著,摸摸他的头,“入宫第一天,当小川做出那样的事时,我就已经看开了。”
他看著窗外,目光悠远:“我不是不知道的。在岭南的森林里,大家甚至会为了一只蜈蚣害死人,没什麽好说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前一刻还同生共死的朋友,下一刻就可以出刀子……”
不是不知道的,只是开始的时候,以为大家都有饭吃,这种事就不会再发生。
但是没用,欲望是无法满足的。亲如手足,说著为民起义的人,很快变了一张脸,做起迫人起义的那一个。
除了庆幸自己还没有改变之外,什麽也做不了。地位高了想要的也就多了,以前受过的苦楚,也就忘了。
方季北低头,眼睫在脸上映出弧线,毕子灏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个……为什麽要为蜈蚣害死人啊?”岔开话题岔开话题,毕子灏发问。
“当然是吃。”
“啊?”
方季北抬起头来,忽然笑得有点恶意。
“冬天没有食物的时候,虫子老鼠都可以吃,味道还不错。”
他并没有看到少年恐惧恶心的表情,虽然少年确实是一副难受的样子,却不是恶心。
毕子灏向前,抱住他的腰,声音从他胸前低低传出来,闷闷地:“很痛苦吧……”
经历过那麽多苦难,活下来了,却还要忍受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背弃。
方季北先是怔了下,随即笑了,摸摸在自己胸前靠著的毛茸茸的头。毕子灏发质非常好,摸起来很舒服。
“都过去了,没关系的。”
这个孩子,在关心他呢。
二十二
刑部动作不慢,李屿的罪状很快查证清楚,交由方季北裁决。
刑部要求比较高,因此新人相对少一些,对这种事大多抱著幸灾乐祸的心态,也不加以隐瞒,都等著看皇帝怎麽发落。而义军众人几乎个个求情,几天里皇宫好像菜市场一般,甚是热闹。
没有避而不见,没有任何托辞,方季北见每一位故人,当面告诉他们──法不容情,人是救不了的。
这样的铁面,到了晚间便成了疲累。身体上的还是小节,心里的累才是主因。
毕子灏默默看著他,极为心疼。
但这心疼,在李歌闯进来之後就变了质。
李歌是李屿的妹妹,一身红衣的张扬女子。义军并不排斥女子,李歌也是一直跟著军队打仗,虽说主要负责的是供给,粮食衣服什麽的。
她和方季北很熟,熟到让毕子灏咬牙的程度。
──居然敢扑到方季北怀里哭,手、手还在乱动!
死女人你给我放手!不可以碰他,少动歪脑筋。
毕子灏此刻完全不记得文雅风度为何物,红眼盯著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