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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荒无人烟?我还以为你在秋田县的哪个公园里呢。”我不禁为她感到担心,“你身边现在都有些什么啊?”
她却在电话里还嘻嘻哈哈的:“现在我这里可是好得很呐,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羡慕得吐血。听好了,我这里有海,有沙滩,有瀑布,还有一个正在和你打手持电话的我。怎么样,够不错的吧?”
“那你有吃的东西,有火柴啊蜡烛啊什么的吗?”
“都有。哎呀,你怎么这么烦?要你听听瀑布,你倒好,尽在这儿唧唧歪歪。”
我便不再说,闭上嘴巴听瀑布奔流的声音。轰鸣声里,似乎还有一丝风声在其间穿过。
我随口问她:“怎么会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呢?”
“想起你来了呗。”这时候,她的语气却柔和了一些,“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候特别想和人说说话,就想起了你。怎么,打扰了吗?难道身边有个小娘子?”说着说着,话筒里就传来了咯咯咯的笑声。
“没有没有,下次还有这么好的事情一定还记得我,看看你下次再让我听什么。”我说。
“美得你吧。”她说,“喂,上次跟你说过的日光江户村,还记得吗?”
我一时没想起来。
“真是受不了你,就是鬼怒川那边的日光江户村啊。我还对你说过,只有到那儿了你才知道刺激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哦———”我连忙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明天下午,我请你去那儿玩。”
“好啊,那什么时候碰面?”
“下午一点吧。我们在鬼怒川车站门口见。”
“那么,好吧。”我想了想,又对她说,“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沙滩上走着,真的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那么多恐怖片你难道白看了呀。不过依我现在的状况,倒特别合适从瀑布后走出一个吸血僵尸来。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挂电话了。”
第二天下午,我就坐上了去鬼怒川的电车。一出车站,我就看见了扣子,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并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她身边有一只硕大的、鼓鼓囊囊的旅行袋。
“这么大的旅行袋干什么用啊?”我问她。
“卖东西。我从秋田县那边进了一批小杂货,招财布猫啊小钟表啊什么的,一大堆,呆会儿我卖的时候你帮我收钱。”
“哦,这样啊。”我这才知道她的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实话告诉你吧,我在这里有仇人。你的眼睛得放亮一点,碰到他们你和我都完了,一会儿你要是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人了,一定记得马上告诉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卖呢?”
“生意好啊———真是问得新鲜!”
我就不再问了,跟在她背后往寄存了旅行袋的那家小店走过去。
生意的确相当好,我们身边立刻聚起了一群年轻人。扣子的日语说得实在流利,足以应付和顾客的讨价还价。热热闹闹的一阵子过去之后,我数着手里的钱,发现那些小东西已经卖出去了至少三分之一,从现在到十二点电车收班还有好几个小时,那么,这些小东西全部卖完应该就不是什么难事。扣子丝毫也没有放松警惕,等人少了点,她又抽空叮嘱了我一句:“你千万可得注意着点我的仇人啊,要是被他们逮着了,我们不被打死也会被打个半死不活。”“到底谁是你的仇人?”我问。
“说起来也算不上仇人,是我借了他们的高利贷。我借的钱,再加上他们的利滚利,只怕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那到底是多少钱呢?”
这下子,她又不耐烦了,正要训斥我一番,幸亏又一班人流从车站里涌了出来,她赶紧去招徕他们,刚招徕了几句,她回过头来对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感觉特别不好。”
她的预感,倒真是一点也没有出差错——一拨人群刚刚散去,另外一拨人就围了上来,扣子突然对我喊了一声:“完了,快跑!”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发足狂奔起来了。我下意识地想追随她一起往前跑,但脑子里一作闪念之后决定往与她相反的地方跑,也许这样可以使她能侥幸跑脱了。不过还是晚了,还没跑两步,我的身体被一脚踹翻在了地。我回头看了一眼,扣子已经消失不见。
我的心放安了一些,干脆站了起来:不就是挨打吗?那么,来吧。
刚刚站住,一支木棍就朝我的脑袋上砸来,我下意识地一躲闪,木棍还是砸在了我的胸口上,疼痛感如此巨大,还来不及承受,好几只拳头便紧随着朝我脸上猛击过来,我仰面倒在地上,嘴角也尝到了一丝咸腥的味道,我知道,那是血。我躺着,两只手紧紧抱住脑袋,其余的地方再也管不了。我想,打吧,不管打到什么时候,也总是会结束的吧。
是啊,总有个结束的时候。这一刻来了之后,我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手里还捏着几张纸币。只剩下这几张了,其余的都被搜刮一空了。我往刚才和扣子分头跑开的地方走回去,只一眼我就看见了扣子。她正坐在地上收拾着剩下的小东西,不远处,一只滚到道路中央去的招财布猫正在被一辆行使的汽车碾压过去,就在这时,扣子突然将手里的一串钥匙圈朝着那辆汽车猛砸过去,又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她的长发散乱地垂在胸前。
我喘着粗气走到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时候才看见她的衣服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鞋印———她和我一样都没能逃脱挨打。
她在哭。我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慢慢来到了她的头发上,她的身体像是一震,哭泣声便大了起来。我慢慢扶起了她的头,这下子,我终于能够看清楚,她其实已经鼻青脸肿了,她的耳根处还在渗着血。
她打掉了我的手,把脸转往别处,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不说话。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又把她的脸扶过来,对准我,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她仍然在抽泣着。看着看着,我们竟然笑了起来。我笑着对她仰起手中仅有的几张纸币:“去喝啤酒?”
“去喝啤酒!”
第五章
一天中午,风雨大作,我正在午睡,接到了阿不都西提的电话。他告诉我,梅雨庄的主人因为破产自杀了,梅雨庄里所有的房屋都要被银行收走,我们怕只能搬家了。那就搬走吧,接完电话后,我想。
可是,搬到哪去呢?我好好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我突然想见一个人,扣子。说起来,我和扣子已经又是好久不见了。上次在鬼怒川一起挨打之后,我们大概只见过两次面,后一次是她不知道在哪里挣了钱,请我去新宿的电玩广场打电玩,说是请我,其实整晚都是她一个人在玩。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呢?
当我喝着啤酒走到梅雨庄院门外,不禁吓了一跳——扣子就双手托着腮坐在我门前的石阶上。我急忙推开院门进去,这时她也看见了我,勉强对我笑了一下。我几乎是三步两步跑到她的身前,她沙哑着声音告诉我“我发了好几天烧,受不了了,没地方住,只好找你来了。”
她显然病得不轻,我拿起她丢在一旁的亚麻布背包,扶着她进了屋。我能感受到她的虚弱,她的身体一直在微微抖着。但是,扣子进门后的头一句话就对我说:“看到了吧,脸上长滴泪痣的人总是会混得这么惨,小心你也有这一天呐。”
有意思的是,自从我把扣子留在梅雨庄,当天晚上在电话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阿不都西提之后,他就再没回来过。
看起来,我们从梅雨庄里搬走已经迫在眉睫。几天过去之后,扣子的身体好多了,当她得知我即将从梅雨庄里搬走的时候,和我开玩笑说:“这就是你从此走上穷途末路了。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不过,东京这么大,找房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和我一起找吧,找到了我们就住在一起。”
“谁跟你住啊?我可没钱住梅雨庄这样的地方。”
“没关系,我有钱。”
她显然有些吃惊,盯着我看了一眼:“你是说真的?”
“当然说真的啊。”我回答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个人,说你古怪你还真是够古怪的。”
“非要要个原因吗?非要要个原因的话我也有,这就是——我可能已经喜欢上你了。”
她呆住了,看着我,直盯盯地看,看完了,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仰起头,一口气吐了好几个烟圈,这才对我说:“你这是在逗我玩呢?”
“没有——”我刚说出“没有”两个字,她一下子封住了我的口,她用夹着烟的手对我一指,大声说道:“你就是!”接着,她把刚抽了两口的烟放进烟缸,用力掐灭,走到房门边,然后,我听到了她摔门而去的声音。
在屋子里愣了一会儿后,我如梦初醒般地去找她。打开门,梅雨庄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影子。我跑出院门外四下打量,也没看见她,但是,她不可能跑得这么快啊,于是,我退回来在院子里找她,绕过小楼,我走到了靠后窗的铁路边,我看见了她,扣子。此刻,她正背靠一扇墙壁面朝铁路哭着,头仰着,泪水流了一脸。在她身边,是一束连日来被雨水浇灌后正在妖娆盛开的美人蕉。
第六章
有梦不觉夜长。对付漫长的夜晚,我和扣子都有一套方法,我找露天酒吧喝啤酒,她去打电玩,当然,我们得去新宿或者池袋那些夜晚比白天还热闹的地方,在那里度过喧闹的一夜之后,我们再坐电车回吉祥寺。回来之后,我仍然喝啤酒看书,她则在电脑前挖地雷,之后沉沉睡去。我睡阿不都西提的床,她睡我的床。她总是要比我早醒一会儿。当我在惺忪中感到有只冰块在我的脖子或者额头上慢慢融化,不用问,这肯定就是扣子干的。
“我说大哥,咱们得去找房子了吧?”中午在快餐店吃饭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