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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少年说。〃我以前是在一家孤儿院里,所以,无论如何我很早就会被征入伍的。〃
〃小伙子,你叫什么?〃
〃雷纳·莫尔林·哈森。〃那少年极其骄傲地说了出来。
〃一个极好的名字。〃教士郑重地说道。
〃是吗?是我自己起的。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们管我叫雷纳·施米特,可是,参军之后,我就把它改成了我一直想叫的名字。〃
〃你是个孤儿?〃
〃修女把我称作私生子。〃
拉尔夫大主教使劲忍着,没有笑出来;这孩子是如此自尊,镇定,现在他已经不再害怕了。,刚才他怕什么呢?既不是怕被人发现,也不是怕锁在方教堂里。
〃雷纳,你刚才为什么那样恐惧?〃
那少年小心地啜着他的酒,带着愉快的有情抬起头来。〃好,酒真甜呐。〃他使自己更轻松了一些。〃我想看看圣彼得教堂,因为修女们常常对我说起它,并且给我们看过照片。所以,在他们把我们派到罗马的时候,我感到很高兴。我们是今天早晨到这儿的。我一能离营,就来了。〃他皱了皱眉。可是,它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本来以来,在我们上帝自己的教堂里,我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本来以为,在我们上帝自己的教堂里,我会感到离他更近些。可它只是又大又冷。我感觉不到他。〃
拉尔夫在大主教微微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你知道,圣彼得教堂实际上并不是一座教堂。和大部分教堂的概念不一样。圣彼得教堂是教廷,我记得,我用了好长时间才对它习惯了。〃
〃我想为两件事祈祷。〃那孩子说道。他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听到对方的话了,但那并不是他希望听到的。
〃为了使你恐惧的事而祈祷吗?〃
〃是的,我想,呆在圣彼得教里是会得到帮助的。〃
〃雷纳,使你恐惧的是什么事?〃
〃他们会判定我是犹太人,而且,我的团最终会被派到俄国去。〃
〃我明白了。难怪你害怕。确实存在着他们会判定你是个犹太人可能性吗?〃
〃嗯,请看看我吧!〃那孩子直截了当地说。〃在他们说了我的特征时,他们曾说,他们得查一查。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查,不过我想,修女们对我的了解比她们告诉我的要多。〃
〃要是她们说了的话,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件事的。〃大主教放心地说道。〃她们会明白为什么问她们这事的。〃
〃你真这么想吗?哦,我希望这样就好了!〃
〃有犹太血统的想法使你这样心烦意乱吗?〃
〃我的血统是什么倒无关紧要,〃雷纳说。〃我是德国人生的,这是唯一重要的事?〃
〃可他们偏偏不这么看,对吗?〃
〃是的。〃
〃那么,俄国呢?肯定,现在没有必要担心俄国了。你现在在罗马,南辕而北辙。〃
〃今天早晨我听我们司令官说,我们早晚会被派到俄国去。在那儿情况就不妙了。〃
〃你是个孩子,〃拉尔夫大主教突然说道,〃你应该上学。〃
〃不管怎么样,现在是不行的。〃那少年莞尔一笑。〃我16岁了,所以我愿意工作。〃他叹了口气。〃我本来一直是想上学的。学习可是件重要的事。〃
拉尔夫大主教笑了起来,随后,站起身,又将杯子斟满。〃别总是注意我,雷纳。我没有任何意义。沉思吧,一件事接一件事地想。我就是用沉思来打发时光的。我不是个很好的主人,是吗?〃
〃你很好。〃那孩子说道。
〃那么,〃大主教又坐了下来,说道。〃给你自己下个定义吧,雷纳·莫尔林·哈森。〃
那脸上浮现出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骄傲。〃我是个德国人,一个天主教徒。我想使德国成为这样的国度,在那里不会因为种族和信仰面遭受迫害,只要我活着,我就要为这个目标而献出我的生命。〃
〃我将为你祈祷你会活着,会成功的。〃
〃你?〃少年腼腆地问道。〃你真的愿意以你的名字为我个人祈祷吗?〃
〃当然。事实上;你已经教给了我一些东西、在我的职位上,我所能支配的唯一武器就是祈祷。我没有其他职责。〃
〃你是谁?〃雷纳问道,酒劲开始使他昏昏然地眨着眼睛了。
〃我是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大主教。〃
〃噢!我还以为你是个普普通通的教士呢!〃
〃我就是个普通教士。别无其他。〃
〃我和你商定一件事吧!〃那孩子说道,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你为我祈祷,神父,要是我能活到实现我的目标,我会回到罗马来,让你看看你的祈祷起了什么作用的。〃
那双蓝眼睛闪着温柔的笑意。〃好吧,就这么说定了,你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在我祈祷时,我想了些什么。〃他站起身来。〃在这呆一会儿,小政治家。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他们一直谈到曙光照在穹顶和钟楼上,鸽子在窗外啪啪地扇动着翅膀。这时,大主教领着他的客人穿过了宫殿的公开房间,看到了他那欣喜的敬畏之情,便让他走进了清冷的空气之中。尽管拉尔夫不知道,但那姓名响当当的少年确实到俄国去了,带着异常愉快的回忆,并且肯定:在罗马,在上旁自己的教堂中,一个人正在以他的名字每日祈祷。
眼下,第九师已经作好开往新几内亚岛去的准备了。除了扫尾工作,一切都已就绪。令人不安的是,澳大利亚军事史上这支无比精锐的师只盼着在其他的地方再建功勋,希望到印度尼西亚把日本人赶回去。瓜达尔卡那一仗完全粉碎了日本人争夺澳大利亚的希望。然而,他们像德国人一样,是满怀悲痛地、不情愿地屈服下来。尽管他们是供应线拉得很长,部队由于缺少供给和增援而垮了下来,但是,他们使美国人和澳大利亚人每夺回一寸土地都要付出代价。在退却中,日本人放弃了本纳、高纳和塞位蒙,悄悄地溜到了北部海岸,溜回了北海岸和弗莫斯加芬。
1943年9月5日,第九师在里依正东的海上登陆了。天气很热,温度达到了百分之百,虽然离雨季还足足有两个月;可是每天下午都要下雨。疟疾的威胁就意味着每个人都很服用阿的平①,这种小黄药片使大家就好像真得了疟疾似的,总是感到恶心。毫无变化的湿度就意味着靴子和袜子总是湿的;脚变得像海绵,脚趾之间露出了血痕,血淋淋的。毒虫和蚊子叮咬过的地方开始发炎、溃烂。
①治疗的药。译注
在莫斯比港,他们曾见过新几内亚岛士著居民的悲惨的状况,而他们如果不能顶住这里的气候,不使雅司病、脚气病、疟疾、肺炎、各种慢性皮肤病、肝肿大和忧郁症蔓延起来的活,对白人来说就没有多大希望了。在莫斯比港还有科科达的幸存者,牺牲在日本人枪下的倒不多,可是死于新几内亚岛的各种炎症和因发烧而谵言妄语的倒不少。由于只穿着热带的衣物,在9000英尺高的地方冻得肌透骨彻,得了肺炎而死的人比被日本人打死的多十倍。泥浆粘稠而阴冷,天黑以后,神秘莫测的森林中含磷的真菌闪着幽冷的鬼火,顺着一条扭曲盘踞的树根攀上峭立的山崖,意味着一个人一秒钟也无法抬头往上看一看。这简直是狙击手的活靶子。任何一个地方和北非都迥然相异;然而第九师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们宁愿和科科达的崎岖小路博斗,也不原意打两次阿拉曼战役。
里依是一个被茂密的森林和草原包围的海滨城镇,是远远低于海拔1万1千英尺的腹地。作为一个盆地,它比科科达更有益于健康。这里只有寥若晨星的几幢欧式房子,一个加油站和一片土著人的棚屋。日本人还是采取以往的那种战略;不过,他们人数少,给养枯竭,像和他们打过仗的澳大利亚人一样,筋疲力竭,被疾病折磨着,在北非经过与重炮和机械化程度极高的部队较量过之后,连一门迫击炮或野战炮都看不到,只有上着刺刀的欧文枪和步枪,真是叫人感到奇怪。詹斯和帕西愿意肩并肩地打仗,挨得紧紧地前进,互相保护。在经过打退非洲军团的战斗之后,这简直是一种奇耻大辱,虽然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矮个子的黄种人似乎全都穿着草绿色的衣服,长着龈牙,根本没有军人的威武气派。
第九师在在里依登陆两上星斯以后,再也看不到日本人了。春天已经来到了新几内亚岛。这一天,风和日丽,温度降到了20度。阳光普照,雾蒙蒙的天空突然变成了瓦蓝,城外的分水岭上一片姹紫嫣红。纪律已经松驰下来了,每个人似乎都想趁着这一天玩玩板球,散散步,逗弄着土著人,让他们大笑,露出血红的、无齿的牙龈,这是嚼摈榔的结果。詹斯和帕西在镇外的深草中散着步,这使他们想起了德罗海达:这草也像德罗海达的草地那样,淫雨季节过后,就如同被洗了一遍,黄褐色的,非常深。
〃帕西,现在离回去的日子不远啦。〃詹斯说道。〃我们已经把日本人和德国人赶跑了。回家,帕西,回德罗海达的老家去!我简直等不得了。〃
〃是啊。〃帕西说道。
他们肩头肩地走着,比一般男人们之间允许的程度要近乎得多;有时,他们愿意互相抚摸,他们并没有发觉这一点,只是觉得像一个人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这中间的那种痒酥酥的感觉,似乎使他们肯定了自己的存在。太阳不再像是土耳其浴室①中的模糊不清的圆珠了,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这有多美啊!他们不时仰脸冲着太阳,张着鼻孔饱吸着灼热的阳光照射在像德罗海达一样的草地后所散发出来的香气。他们有些沉入梦想了,梦想着自己回到了德罗海达,在令人迷茫的正午,向一棵芸香树走去,全身完全松弛地躺在那里,看看书,打个盹儿。他们在草地上打着滚,透过皮肤感觉到了友好而又美丽的大地,觉得在地下某个地方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在搏动着,就好像沉睡的婴儿感觉到了母亲的心脏一样。①即蒸汽浴室。译注
〃詹斯!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