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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祖光点头。
她打开颜料,“六十岁了!牙齿保养得在好,表面珐琅质也一定有裂纹,真牙的
珐琅质呈半透明,有斑点,假牙不是做不到,而是工匠认为不够完美。”
刘祖光笑,“没想到太过完美变成呆板。”
他也明白其中原因。
“我得看到该位女士其余牙齿才能开始。”
没想到刘祖光立刻取出放大照片,“家母。”
文昌笑出来。
她取出极细鎚子,轻轻敲向假牙表面,瓷质顺着纹路裂开,刘祖光“噫”地一声。
文昌取出颜料,把牙齿逐颗加色,每颗深浅有极之细微分别,且同一双牙,上半
与下半也不同深浅。
刘祖光蓦然抬起头,“我得到了。”
文昌继续细心上色。
他反客为主,替文昌添上热茶。
“这完全是观察入微的问题,齐白石画虾鲜蹦活跳,而别人画虾却像整盘蒸熟,为
什么,因为只有齐氏深识活虾的形态。
文昌心花怒放,把她比作大画家呢。
刘祖光说下去:”你看这副假牙此刻已不像刚才那么漂亮,可是我敢说装在家母
嘴里,一定惟妙惟肖。”
文昌肩膀有点酸,一抬头,原来她已经伏案个多小时。
她说:“牙齿留下,我还要在阳光下加工。”
他忽然请求:“请带我去吃碗地道的云吞面。”
文昌笑:“我并非美食专家呢。”
刚好这时小云电话追到,“你今日没有空?”
“有朋友自远方来,请问有什么好吃面家?”
“三通路的品香,姑姑赞好。”
文昌说声明天见便挂断电话。
找到品香才发现是家毫不起眼并无装潢的小店,他们各叫了面,祖光吃得香甜。
他同文昌说:“在美国读了十几年书,最惨还是吃不好,同学们都不会烹饪,靠我
做伙头将军。
“你读什么?”
“化工与生化,尚未毕业,已为都邦录取,一直工作至今。”
这时,忽然听见邻座几个客人议论纷纷。
——“令人不安”,“太可怕”,“像真的一样”,“这种照片怎可登得这么大”,
“要去投诉,孩子们看了吓坏”,“我都打冷颤。。。”
他们拿着报纸,不住批评。
刘祖光好奇,他探头问:“什么事?”
邻座客人索性把报纸交在他手上。
他一看,打个突,原来刊登全版的是一个电影广告,戏名标题之处,是一个女子
打横躺在一片草地上,那女子表情祥和,可是一看便知道已无生命迹象,不知怎地,
明知是假,观众却觉遍体生寒。
刘祖光说:“是可怕。”
文昌一看,不禁微笑,电影广告中女子正是容芝,那惊人像真的化妆,正出于她
们三师徒之手,员师傅真是高手中高手。
原来电影叫《永远爱你》,女主角另有其人,但制片与导演却决定用容芝做海报。
刘祖光惊叹,“又一名高手!”
他随即看到文昌的笑意。
“是你?”
文昌点点头,”“是师傅。”
“啊,我也愿拜师,文昌,君子成人之美。”
“她已经退休回乡,不会再收徒弟了。”
刘祖光顿足,徒呼荷荷,“这是华人做法,一代只传一代,倘若是洋人,一定开
办学校,设帐授徒,或是著书立论,将秘方公诸天下,美国几间长春藤大学将所有研
究所得在互联网上公布。”
“师傅觉得这是雕虫小技。”
刘祖光长嗟短叹。
“这样吧,我与师姐商量一下,看她可愿指点你一二。”
祖光大喜过望,“你还有师姐?”
文昌点点头,“她可比我能干多了。”
刘祖光手舞足蹈,像是遇上人生一大乐事。
文昌问他:“你住在什么地方?”
“爸妈家。”
“他们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对,开心得很,一张口便是‘没带女朋友回来?’妈,真的没有,‘几时才可以抱孙?’。。。。。。”
文昌笑得弯腰,她亦有差不多遭遇。
“许多友人三十余岁仍然单身,这一代越来越迟婚,可能在实验室耽太久,异性变
成手足,我试过约会最最投契女同事。到了娱乐场所,二人呆若木鸡,手足无措。”
文昌一边听一边点头。
“我们几时去探访师姐?”
“我现在就帮你约时间。”
小云很爽快答允:“明天下午三时恭候,你的朋友即我朋友。”
她也没有问对方是男是女,完全信任文昌。
刘祖光送文昌到门口,约好第二天再见。
文昌回公司忙未完成工作。
她发觉同事们都对她眯眯笑,过不多久,文昌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反映,啊,她
也在微笑。
文昌定定神。
为何这样高兴?有什么理由那么高兴?别无端高兴过头,她静下来。
同事将拍摄好的时装照片给文昌过目:“做黑白可好?”“已经多人做过”“照片
这样精彩,如何更加突出?”“在模特儿脸上做工夫”。。。。。。
文昌提醒她们:“任何决定,都要与客人商量。”
不得自说自话,置人客不顾,只管自我胡乱发挥。
“明白。”她们分头商议。
会计公司职员上来交收支报告,这是美术室接连三年都有盈余,文昌十分高兴,多年努力好似终于得到回报,他一直维持着微笑。那天晚上,文昌忘记摘下面具,转身时碰到床角,发出“咯”一响,她才记起,她是一个有残疾的人。文昌轻轻叹口气,紧紧闭上眼睛。第二天她如常回公司工作。有同事比她更早到,正抖出一件件新娘礼服拍摄。那些裙子都象云般一团团,下摆像蛋糕,放肆地撒开,一层层不见底,好不夸张。一间商场打算举办婚礼周,请她们设计宣传刊物。会议室门一打开,文昌看到她秘书穿着婚纱出来,原来是试穿,却不愿脱下。大家都笑了。年轻天真的秘书站到一张小圆凳上,象只洋娃娃。文昌随大家看了一会,回房工作。那女孩稍后脱下白沙,露出平时的小T恤与牛仔裤,返转工作岗位。她的游戏结束了。下午,刘祖光来找文昌。他买了两盒蛋糕,请同事们吃下午茶。他驾驶的小小吉普车后摆满水果与鲜花,没想到他那样会做人。师姐有多大年纪?
文昌一怔,问得好,不知小云今日会以什么姿态出现。
车子到了开怀台门前,刘祖光跟在文昌身后。
文昌按铃却没人应。
文昌掏出门匙开门,一边唤人:“小云,我们来了。”
刘祖光放下礼物,“好简洁明亮。”
“是,这个地方叫人心旷神怡。”
但是,元小云不在家,文昌忙着把花插在瓶里。
“她也许走开一会就回来,请坐”
文昌斟出龙井茶。
“如果有啤酒的话更好。”
文昌开冰箱取啤酒时忽然回头往大厅内看过去。
长沙发上仍然罩着白布套子,但是茶几两边多了两张椅子,浅灰色格子布料衬配得很好看。
这两张椅子是新添的吧.
文昌捧着啤酒出去,刘祖光接过喝了一口,坐在长沙发上.
文昌觉得后颈寒毛有戒备状态,这便是所谓第六感。
她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却不觉异样。
但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人老是看着他们?
象是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盯着研究。
文昌不动声色,一边喝茶一边与刘祖光闲聊。
忽然他看到一双眼睛眨了眨闭上。
怎么可能?人的眼睛当然长在一张脸上,没有脸,没有人,何来眼睛?可是偏偏就是这么怪异,的确有这么一双眼睛,它们长在椅背上。
每隔三两分钟,眼睛张开,打量毫不知情的文昌与祖光,然后,又静静合上,眼皮与布套一般花纹颜色。
眼睛长在椅背上,那即是人既是椅背上,一点不错,淘气顽皮的元小云一直在大厅里,这次,她装扮成一张罩着格子布套的椅子,惟妙惟肖,真的一般,若不是露出眼珠,谁也看不出来。
电光石火间文昌拆穿把戏,正想大笑着过去揭开小云,但说时迟那时快,刘祖光忽然转移阵地,他走进椅子便要坐下去。
文昌大嚷“喂喂喂”,已经来不及,刚坐下,那张椅子活动起来,椅子竟然站了起来,往后走。
刘祖光这一惊非同小可,跌坐地下,啤酒泼翻,淋湿裤子,他是男人,又不能尖叫,只能张大嘴巴,瞪着那张活动椅子。
他伸出去拉椅套,椅子倒在地下,他扑上去。
文昌急得大叫:“他不是妖怪,他是小云。”
来不及,两人已滚作一堆。
小云惨呼,“我的头发,别扯我头发。”
文昌去扶起小云,把椅套自她头上脱下。
刘祖光看见一个少女的面孔,脸上打着灰色格子,画成布套一般颜色,根本分不出哪一部份是人,哪一部份是椅套。
她巧妙的化妆,他忍不住大力鼓掌。
小云雪雪呼痛。
文昌轻轻说:“你也太调皮了,快去卸妆。”
刘祖光逐一检查其他家具,想了想,又大笑起来。
文昌与小云也忍不住笑,刹那间大厅充满笑声。
文昌说:“让我介绍,这是我师姐元小云。”
刘祖光问:“你也能轻易扮作一只花瓶吗?”
小云答:“那有何稀奇,许多人不用乔装也是一只花瓶。”
笑声再度响起。
三个志趣相同的年轻人整理衣服,定了定神,各自坐好。
小云卸了妆出来,他们又把刚才情况嘲笑一番。
原来只有一张椅子是真的,另外一张,一直由小云穿着椅套坐在圆凳上扮成。
谁会想到一张椅子不是一张椅子?
他们谈到工作上苦乐,不知多么投契,傍晚,一起到小馆子吃咖喱。
文昌发觉小云这一个下午说的话,比平常一整个星期还要多,她看着刘祖光的眼神,也十分异样闪亮。
文昌缄默。
她也不一样吗,她们喜欢他。
生活实在枯燥寂寞,祖光的笑脸及坦率像一阵清新薰风吹入开怀台,花束与吊灯都微微摇晃起来。
在车上,小云说:“先送阿昌回家吧。”
文昌没有反对,她在家门口下车话别。
小云太轻率了,她也是,仓猝地打开让人家进来,此刻关门已经来不及。一连好几天,刘祖光留在开怀台学艺。
文昌故意忙自己的工作,没去参加干涉。
祖光到美术室看她,他这样说:“有人很用功,有人有天份,我练习多次成绩都不理想,我不谙光与影。”
文昌微笑。
“原来小云在世只剩她姑姑一个亲人。”
他的语气充满怜惜。
这时文晶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