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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专栏:虚构的雨水与世界尽头(1)
雨水
最近几天的上海一直浸泡在雨水之中,中途我去了一次北京,两三天后回来,走出机
场,依然是庞大的雨水笼罩着日暮下的上海。灯火在水雾里融化开来,流在马路上,被过往的车辆飞溅起来。我抱着我的大旅行包,望着窗外又冷漠又妖娆的上海,心里想,嗯,
我又回来了。
世界在庞大的雨水里变得安静。变得孤单。变得寂寞。变成了一个让人悲伤的星球。缓慢地旋转着。
呐,我在这里呢,离你几千公里外的地方。南方哗哗下起的大雨,会飘过千里之外,在你头顶暗得发蓝的天空下,变成雪花,飞扬而下么?
故事
她是成名已久的歌手。最近在中国一个很著名的体育场开了演唱会。在现场的时候,她唱起她曾经自己写词的一首歌。十年前,她的爱人就站在下面的看台上,突然站起来,大声地喊着对她的誓言,眼睛
闪亮着,生动的脸在人群里像是发着光一样。那个时候,她觉得幸福就站在台下静静地看向自己。而十年后,同样的一个地方,同样的一个看台,却没有了他在台下看向自己的温柔的目光。不知道他在哪里,做着什么样的事情。
她面对着比十年前拥挤十倍,却惟独少掉了他的看台,低着头哭了起来。
遇见你
在学生年代开始约会。怀着忐忑而紧张的心情,和对方约在各种不同的地方。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学生,没有手机,没有传呼,只是提前一天在电话里约好了第二天在哪儿哪儿等你。于是你在电话里嘿嘿地笑起来,说嗯。
永远都可以找到对方。在成千上万的人群里。无数冷漠的、悲伤的、无聊的、讽刺的面容里,都可以准确地看到你温柔的笑脸在远处生动起来。
刚来上海的时候,老是约去人民广场。那个时候并不认识上海太多的地方。而且没有钱,只能在人民广场这样大众到没有任何情趣的地方,寻找着你。
而后来,开始用传呼,开始用手机,开始用各种可以找寻到彼此的通讯工具。但却越来越消失了寻找和等待的耐心。往往没有看到我,你就会打我电话,声音里一些不耐烦的情绪,喂,在哪里呢你?
我们出入的地方也从人民广场这样拥挤而嘈杂的地方,变得越来越高档越来越安静。有穿着质量上乘的礼服的waiter帮我们倒水。有美好的灯光将彼此的侧脸涂抹得更加年轻逼人。却再也无法重回年轻的时候,那些背着书包,带着一夜没睡的激动心情,飞快赶往你等待的地方的心境。
那个时候的我们,年轻是最大的财富,挥霍着,向世俗和疲倦仰起我们光芒照人的脸庞。
到最后,慢慢变成了“喂,你直接来我家吧”或者“你在哪儿,我叫司机去接你”。挂掉电话的时候,上海的天空就变成熟悉的灰蓝色。茫茫人海填满在城市的每一个罅隙里。灯光点燃起来,把我的眼睛,或者你的眼睛,照得闪闪发亮。
世界尽头
未来那么漫长,长到足够让我忘记你。足够我重新用力地喜欢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一样。
这样漫长的未来,我开始有一些害怕了呢。呐,你又在想些什么呢?
“我啊,就觉得一辈子真短,我们在一起剩下的时间,少得可怜啊。这辈子花费了24年才遇见你,下辈子还要花这么久吗?我才不要咧。”
我也不想要。那就带我走向无限的白色世界尽头吧。和你一起并肩行走,度过我们倒数计时的爱。
来生
唱KTV的时候突然唱到一句煽情的歌词。下辈子变做马,变做狗,也要报答你的爱。
虚构
我们在自己曾经的岁月里,一定虚构过某些特定的人。比如男生会想,以后一定要找到一个可以去保护她疼爱她的女孩子,可以在大雪天里走路的时候,把她温柔地揽进自己的大衣里来。
比如女生会想,也许有一天,会遇见一个不怎么说话,但是头发漆黑、手指漂亮的男生,他会在空旷的音乐教室里一个人练琴,而自己坐在下面等他,偶尔看他抬起头来,对自己微微地笑起来。
或者更具体一些,她应该扎蓝色的发带,应该有很瘦的小腿,应该会找各种借口逃掉累人的长跑,应该爱看书,而且经常会被煽情的桥段弄得泪水流满了红通通的脸。会织围巾。也会在织好一条围巾后却不敢送到一直默默喜欢的男生的手里,于是只能放在抽屉里,偶尔拿出来,看着走神。到夏天的时候,变成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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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明专栏:虚构的雨水与世界尽头(2)
而他应该有好看的手臂肌肉,夏天的时候会把袖子卷上肩膀,穿衬衣的时候把袖子挽到小手臂。鼻子很高,把眼睛衬托得狭长。不笑的时候很臭脸,笑起来又是小可爱。爱喝可乐,偏爱拉罐多过瓶装。会在每周末把大堆穿过的衣服带回家给妈妈洗,一副少爷的做派,被从小宠溺着长大,却也会在母亲生日的时候,抓着头发问身边的女生,女人会喜欢什么东西。
我们有时候会在内心里去虚构着这样的人,然后每一天每一天,去具化他/她的血肉和灵魂,直到真实得无从分辨,直到我们对周围的人都大失所望。自己刻意地去想,“啊,这里不一样”,“哦,原来他并不是喜欢喝可乐呢”。
这样想着,于是眼前的他/她也变得轮廓模糊起来,渐渐地,在心脏上失去了重量。于是,又重新开始去等待另外一个人。直到某一天,“啊,原来他也是不会自己剪指甲的呢。”
原来我们都是一直爱着自己假想的那一个人,于是所有的人,都变成了影子。
看见自己
我在电视里看到自己的时候,一定会马上表情恶劣地转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孤单和独自
和Lonely。在高中被反复区分着的两个词。那个时候,关于这两个词的题目我总是不会错。而现在,有时候我会一个人去空旷的公园发呆,有时候在大半夜,裹着帽子围巾全副
武装地去遛狗,有时候我一个人在阳台上花掉一个下午看书看得心里止不住地伤心,这些时候,我都是alone的,但是我却一点都不lonely。
但有时候,我也一个人去看电影,一个人去买很多很多的衣服直到提满大大小小的袋子几乎要走不动路,我也一个人去剪头发,一个人去日本料理店吃寿司,一个人跑去听一场一直想听的音乐会。这些时候,我是alone的,但是却也很lonely。
但更多的时候,我都不是alone的,但是也是lonely。和大家唱着歌,说着笑,聊着天,就突然地想起你。然后我就会缩在角落里,开始独自而孤单地想念了。
§虹§桥书§吧§
落落专栏:Only in Shanghai(图)
◇欢◇迎◇访◇问◇HQDOOR◇
落落专栏:Only in Shanghai(1)
一切都是因为上海。
城市里是有街的,它们不安分于直行,喜欢婀娜地绕圈子,好像要摆个谜局出来,也不管你究竟爱不爱猜。街上都是梧桐树,在看了北京和广州后,发现上海的梧桐树一点也不美丽,宽大呆板的表情和斑驳的树干没有半点妥帖的多疑。冬天前梧桐树被剃得精光,人在下面可以看见天是怎么被执意分割的。
我去看上海,看得打喷嚏。就像爱那个已经很爱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脾气和坏脾气就像叶绿素,在上海滚滚的沸水里破了壁。好大一锅酸涩的汤。虽然假设不存在成立的条件,但如果我没有出生在上海,没有在医院里看见第一眼黏糊的天,那里被梧桐树肆意地切出一个缺陷。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了。妈妈或爸爸的声音包围着我,他们都说“小囡”,把这个字眼说得像新生儿一样鲜嫩。
在我记忆开始的刹那,是上海黄浦江近乎空泛的轮廓,里面缓慢地漂浮着一些隐晦的垃圾,更多的是下雨类似惊叫的圆圈。我被妈妈抱在堤岸上,看照片里的天怎样黄得落俗,一张没有景致的面孔,酒窝在入海口旋成黄蓝两色。
奶奶和爷爷在遥远的上海的大雪里弓着背,然后他们走进自己的家门去,这大概是我在梦里见到的景象——上海是个很少见到雪的城市,冬天总是阴冷入骨的雨,像老人纠缠不清的关节炎一样提醒着这个地方的不同。而在那极少的雪后,是家里的猫跳上低矮的墙在那里轻蔑地看我,我跟在它后面把手印拍进雪里去,潮冷的水沿毛衣一直蔓延到手肘,等现在回味真是个暧昧的温差。上学时间到了,我呼呼着双手一边奔跑,看下了雪的上海如何化上罕见的妆。上海是个单纯的人。
不太有像书里说眺望着四角的天空一样闭塞而谨慎的举动。因为上海的四角大得不够看,眼珠转得很累了就睡觉,第二天起来发现昨天为做记号踏下的足印居然变成广告牌上一个损坏的灯管,一切都不算了数。
为了弥补这样的不够看,我被爸爸叔叔大舅舅带着去上海的各个角落,认路的本领很强很强并年轻轻就不会迷失。在车上看来像放的时间太长坏掉了的面包的和平饭店,还有外白渡桥短得嘲讽的艺术,是在我头上顶着蝴蝶结的日子里翩飞的阳光。同时它们轻易不来,一来就艳俗到底,让我想起第一次和男生去看《天使在人间》,看天使掉在游泳池里,真是个比幻想还干净的池子,直到她站起来。
从夏天里回来,在马路口看空荡的夜晚里对面是怎样灭了灯火后,回来睡觉。上海在我家门口摆了小小一墙的牵牛花。闹市中心它们高傲地吻着夜迹,是妈妈不会让我看见的镜头,梦魇盖住我的眼睛。那口在对面弄堂里的鸡蛋饼锅子,跟着就在饥饿的天明呼呼吹起来,吹掉我的一块钱。上海。
吹散了罐头里的香气,就是一户庞大的垃圾桶在弄堂的一头。很多时候人都是绕着走的,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