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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流行一时的“文革”笑话现在没人讲了,以后又流行一段机关里的笑话,现在悄然兴起酒店小姐的笑话,我想不久就要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两位客商带自己的小姐到隔壁的房间去“跳舞”,剩下我们继续听黄主任讲笑话,他讲了许多个机关笑话。
×月×日
小慧说出她的大胆、怪异的计划,吓我一大跳。她说她有把握让彭三累死在她的身上。在我心中存在很久的她为什么弄那么多种壮阳药让彭三吃的疑团,顿时解开了。
现在小慧一改饮雪碧勾兑洋酒的习惯,喝起地产一种高粱小烧,一杯接一杯,酒量大得惊人。
我说:小慧非这样毁坏自己吗?与他没感情,离开他就是,干啥弄那个废了他也废了自己的计划。我没听说谁个干那事累死的,即使累死了彭三,你又得到什么?小慧,快放弃这傻想法吧,对自己别太残酷了。
我多傻呀,多傻,全身心去爱一个人,可结局里呢?我曾经用全部的爱去拴住他,快乐时我高兴地哭过。唉,绳儿还是断了……
断线的风筝不知飘到何处,无法重新接上那绳儿。小慧话中透出她曾想摆脱彭三,好说好散,或打闹分手,但都没成功,彭三说:你是我花钱摆着的一只花瓶,摆在哪儿是扔是砸碎全凭我的意愿。你少跟我谈什么贞操贞洁,时下最廉价的东西莫过女人的贞操。小慧怕彭三,她亲眼目睹体罚洗浴中心的保安,他身边的两个保镖——河北乐亭的小老奤和阿尔山区来的大丛,他都伸手打过。彭三是否恫吓过小慧,她没说,可以想象到,她肯定受到警告的,甚至她家人的生命安全,这是黑道惯用的手段。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支持小慧搞掉彭三的一切行动,也包括让彭三死在她身上的计划。
今晚别走啦,陪陪我。小慧喝得舌头有点硬,吐字不十分清楚,声调悲怆而近乎哀求。今天是星期六,是彭三回到他老婆住处的日子。人终是个怪物,作恶多端的彭三,在老婆面前毕恭毕敬。小慧再次求我留下,我见空旷房间中的她,像一只在肆虐秋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蚂蚱,那样孤独无援、那样可怜兮兮,我没道理不留下来。
小慧见我答应留下来,扔下酒杯,一下抱住我,咯咯地笑。许久未见她这样开心笑啦,让笑驱赶郁积在心中的不幸和苦楚吧!她的脸和肩膀不是因笑而颤抖,而是啜泣,她拥抱着我哭,我凄然泪下,陪她哭,我控制不了自己。
这夜,最先醉倒的不是小慧,而是我。夜半,我酒醒过来,听见令人惊惧的声音:哧!哧!这声音太遥远、太熟悉,那是在故乡,有首民谣唱道:三月黄,三月黄,牛马羊靠墙。人们都知道牛马羊靠墙难熬的春月,养牲畜多的户,没草喂,马在夜里饥饿回头撕扯自己身上的毛吃。哧!哧!哧得主人心惊肉跳。可这屋怎会有这种声音?我摸了下身边,小慧的被窝儿空着,哧声是从卫生间传出的,一束灯光从门缝透出。觅声而去,卫生间正在进行的情景可怖、骇然:一丝不挂的小慧面对镜子,拔去下身的体毛,哧!哧!双眼充满绝望和懊丧的神情,面前堆放绺绺黑色体毛。
你干什么?小慧!我冲上前扭住她的胳膊,事实已晚矣,下身已拔干净,浸出的血点渐大汇成流,顺着光滑的肌肤淌下。我说:小慧,非这样作践自己吗?我像见到锋利刃具逼近那样脊背发凉、头皮发紧,她小腹下那片黑色的森林,已被砍伐光秃,到处是血点。我说:扑一点粉吧。
小慧没听我的建议,反倒挺拔身子,涂炭的肌体,我不忍睹。小慧施一场暴行、一场血腥自残,那道风景蓦然消失……她陷进席梦思里,渐渐安静下来,睡姿呈母腹中的胎儿状,我觉得小慧熟睡时像只小耗子,羸弱的小耗子。
我深陷黑暗之中,我预感世界末日的来临……
×月×日
二臣子结婚的日子定在农历八月廿二,小慧问我回不回去参加他的婚礼。我明确表态,不回去,因为没法面对。
从得知二臣子订婚的消息时起,我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应该说考虑很久啦。二臣子订婚的消息的来源有两处:常大香生完小孩后,港商作为感激、作为酬劳给她一笔钱,独自一个人回井东,整个人都变啦,具体说是厌倦了小姐的生活。带钱回凤凰岭镇开办养殖场,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常大香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女子,说做就做,很快回到家乡,着手办场……电话闲聊中,常大香告诉我,二臣子与邻村的沈玉叶订了婚。玉叶是沈家最小的女儿,比我小两岁,人长得也相当不错。小慧是二臣子与沈玉叶订婚后告诉我这消息的第二个人。
那天,小慧在市商百大厦乘电梯时遇到二臣子,他身边一位拎兜化妆品的女孩,二臣子说:这是俺对象。
姑娘见小慧有点腼腆,怯生生地说:慧姐,你不认识俺啦。
噢,沈玉叶!小慧一下认出她来,她说,你长成大姑娘啦,我都有点不敢认啦。
二臣子说:俺们初步打算八月里结婚,具体的日子还没定。我们先来买点儿东西。
小慧说:我请你们吃饭。
二臣子说:谢谢你啦,我和玉叶要赶下午的大客车回去。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办,她还要烫烫头。
小慧看出二臣子抽不出空来吃饭,没再深让,最后说:日子定下来,要告诉我一声。
二臣子说,那一定。他很守信,择下吉日后,打电话告诉了小慧,特意嘱咐,别告诉九花。小慧还是告诉了我。刚得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是甜是酸是苦是涩,我说不清,大概是这些掺在一起的味道,心里有这些滋味翻腾着,回忆的力量不可遏制。我想起儿时许多难忘的事:那回小慧提议到瓜园偷香瓜。瓜要边熟边摘,攒够一定数量才能运到城里去卖。熟瓜堆放在瓜窝棚里。30天不睁眼睛的瓜倌——看瓜的,夜里偷偷回家过夜,这些都被小慧侦察清楚,瞄准这个机会,我们摸索着进瓜地,顾不得挑选什么白糖罐、铁把香、老头面,本想吃饱后再拿些瓜回家,肚子撑得蝈蝈似的不能动弹,直不起腰哈腰走。天骤然降雨,回家要挨浇的。小慧说瓜园主人是我舅爷,别怕他。索性睡一觉再走,窝棚里仅一床夹被,我和小慧扯过盖在身上。可同来的二臣子没地方睡,他小狗崽似的蜷缩在一只花篓里。夜半雨后的山岗上风很大又冻人,一只猫头鹰飞过窝棚惊醒我和小慧,我俩觉得被窝比睡前还挤。咦,二臣子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来,睡得很沉很死……我们那时像快乐的小山鸡,唱着清纯的歌子,明月晚风助唱每一个音符,都倾注着我们白璧无瑕的友谊。鸟儿丰满羽翅的同时,褪掉的不仅是稚嫩黄嘴,纯洁和友情也随之褪掉了,许多美好的东西瞬间化作一缕轻烟,随风飘逝,渐远一个个沉重的背影。
二臣子订婚了,二臣子要结婚了。我像听到一个陌生的、毫无关系的人结婚一样,如在街上行走遇上结婚的车队,瞥去冷漠一眼。二臣子要结婚,新娘是沈玉叶。
第二部 死者对生者的叙述
十九
×月×日
彭三被勒死的消息传出……我最关心的不是彭三案子本身,我首先想到的是小慧会不会受牵连。立刻打电话给她,手机未开。我坐不住了,立即打车赶到她的住处,门被封条封着,我转身到洗浴中心,这里已停业,服务人员都走光了,大门也封着。我问一位看守房子的人,问他认不认得一个叫小慧的女孩?
那人的话难听:彭三的情妇吧,让派出所叫去做笔录了。
我问清哪个派出所后,立即赶到那里,取笔录还没结束,我只好等她。管我们这片的民警客气地让我到他的办公室坐坐,他说:你那位老乡目前看,还没发现她与彭三案子有太大的牵连,但她毕竟和彭三同居那么长时间,有些问题还是需要说清楚的。
小慧和彭三就感情而言,近期是不行啦,我比较知情。感情这东西只是构成他们关系的一部分,经济和其他方面呢?彭三干下一件件坏事,她是否知道一些?参没参与?彭三从银行贷出的巨额资金,据说贷款到期没人敢向他要利息,连本金都不还。那么,这些钱中有相当一部分挥霍了,小慧从中是否得到什么好处?警方怀疑的也是这些。
我问警察:小慧会不会被拘留?
警察说:在没有充分证据证明她参与彭三的犯罪活动,又能把所知道的情况说出来,积极配合警方,一般不会把她作为犯罪嫌疑人拘留的。
警察这么说,减轻不少我的精神压力,此刻,我希望小慧理智和冷静,积极配合警方,如实反映情况,真的得了彭三的好处,如数说出上交。但我担心小慧有思想顾虑,彭三的狠毒她从骨子里惧怕,而不肯说出所知实情。现在不用担心遭报复,彭三死了,死人不会报复。
正在我为小慧忧虑的时候,小慧从预审室走出来,我迎上去,小慧一脸的笑容和轻松,使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说;我饿啦,九花请我吃顿涮羊肉吧!
我爽快答应,她此时让我请她吃饭,心情是相当好的,说明她与彭三案子没什么关系,我也为之高兴,打车直奔本市最好的火锅城。
小慧像似几顿没吃饭,独自吃了一盘羊肉、一盘肥牛。还让服务员再上一盘牛百叶。我开玩笑说:你吃别人的东西胃口大,反正不是自己花钱。
小慧做个鬼脸,厚着脸说:当然,我吃别人的东西和吃自己的心情就是不一样。
我们说说笑笑,一字没提彭三的案子,都心照不宣地绕过那个话题。小慧问我知不知道常大香回来办鸡场的事。我说知道一点儿。她便说:常大香投资100万元,要建3万只鸡的养鸡场。马上又提起老瓜地,又让我想起小时候偷香瓜的事。那片到了三伏天飘着瓜香的瓜园,我们这些孩子一望便忍不住咽口水。如今什么季节都有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