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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这样一来,她这么多年来的痛苦又是为了什么?!
十五年?
他们以为她只不过顶着这个令人恶心的,令人瞧不起的头衔十五年吗?
不,是二十七年!
二十七年啊!
整整二十七年!直到上辈子的她身死,她依然是那个没名没分,就算被人戳着脊梁骨,也要笑着尽数忍下来的私生女!
她本来以为这就是她的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甚至没有人能够选择要不要来到这个世上……
如果可以,难道她就不想要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家庭吗?难道她就不想父母双全,从小被宠着、被骄纵着长大吗?
就连在心中被她那么瞧不起的江晚晴……难道她就不羡慕吗?
是啊,江晚晴骄纵、愚蠢、好骗……可是这不是也是被她的父母宠出来的吗?就连那样的江晚晴,也有人捧在手里如珠如宝,呵护不已……
而她呢?
而她安蓉蓉呢?
她本来以为最差也不过这样了……
轻蔑、讥嘲、欺辱……但这一切都加诸在她身上的时候,她默默承受下来,然后像是潜伏的毒蛇一般,只等到那些人露出破绽,再狠狠地咬回去。
私生女……私生女又怎么样?!
她会过的很好!比那些嘲笑她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她不择手段地往上爬,抛弃了自己所有的底线……
可是结果呢?
结果,那个上辈子被她叫了十二年的“父亲”都没有纠正过她的人,却告诉她他不是她的父亲,而她也不是他的私生女。
——她不是私生女。
她不是!
安蓉蓉用手紧紧地捂住脸,嘴唇颤抖着。
她一生所有的悲剧、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恨,都源于“私生女”这三个字。
因为这三个字,那么多人都对她不屑一顾,连见都不曾见她就直接否决了她;因为这三个字,她不得不小小年纪就明白了那么多,警惕地看着任何一个靠近她的人,只恐自己会受到伤害;因为这三个字,她发誓要出人头地,发誓要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只能羡慕她,发誓要让所有人就算违心也要笑着恭维她……
所以她才会选择那条路。
……是的……是啊……
原来是这样……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安蓉蓉恍然大悟,开始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
为什么上辈子她那么努力,就算违心也要向上爬?
——因为她不甘心啊!
她不甘心低人一等,她不甘心她一辈子都要受到这“私生女”三个字的嘲笑。
——难道是她想要成为私生女的吗?
——难道她天生就是“贱人”吗?
为什么要嘲笑她?
为什么看不起她?
为什么要排挤她辱骂她欺负她?!
她好恨!
她不甘心!
所以她一定要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一定要把她们统统踩在脚下!
可是——结果呢?
结果呢?
她不是私生女。
而那些戳着她脊梁骨的人,她其实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啐回去的。
——那么她上辈子那一生的勾心斗角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刻,安蓉蓉的脑中突然想到了她嫁给邵启之的那一天。
在那一天,在跟着邵启之走上红地毯之前,被她抢走了联姻对象的安曼瑶找到了她,问她道:“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邵启之吗?”
“你要知道……你的年轻、容貌、身世、金钱,或者其它你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有可能离你而去,但唯有知识与智慧将永远伴随于你……世上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可是就算是这样,你也依然要嫁给邵启之吗?”
那时的她犹自不屑一顾,想着只要这些到了她的手里,难道她还会放过吗?
但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们早就知道了……早在上辈子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那么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难道他们就那么高兴她死死掐着私生女的身份,就那么高兴那些人戳着的她的背骂她上不了台面?!
安蓉蓉的脑子里混乱起来,一下子是安继宗一家和乐融融相处的场景;一下子是高中的她被人狠狠扇在地上,被指着鼻子骂道“贱人”的画面;一下子是婚礼前夕,安曼瑶沉静而悲悯地看着她的样子;一下子又是邵启之微笑着将她逼下天台的模样……
混混沌沌的,安蓉蓉目光空茫地望着前方。
她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门外什么时候站着什么人,拍着门对她说了什么。
直到翻滚的心绪淡去,所有的画面都在眼中消失,一个问题慢慢从她胸中浮现。
还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安蓉蓉恍然惊醒,挣扎着站起来,拉开门,游移不定的目光在神色惊慌的姥姥和焦急的安继宗游离了一会儿,最后定格在姥姥身上。
“我爸死了……”
“那我妈呢?”
“她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大概就是这样吧。
☆、第40章 chapter。40
“我爸死了……”
“那我妈呢?”
“她在哪儿?!”
这一刻;姥姥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
她看着安蓉蓉,苍老而干涸的嘴唇颤抖着。
蓉蓉的妈在哪儿?
她去了哪儿?
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听过蓉蓉妈的下落。
因为这是个秘密,岐水镇上下谁都不知道的……由她隐瞒了十五年的秘密。
可是……
“我带你去。”姥姥哽咽道;“我带去你找她。”
·
安山精神病医院。
安蓉蓉没有想到,她竟然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在这之前,安蓉蓉还奇怪地想着——姥姥为什么会每一周都有一天去县城?姥姥走过这条街;究竟是去了哪儿呢?
今天她得到了答案。
姥姥带着她还有安继宗;轻车熟路地穿过那白得令人窒息的长走廊;停在了一间病房前。
站在她们身边的护士默不作声地打开了那如同牢房一般的病房门,露出了病房的真容。
安蓉蓉的呼吸在此刻凝滞。
——那是一个狭小的病房。
一张单人床,一套磨掉了尖角的书桌和椅子,和一个马桶——这就是这个房间的全部。
它小;而窄,就算最空的地方,并排也只能站下三个人,周围的墙漆也刷成了死气沉沉的白,令人看了就闷得慌。
而就在这里,在这个狭小的病房里,一个女人歪着头坐在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
她面色苍白,白得近乎透明,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吹散了。但她也很美。
她很美——明明只是一个侧脸,一个僵硬的表情,却也像是端坐在画里,美得几乎令人屏息,也让人瞧不出她的年纪。
安蓉蓉不知道她是谁,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但是只需要看到那张脸,安蓉蓉就能肯定她的身份——那就是她的母亲。
安蓉蓉看着她,而她却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她面前白色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算听到病房门推开的声音,也没有回过头,也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听到了也不想理会。
——这就是她的母亲吗?
这就是她曾经想了念了那么多年的母亲吗?
安蓉蓉恍惚了一下,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胸口仿佛烧起了一团火,又好像怀揣着一块冰。她想要走近那个女人,想要呼唤她、想要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可是她的脚却像是有着千钧之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只能睁大了眼,茫然无措的看着那个女人。
而另一边,早在踏入精神病院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结果的安继宗站在门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就算事实摆在了眼前,却依然不敢相信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安继宗望向了姥姥,道:“她……她是——”
姥姥没有看他,只是扶着门,语气平静,神色却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疲惫说道:“她就是你要找的赵玉。”
“当年……安继文一去不回……然后她生下蓉蓉没多久……就成了这样了。”
就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在了头上,安继宗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这一刻,无数的画面在他脑中交织,最后变成安继文满脸血迹握着他的手的样子。
——继宗,我把她们……拜托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们……拜托你了……
可是……他做了什么?
他来得太晚了……
他到底还是来得太晚了……
这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太过无能,是不是这一切都能够避免了?
安继宗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向那病房多投去一眼。
姥姥说完这句话,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没有去理会神色大变的安继宗,甚至没有去看安蓉蓉,姥姥径直越过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个女人的面前,定定地注视着那张好像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的脸,颤抖着嘴唇拉出一个哭一般的笑脸,道:“玉儿啊……妈又来看你了……来,乖,抬头看看妈,好不好?”
听到姥姥的话,那个女人慢慢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姥姥,然后露出了一个如同孩童一般天真柔软的笑脸。
只是这样一个笑容,就让姥姥泪如雨下。
姥姥哽咽着,抬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但却又怕自己手上的粗茧磨痛了自己可怜女儿的脸,于是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手上,强笑着道:“玉儿啊……你这几天在这里,有没有乖乖听医生的话?”
那个女人怔怔地看着姥姥,似乎不太明白姥姥说了什么,半晌后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吃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曾经聪明美丽,是她毕生最大的骄傲的女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