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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身才把眼睛睁开;和龄咬紧了唇;她身后的顾盼朝见她如此却意外的沉着;他凝神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定无人才立起身来;扳过她的肩膀;让她正面对着自己。
“和龄若是不看,却要怎么判断我的话是真是假。我是否自讨没趣;抑或是存心找权泊熹的茬儿?”
她的脸低低埋着,也不说话,下巴几乎碰到她自己的胸口上。
顾盼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了解和龄;分别十来年,物是人非事事休矣,当初那个蹦蹦跳跳扎着小辫儿,喜欢跟在他后头跑的妹妹似乎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他看不懂她表情里的涵义,还是说,她满心里只是在乎另一个“哥哥”,打心眼儿里不认同他么?
想到这里,顾盼朝抿起唇,唇线绷得直直的。他收起了原先在她跟前脱衣的尴尬和赧然,面上浮现出一种相对而言的冷沉。
“看着我……”
他一点一点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视线迎上他的,“不是已经瞧过他这儿了么,我的怎么就不可以?”
和龄心说不一样,然而到底哪儿不一样呢?
确实啊,泊熹先入为主占据了属于哥哥的位置,当然她在期间断断续续对他产生过怀疑,只是思来想去并不能够知道自己对他有什么用处。
泊熹要骗她,总得需要理由吧。他那么忙,没道理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下巴被挑得难受,他却不肯退让,势要叫她看完了才松手的架势。和龄了然,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猜得到他的心理,这位顾大人……她撩起眼皮,视线一寸一寸在他温文的面孔上寻睃,寻找着二人的相似之处。
这样近距离的注视,很容易便让她生出挫败和心灰的情绪,身上的血液都快凝结了。
她以前就曾经觉得这位顾大人好亲近,他还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她,悉心照料,给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这么好的他,又同她有那样一双相同的眼睛,便连眼尾上翘的弧度都那么相似——
那就看一眼吧!
和龄在自己感情的天枰越来越倾向于相信顾盼朝的时候做出了决定,横竖看一眼顾大人那儿她也不少一块儿肉,说不准,他胸口上并没有痣,他的是假的,如此一来,她直往下坠的心才能得到安慰。
事实会证明泊熹没有骗她。
和龄的视线往下,他手上就松开了,不同于她窥探似的小心翼翼,他倒是很坦然的。怕她瞧不清,还向前凑了凑,锁骨差点都要碰上她的鼻尖了。
“大人别…别动,”她更紧张了,大夏天的出了一身的汗,白生生的脸孔上热得发红,嗫嚅道:“您别动,动了晃眼我瞧不清,我自己看就…就成……”
顾盼朝突然愉快起来,憋闷了这么久,终于能叫权泊熹露出他的真面目。只是却不知道他因何要将和龄弄进宫里头来?权泊熹获悉妹妹的身份已然不言而喻,甚至,他连他的身份也知晓了也未可知。
这个盼朝并不担心,他隐藏身份的真正原因是为了对付樊氏,若是做回了正儿八经的皇子,两人都在明处,下起手来才叫不方便,怎如现今儿似的,敌在明他在暗,只要部署的好,终有行刺成功那一日。
话又说回来了,盼朝眼角略弯,暂且不去思考权泊熹的意图,只看现下,假使不是他走了这一步,他还不能这么快见到和龄。
指挥使府邸固若金汤,权泊熹除了锦衣卫的人手,竟还在暗中培植了一股连东厂也没有掌握的势力。他如果单是权迷心窍,看中了和龄这神韵间与樊氏的相像之处,预备加以利用好助他平步青云那他倒是不担忧了,怕就怕权泊熹另有目的。
此人心思诡秘,短短几年便爬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为人冷傲不近人情。看着是两袖清风光明磊落,实则阴险狡诈,为达目的,暗下里使尽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可偏生他皇父瞧上了他这一点。
顾盼朝眯了眯眼睛,眸中迸出一丝寒光,倘若不能将权泊熹招纳,则后患无穷。为长久计,这样的人,怕是留不得。
他正神游天外想得长远,胸口那颗朱砂痣的所在却痛了痛,他倒抽一口凉气,奇怪地低头看和龄。
只见她闷头闷脑专心致志,一只手怯怯地掀起了他的衣服,还有一只手却在使劲地抠他那颗痣……
“痛——”顾盼朝“咝”了声,忍不住道:“和龄看便是了,却抠它做什么?”
他又不是铁打的,哪儿经得住她这样“粗狂”的对待,她要再用更大的力气来确认痣的真假,只怕真的痣也要被弄假了。
听见他呼痛,和龄跃跃越试的指尖萎顿下来。她抿了抿唇,果然,被自己用力抠的那一小块儿皮肤立马就见红了,显得那颗小小的,嫣红的胭脂痣愈发的鲜艳。
红得像是一滴凝结的血点子。
顾盼朝真的有这颗痣。
和龄深呼吸一口,仰脸对上他埋怨的眼神,心口忽然一酸。
她把手缩回袖子里,眼圈里浮起隐约的泪意,笑也不像是笑,柔肠百结,眼波在他面庞上脉脉潺潺地流淌,转眼便在心间描摹出他的轮廓。
“也是…”她喟叹,“比起泊熹,顾大人果然更像哥哥。”
她指的是他的眉眼,长长的剑眉,浓黑如墨的眸子,高高的鼻梁,最重要是他看她的眼神。
他眼眸深处是柔和的,而泊熹就没有这样看过她。他三天两头的不着家,来见她的时候也总让人不大自在,那样无所遁形的暧昧,是她真傻的么?不过是不想去怀疑他罢了。
世人总是这样,相信一个人不容易,然而要去亲自摧毁那份信任,似乎只在眨眼之间。
顾盼朝看着妹妹发红的鼻子,知道她是想明白了,他微叹一声,纤长的食指在她鼻梁上刮了刮,“和龄是傻姑娘么。这么大的人了,竟还要哭鼻子不成。”
“我哪有哭?”和龄用力眨了眨眼睛,唇角最终欣悦地弯了起来。
她略一犹豫,转而一头扑进了他怀里,撞得他踉跄着退后一步还不够,她还调皮地用脑袋蹭了蹭他心口。
直过了好久,两个字从花瓣儿似的唇里轻轻溢出。
顾盼朝闻言,颀长的身子微微怔住,须臾他低笑一声,满满地将她环抱住。光阴荏苒,时隔这许多年,他再一次听到妹妹独有的脆软声音唤自己“哥哥”。
面前依稀浮现出立在雪地里的淳则小帝姬。
天寒地冻的,边儿上围了一圈宫婢太监,她却硬是要堆雪人,没人同意不打紧,她挺挺小胸脯一脸骄矜,“这是哥哥同意的,你们问哥哥去,不许打搅我玩儿——”
那时候他恰巧经过,听见她那样冒用他的名头,感到无可奈何之外,心间却徜徉着温柔的情绪。
他后来常常想,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多好。母妃还活着,妹妹也没有失忆,而他还是原来的他……所以回忆呵,真是叫人揪心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先短小一点,待我今晚再撸个粗长→_→
顺便给一路作死的泊熹点个'蜡烛',相信还是有人看好尼的。。。?
第32章 启繁华
兄妹两个温存了一会儿,窗外蝉鸣依旧一声连着一声;这时候她却不觉得那么刺耳了;这样的喧嚣似乎也不错。
把脸在哥哥胸口埋了一会儿;和龄忽然想起来哥哥还半光着身子;这真是…怪不得她觉得脸上热热的;赶忙儿让开了;笑容里难得的出现一点羞赧。
“我帮哥哥系带子吧。”不待顾盼朝同意;她帮他归拢上衣,这些事她做起来还是很上手的;自觉心灵手巧别样儿能干。
弄着弄着,和龄脑袋里一亮,突然想起来问他;“哥哥,咱们是哪儿人呀?是京城人士么?”
她好奇的紧,过去把泊熹当作哥哥的时候不曾问,现下却不能不问了。倘或真是京城人士,那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不得了的大事才会致使徳叔把她带去了关外避祸?倘或不是京里人,那家乡在哪儿,同样的,问题依旧会绕回她因何流落到关外。
顾盼朝听着眉心一跳,他本暗自盘算着尽快把和龄从皇宫里弄出去的主意,大内深宫要说进来其实容易也容易,出去却困难。一旦入了宫女花名册,宫里边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好好儿一个大活人不是能够说没了就没了的。
见她问起身世,他一时倒说不出话来。
那些沉重的记忆是负担,老天爷都叫她失去往昔幼年时候的记忆了,他更不会告诉她。便含糊其辞道:“多年前的事了,我同你是一样儿的,记不大清了。”见她晶亮的眸子里流露出失望,他瞧不过去,复道:“兴许过些时候能想起来,你别难过。”
帮哥哥衣服穿妥帖了,和龄上下打量他一番,自己的哥哥就是怎么看怎么好,这么穿完了,他又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其实我也不难过,”她摆摆手,站直了身子,“能同哥哥再相逢已经是和龄前世里头积了福祉今生才得来的大造化,奢求太多反倒贪心,万一老天爷看不过眼再收去我什么,那多不划算。”
她说完摸了摸自己后颈,询问父母尚在否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里。
也罢,既然都不记得了,那问不问都一样白瞎。
盼朝理了理领口,他毕竟不便长久待在这里,即便一心儿想把妹妹带走,眼下却不能。但是有些话不能不嘱咐于她。
他扶着她的肩膀在桌前坐下,自倒了一盏茶,喝到嘴里是茶末儿,他喝不惯,略尝了尝算解了渴便放下了。
他叫她的名字,见她看着自己了,便娓娓交待起来,“……宫里头到底人多眼杂,目下我不方便淘换你出去,和龄自己要小心,别着了旁人的道儿。”
那个“旁人”竟也不知是在说谁,也许是宫里潜在的危险吧,和龄乖巧地点头,“嗯,我知道的,都听哥哥的。”
“等闲不该看的不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