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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渡阴阴道:“我知道你挺冤的,但林某也是奉命办事,你认命吧!”
烈万华心内充满愤恨:“林渡,你杀我不要紧,但秦逢春无才无德,你也不是大将之材,军队由你们统率必败无疑!到时你怎么向千千万万的同袍交代,怎么面对你一生忠义的父亲?”林渡阴沉着脸:“这些不用你过虑,秦大人吩咐将你就地处决,你有什么话,就向阎王爷说去吧!”
烈万华仰天狂吼,向江边跃去。待来到水边,更不犹豫,纵身跳入河里,向对岸飞快地游去。林渡追了几步,叫道:“放箭!”士兵大多不会游水,只是在岸上向水里射箭。
烈万华内力悠长,并不浮出水面,只是潜在水里奋力向前划水,这样箭支就不易取准。眼看去得远了,臂力不够的士兵已经射不到他,烈万华方才浮出水面,透了口气。
岸上的林渡一声冷笑。他拉满弓弦好久,就是等着这个机会,只听“嗖”的一声,一箭正中烈万华左肩!烈万华肩背吃痛,毫不停留,带着一道红红的血线向江中游去,离岸边还有大半水程,却又中了两箭,同时又一箭挟着风声指向他背心。
烈万华眼中透出绝望,正欲闭目待死,一道银光飞来,击落他背后长箭。烈万华见打落长箭的是一锭纹银,不及思索,抓紧时机拼命向前游去,耳听后面射来的箭又被打落几支,再游几下,已经没有箭可以射过来,离岸边也近了。他探出头来,第一眼就看到一个面皮焦黄的少年向他伸出手。他略一犹豫,把手伸去。少年一把就将他拉到岸上,拽着向林中跑去。没想到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力气却大得惊人。
岸边林子里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华服,气度不凡。他骑上一匹马,将牵着的那匹缰绳交给那黄脸少年。少年抓起烈万华跳上马背,三人两骑立刻飞跑而去。两匹坐骑竟然都是罕见的良驹!
上了马背,那黄脸少年才对烈万华说了第一句话:“把外衣脱下来!”烈万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依言脱下外衣。那黄脸少年对旁边的男子说:“大哥,你快马再沿着江跑二十里,后把这衣服和箭放在江边,一半浸在江水里,然后在蛇皮陈的赌场和我会合。”
那男子应声去了,剩下这黄脸少年带着烈万华向林子深处驰去。烈万华见他处事果断,指挥若定,迟疑地问:“恩公怎么称呼,可是知道烈某的冤屈,所以特来营救吗?”那少年道:“我是扬州城的小混混,人称黄皮小杜。其他事,到地方再说!”
这少年正是杜风寄,他刚刚和大哥孙陆做成一单大生意,心情大好,故而骑了马在江边溜达,不觉一口气跑到了盐城,正巧遇到烈万华,为他不屈的斗志折服,所以才伸手相救。
两人兜兜转转,到扬州蛇皮陈的赌坊时,孙陆早已经到了。杜风寄一边命人给烈万华包扎伤口,一边问:“我听追你的人叫林渡,那你是不是就是朝廷悬赏的通敌叛国要犯烈万华?”烈万华吃了一惊:“江面这么宽,你都能听见我们说话,杜兄好耳力!”
杜风寄道:“能躲过五万大军的追杀,烈将军的功夫怕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了。”烈万华道:“我是少林的俗家弟子。”
杜风寄一边吩咐拿吃的,一边不经意道:“那就难怪了。你的功夫应该不在现下的四大公子之下。你的事如果不介意,就和我说说吧。”
于是,烈万华慢慢讲出了事情的经过,杜风寄除了在听到秦逢春回朝廷时骂了句脏话,基本没有作声。烈万华太过疲累,说着说着沉沉睡去,等他醒来,杜风寄笑着问他:“想不想知道追你的人怎么样了?”
“昨天林渡拿着你的衣服向秦逢春报告你淹死了,秦逢春就是不信,亲自带人到河边捞你的尸体。我见他这么有精神,就给他找了点事干,让李闯王的部队‘不小心’和他碰了面。他可真有种,打都没打就全体归降,其实闯王的部队还没他们的人多呢!”
烈万华十分痛心,半晌无言。杜黄皮又道:“李闯王见用不着这样的稀泥软蛋,把秦逢春一刀宰了。林渡功夫好,留了下来。其实要宰,也该等稳定过这些降卒再说,这下以后还有哪个统帅敢投降啊?闯王勇则勇矣,但毕竟是草莽,就算夺了天下,恐怕也难长久。烈将军,你现在没事了,可有什么打算?”
烈万华脸色灰暗,许久才道:“我想进京。”杜风寄皱眉道:“烈将军,我敬佩你的为人。你如果想杀皇帝给你家人报仇,我劝你等一等,这皇帝的位置坐不久了,到时你大可以去打落水狗。但如果你还想回去,面圣求他还你清白,那就算了吧。这人刚愎自用,就算心里知道错了,让他当面承认也是门都没有的。你去了,就死定了!”
烈万华黯然道:“不是,我不会弑君,可也犯不着为他尽忠。我想去接我留在乡下的老管家,他对我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半年前他才回乡下纳福。烈某现在孑然一身,再没别的亲人。我想接了他,再来投奔杜爷你。要是杜爷不愿,就带他来南边避祸,和他相依为命。”
杜风寄道:“现在风声紧,这事交给我大哥,他刚有一批货要运去京城。我叫大哥来,你们自己商量!”
烈万华后来才知道,杜风寄叫大哥的这个孙陆真不愧陆上龙王,翻手云覆手雨,一路有孙陆海龙标记的车队在过关卡城门时畅通无阻,轻易就接了烈万华的老管家烈福。于是烈万华就由一个威风凛凛的铁将军,变成了混地面的混混,人称“要破杜黄皮,先打铁门闩”的悍将。
这就是十兄弟中的老二——威风赫赫的“铁将军”烈若海。
三姐姐
花艳春这名字让你一听就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没错,她是花满楼的红牌姑娘。
她皮色略黑了些,但身子修长秀美,脸上斜飞了一对娇滴滴的丹凤眼,修长的手指总是懒洋洋地拦在下巴尖上,六分的姿色里倒透着十分的俏丽!脚是没缠过的,比一般的男人都还大些,但好在纤瘦,也就现出一种别样的味道来。此刻,她正赤着脚拨弄地上的大花猫,那猫眯着眼任由她撮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今天是她生日,过了这个晚上艳春就满二十五了。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这么老的。现在已经是深夜,艳春身边的男人睡熟了。和以前一样,她在那张舒服的大椅子上坐着,什么也不想。可今天那软软的椅垫好像有一种吸力,令她觉得自己正慢慢沉沦,陷到一个不可知的地方去。她莫名地烦躁起来,不觉脚底就用了力,狠狠挤了那猫一下。猫儿发出一声难听的惨叫,一下蹿了出去。
艳春心里好像烧了一团火,简直快透不过气来!她抑制不住地想要出去走走。角门已上了锁,艳春换了身颜色素净的淡青衣服从墙角一个洞里爬出去。她一下觉得天地都宽阔了,天气凉得沁骨,街上冷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影在动,但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感到自己是活着的。
她正享受着这份冷清清的宁静,远处却隐约传出一些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就在这附近,辣块妈妈的,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艳春暗叫不好,知道自己遇上了当地流氓。她连忙拐进一条小巷里,屏住呼吸猫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一炷香工夫,五六十个手拿长刀棍棒的人从巷子口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到她。艳春舒了口气,转身就要往回跑。
她实在没什么经验,不跑还好点,这一跑那些人立时听到动静。一个叫:“啊哈!原来在这里,弟兄们过来啊!”艳春心儿狂跳,尽力飞跑,但哪里跑得过这些人,没几步就被追上了。
另一个道:“不对,这是个雌儿!”又一个道:“还他妈是个挺好看的雌儿。他妈的,反正也找不到那黄皮小子,不如哥几个带她回去爽一爽!”一边说,还一边去摸艳春的脸。
艳春当然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她感到有点可笑,自己不老实呆在花满楼接客,竟然跑到街上被人强奸,可心底深处却透着一股悲哀。她没反抗,只是低着头,跟着那些骂骂咧咧的人走。
便在这个时候,艳春右手边一条巷子里传出声音:“老杜手底下的人还真他妈精力旺盛,就是眼神差点。你老子就在眼前,居然都看不见?”随着声音,一个长条身量的人从房檐上溜下来。他原本挂在那儿就像一张蜘蛛网,如果不动不出声,真的看不出来。
那人径直走到艳春身前,低声道:“小丫头,下次别半夜三更出来溜达,快跑吧。”那伙人怒吼一声,都扔下艳春向他围过去。艳春赶紧退后,想跑,但心里却不忍这个救她的人独处险境,不由停了下来。
后面那一大群叫:“看你也是个人物,老大说,只要你改个称呼,别说自己姓杜,我们就放过你!”那人嘿嘿冷笑一声:“行,没问题。改名叫你老子!”这边人听了大怒:“杜黄皮!你死定了。”
杜黄皮笑道:“那倒是,是个人他都死定了。你老子能比你们多活个七八十年再死,也就够本了。”他转头对艳春斜眼笑道,“妹子,怎么不走?看上我了?看上也要等哥哥明天去找你啊。”
如果是一般家里长大的女孩子,听这话一定给气走了。可像艳春这样的人,已经能判断出他话中的真正意思。她在他的目光里读到了关切和焦虑,于是郑重点点头,转身逃去。
看她这样,杜黄皮倒怔了下,可是轮不到他发怔,被他激怒的一群人已经大吼着冲了上来,和他乒乒乓乓打在一起。
其实艳春并没有跑远,她从另外一条巷子里拐回来,手里拿着一根晾衣服的竹竿,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地上已经躺了十几个人了。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从杜黄皮蹒跚的脚步看,他也挂了彩。
小杜的打法很吓人,他极快速地向前跑,并在巷子里蹿进蹿出,拖得后面追他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