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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拧了拧水盆里的布条,微蹙着眉头开始擦拭身上的血迹。豆点般的灯光、古拙的剑,简陋的房间里擦拭着身体的女子……片刻,墙壁的另一边,宁毅也在凳子上坐下了,目光望着房间里的灯火,女子大概能听到他的动作,微微顿了顿,随后继续擦拭伤口,将伤药粉末往伤口敷上去。
“这里原本是个废园,一般没什么人来,如果是以前,搜查的时候可能会搜进来,不过我已经租了,问题应该不大。隔壁是豫山书院,再过去有一小片竹林,有一条小河从那边过,不宽。河对岸先是两家酒楼,扩出一片三角形的居民区,里面的巷子四通八达,如果有人要在那里追到里,应该不容易,旁边有长兴街、长业街,再过去的话,道路就通往南门……院子的另一边是……”
背靠墙壁,宁毅缓缓的开口,介绍着周围的一切,女子在那边静静地上药,听着,过得片刻,开口道:“你是道门弟子?”
“嗯?”
“外面那么多炼丹的东西。fQXsw。”
“哦,不是炼丹,我应该是儒家弟子,这些是格物。”
“应该?”
“应该。”
“……为什么会知道我在马车下面?”
“感觉……或者是猜的……”
“你与宋宪有仇?”
“没有,听过他的一些恶名。”
“……不尽不实。”
“在下以前曾经见过姑娘。”
那边微微的沉默:“什么时候?”
“今年元夕,姑娘在朱雀大街上打斗之时,在下正在附近几十米远的地方看着,后来再酒楼之中,姑娘打扮成丫鬟在那边倒酒。”
“……我想起来了。”语音微微沉了下去,墙壁的那边,擦拭伤口的女子缓缓停了下来,右臂一挥,啪的抓住了小桌子上的剑柄,轰然往后方刺了过去。噗的一下,土石从墙壁另一端激射而出,那剑锋刺穿了土墙,停在宁毅的脸侧,宁毅笑着偏头看了一眼。
“你是当日那个写诗的书生……为什么跟着我”
“今日是你跟上我。”宁毅这句话说出墙,墙壁那边的女子微微愣了愣,“不过你该明白我并无恶意了。”
片刻,那女子将剑锋抽了回去,放在桌子上,光芒从长剑刺出的缝隙间微微透了过去。
“但为什么要跟着我?你有何企图?”
“除了因为宋宪……在下想学武艺。”宁毅坦白说道。墙壁那边愣了半晌,似乎为这个答案感到愕然,片刻后,声音缓和了一些:“瞎说。”
“是实话,在下从小心慕武学,早想知道传说中的高深武学到底是什么样子……”
“你颇有才学?”那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呃,这事不好自己说……”
“那日在楼上,大家让你写诗,你一诗作出来,大家都没有话说……你们这些才子,一向看不起武夫,你也是有才学的才子,也有名气,如今说要习武,还高深武学。你们不上战阵,不与人打斗,只是花架子,习来何用,我不信。”
女子淡淡地说着,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在其中,只是陈述着这些话而已。宁毅想想,耳听得城外的钟声隐约传来,笑了起来:“确实是……没什么用。而且听说高深武学都得从孩子练起,十多二十年,日日不缀方有成就,是这样吧?”
“你确已过了习武之龄。”
“遗憾。”宁毅笑了笑,“其实……在下好格物。”
“……格物?”
“嗯,就是穷究万物至理,然后推导利用,譬如说你用来清理伤口的酒精,经过了几次的冷却和蒸馏,目前只是很少一点的提取,但如果用来酿酒……”
时间不早,宁毅随意说些话,等待着时间的过去,里面的房间里,女子处理着身上的伤势,偶尔心不在焉地说一句话,她身上的衣裤毕竟已经全都是鲜血,此时脱下来仍在一边,白色的绷带绑住了胸口,一圈圈的绕过肩膀,甚至连大腿上,右足之上都缠了几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那长袍披在了身上,她此时拿下了面纱,苍白的脸上神色虚弱,但依然警惕。
过得一阵,宁毅道:“太晚了,再不回去,家里人恐怕便要找来了。在下明早再来,姑娘受了伤,早些休息。”
宁毅等了片刻,那边没有回答,他熄灭了灯盏,准备往外走去,随后又道:“对了,那酒精灯若要熄灭,从旁边拿个罩子罩住火苗便行,若是用吹的,怕会爆炸,说完,推门出去,再轻轻关上。
里面的房间门被轻轻拉开了,用手轻轻拉着那长袍,女子赤足无声地走出来,皱着眉头望向门边,随后再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缝,往院子那边看了看,宁毅已经出了院门,不一会儿,马车行驶的声音响起,逐渐远去。
院子的草丛里传来虫鸣的声音,漫天星斗在这样的夜色下眨着眼睛,女子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子,回头望了望外面的这间房间,架子上各种各样的东西,瓶瓶罐罐,她先前醒来的时候只是从里面瞥了一眼,因此认为是道士炼丹之所,此时才看见房间里更多的东西。稍微空旷的地方几张桌子排成长列,古古怪怪的铁架子,奇怪的铁桶、管子,让人完全看不懂的仪器,一块黑色木板挂在尽头的墙壁上,白色的古怪符号,星光自窗棂照射进来,洒在桌上的书页与打开的宣纸本上,毛笔在笔架上哐哐当当的动着……
夜风从后方木门的开口间吹进来,吹动着她原本就有些乱的头以及稍稍有些大的长袍,长袍之下隐隐显出了仅有绷带包裹的身形轮廓,女子反手关上了门,一路走回里间,抱着她的剑与双膝,蜷缩在床铺角落里睡着了……
今晚应该不会忽然走掉……
马车驶向苏家侧门的路上,宁毅深吸了几口气,如此想着,随后笑了起来。
因为她没有衣服穿……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的伤势,宋宪这样的官员死掉,过不了多久,官兵就会在江宁的各处设卡,这样的重伤下,她暂时走不出去。
从这女人安排支使开宋宪亲卫的手法来看,她也不是傻蛋,多少懂得权衡,不至于会忽然犯傻。
要直接说出对武功感兴趣这件事,尺度有些难以拿捏,最主要的是如果以后再说,难免给人以整个谋划都是为这事而来的印象,这年月虽说重文轻武,但个人艺业,在社会上还是敝帚自珍的风气居多,更何况是那样的神功绝艺。他是过了年龄,但也不求什么一流高手,甚至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跑江湖或是上战场什么的。
这事情,先说出来,然后以其它方面的元素尽量冲淡,反倒显得坦坦荡荡,只要这个坎能过,以后再提起来就是四平八稳。如果放在以后,引起对方不爽,人家真觉得欠你人情说不定也会觉得你在谋划她而敷衍你一顿。
明天要给人留个好印象,让她继续留下来……
来到武朝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主动地去想着计划事情,感觉倒是与以前与人谈判拉订单或者推销创意的感觉差不多,先要让人觉得自己诚恳。一路回家,从侧门穿过小道,远远地望过去,住着的小院中没有灯光,估计檀儿主仆也还没有回来,小婵不知道有没有睡下。他走到院子门口时,才看见了坐在中央凉亭里的少女。
整齐的刘海,碎花的白裙,少女坐在那儿不知想着什么事情,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给人以咬紧牙关的感觉,星星的光辉从天上洒下来了,照在少女专注的侧脸上。宁毅看了两秒钟,少女眼神动了动,随后朝这边望过来,站了起来。
夜风吹拂着裙摆,少女站在那儿怔怔地望过来,这不像是平日里裹着包包头的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婵,倒像是一个更成熟的,平日里总潜藏在背后的小婵,这样的感觉也持续了两秒钟。
“姑……”
第一个音节出,已经带了些哽咽的气息,泪珠从少女的眼中滚落而下,她举起手去揩,陡然就已经哭了起来。
“姑爷……”
哭声之中,小婵从那边跑了过来,直接扑进他怀里抱住了他,几乎将他推得往后退了一步。宁毅抱住她的后背,喃喃地叹了口气。
“回来了……”
“姑爷……你到底去哪里了啊……”
夜色下,哭泣的少女像是矮了一截,于是又变回以前那个小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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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铃铛明天见
第六十四章铃铛明天见
叮当叮当的声音,清晨时分,婵儿娟儿往桌上摆好碗筷,盛了粥饭,随后在檀儿的吩咐下也在旁边坐下。fqxsW。coM清晨的光芒里,一家五口人坐在桌边吃早餐的情景。
昨晚苏檀儿与娟儿杏儿也回来的比较晚,婵儿哭过之后,与宁毅坐在凉亭里聊了一会儿心事,抹着眼泪絮絮叨叨。小丫头比较可怜,先是担心宁毅抛开自己去见什么狐媚子,然后看见外面乒乒乓乓的敲锣,担心姑爷会遇上什么意外,后来又担心起来,姑爷如果去见什么狐媚子,没带上自己,身上没钱……
“姑爷要是去了,没钱会让那些人瞧不起呢,其实啊,那些女人说是多好多好,都是装出来的,她们最势利了……”
小姑娘坐在凉亭里一边抹泪一边一本正经地担心他没钱丢了面子,宁毅心中温暖,安慰几句,两人在星光洒下的凉亭里说几句闲话,小婵也终于放下了些许心事。
苏檀儿昨天回来得晚,睡得不久,虽说这些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吃早餐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有些恹恹的,只是洗过了脸,强打精神而已,娟儿与杏儿也差不多。
“昨晚回城的时候被拦住,看见出城的检查得厉害,说是有朝廷命官遇刺,今天的花魁大赛,恐怕不能在白鹭洲那边开了,只是眼下还不知道会怎样安排……上午的赛龙舟……”
一面喝粥,苏檀儿一面惯例地说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