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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后第三天早晨,师父突然敲响了我的房门。说:“我们再去现场看看吧,昨天看照片的时候发现一个疑似的血足迹。”
居然真的有新的发现,我和师父很快赶到现场,找到了照片上发现的痕迹。这是一处浅血足迹,用肉眼确实难以发现,但是用手电筒打测光的话,可以隐约看到。我们找来了痕检员和现场照相技术人员,把这枚半个脚后跟的浅血足迹照了下来仔细观察。通过痕检员的仔细观察,确定这是一枚比较有特征、可以进行比对的痕迹。可是,去哪里找嫌疑人的鞋子呢?虽然有了新的发现,但是却不能推动破案的进展。
我和师父又工作了一个上午,除了那小半枚足迹,没有其他发现。我们悻悻的走到小区门口的保安室,想进看看当晚的监控录像,碰碰运气。看了案发时间左右的录像,进进出出的很多车,但是看不到确切的人,这很让我们失望。
师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点了根烟,在保安室门口慢慢的逛游。
突然,在保安室里继续看录像的我听见门外的师父在叫我:“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最喜欢听见师父用这种充满了疑问的口吻说话,因为这样的口吻通常都是师父发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后发出的。不过等我奔到师父身边,却有些失望,师父在一间小房的旁边地上,看一个类似阴井盖的东西。这有什么好疑问的,不过是个阴井出口而已。我心里想着。
仔细看看这个阴井盖,却又不是阴井盖,比正常阴井盖要大两圈,而且隐约是褪了色的绿色,而且盖子的两边有突起的把手,还有一个插销。
“这个,是电机房。”跟过来的保安说。
“电机房在地下?”我说,“不用散热?”
“哦,你说的是这个盖子啊。”原来保安以为我们在对身边的小房子感兴趣,“这个盖子下面是一个地窖。这个小区建设拆迁的时候,这里的住户有地窖。因为小区没有地下车库,所以地窖也就保存了。”
我看了这个保安一眼,心想那个小房子谁不知道是电机房,傻子才会问他。
“这个地窖现在做什么用?”师父追问道。
“没用,排水不好,常年积水,当储藏室都当不了。”
“一般有人下去吗?”师父问。
“谁会到这下面去?不可能。”
“不可能?那这个怎么解释?”师父指着地窖盖的插销。我们顺着师父的手指看去,原来地窖盖的插销是打开的,而且插销头被新鲜刮擦的痕迹,说明插销是不久前被人打开的。而且我注意到,地窖盖的周围有新鲜翻出来的泥土,也证实了这个盖子在不久前真的被打开过。
“不会是有小偷以为这下面有什么好东西吧?”保安说。
“离你们保安室这么近,小偷有这么大的胆子?”师父问道。保安顿时语塞。
“我们打开,看看去?”师父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这个盖子挺重,我费了很大劲才打开,下面黑洞洞的,有斜向下的楼梯遮盖了视野,看不清地窖里的情况。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异样。盖子打开的那一刹那,一股热气夹杂着腐败的恶臭扑鼻而来,我下意识的揉了鼻子。站在一旁的师父对我很是了解,说:“有味道?”
我点点头:“很臭。”
我和师父到勘察车里拿了胶鞋和防毒面具。我的心情很忐忑,地窖的黑暗里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我有一种即将去探险的感觉,很刺激。
为了防止地下室内存在有毒气体,我们戴着防毒面具,穿着胶鞋和解剖服慢慢的走下地窖。地窖不宽敞,整个地窖也就能站下五六个人。但我用强光勘查灯照向地窖的一角时,发现了一个黑影。
我的心情提到了嗓子眼,定睛仔细看,仿佛是一个人躺在墙角的积水里,一动不动。师父看我怔在那里,说:“过来看看,快一点,这里太热了,很容易缺氧。”
地窖的正上方就是电机房,巨大的功率产生的热量,一大半散发在空气里,另一部分就堆积在这个小小的地下室里。我们穿着冬天的衣服,所以等我们进到地窖内两分钟,就已经全身汗透。
我壮着胆子和师父走到那个人的旁边,用勘查灯仔细照了一下,这个人的颈部和头部斜靠在墙上,颈部以下的部分全部淹没在积水里。
我们没有再去试探他的脉搏和呼吸,因为他已经高度腐败了,恶臭扑鼻。
简单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师父说:“先弄上去,这里氧气不足。”
高度腐败的尸体皮肤极易剥离,很滑,所以我和师父很小心的搬动着尸体。在往地面运送尸体的时候,我问:“师父,这个应该与本案无关吧?青州市局的人要恨死我们了,这个案子还没头绪呢,这又给他们送来一个。”
“为什么肯定与本案无关?”师父问。
“这,这都高度腐败了啊。”我说。
“在这种潮湿、高温的环境里,两三天就可以高度腐败了。咱这个命案到今天,也发案三天了啊。”师父说。
我顿时在心中燃起了希望,难道这个是凶手畏罪自杀了吗?
我和师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尸体挪上了地面,放在阳光下。乍得出来一具尸体,而且是面目全非的尸体,把在一旁等待的保安吓的够呛,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然后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尸体确实很可怖,因为体内腐败气体的膨胀,尸体已经严重变形,眼球从眼眶中明显的凸了出来,舌头也被腐败的组织顶出了口腔,尸体的皮肤是绿色的,被水泡的锃亮。
对于这具尸体,在阳光下一照射,就引起了我们的兴趣。因为尸体的衣着,和身边的保安身上穿的制服一模一样。
“兄弟,很可怕吗?”师父脱下手套,拍了拍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保安的肩膀,“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保安点点头,偷偷的瞥了一眼放在一旁腐败的尸体。
“赵欣被杀的那天晚上,你们保安室是谁在当班?”
“齐老大。”保安低着头说,“是我们的保安队长当班。”
“他是几点上班?”
“他那天下午五点接班,到第二天早晨七点。”
“那第二天,他和谁接的班?”
“和我。”保安说完了想了想,又说,“不对,准确说是我来接班,但没看到队长他人。他的钥匙放在桌上。”
“你接班的时候没见到齐老大?”师父很惊讶的说,“那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齐老大又神秘失踪了,你为什么不和公安局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接班没见到人很正常,有点事也可以先走一些的。而且也不是神秘失踪啊,大家都知道老大他在星期三上午应该是要回老家的,他早就提前请了假。”
“你的意思是说,齐老大请了假要回家,但是在他当值的晚上恰巧发生了这起案件?”我问。
保安点点头:“不信你去他老家问问呗。”
师父皱起了眉头:“不用问了,不出意外,这具尸体就是你们的齐老大。”
保安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不会,这是个胖子。我们家齐老大是个帅哥。”
“是腐败导致的肿胀,这具尸体不是胖子。”师父说,“你们齐老大身体上有什么特征吗?”
“没什么特征吧,哦,有的,他左边长了个小耳朵。”
蹲在尸体旁听者他们对答的我,翻动了一下尸体的头,尸体的左耳旁长了一个小耳朵。
青州市殡仪馆。
我和师父用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仔细检验了齐老大的尸体,初步排除了机械性损伤和机械性窒息导致的死亡,也排除了缺氧、溺水导致的窒息死亡。对于死因,我们一筹莫展。对于其他的痕迹物证更是一无所获。
赵欣一家三口被杀案中发现了浅血足迹,可是齐老大居然没有穿鞋。赵欣一家三口被杀案中,因为小女孩的动脉破裂,我们分析凶手身上应该粘附了血迹,可是齐老大的全身被泥水浸泡好几天,没有办法发现血迹。“到底是不是他干的呢?”我十分的疑惑。
“可能性很大。”师父说。我以为这又是师父的直觉。可是师父接着说:“你想想,案发前后,我们看监控看了那么久,如果有一点点可疑的情况,都会被我们发现的,可是我们没有发现。但是我们设想一下,如果凶手一直都是在小区内,在监控不能发现的保安室附近,就有可能在监控里看不出什么。对吧?”
我点点头,师父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不能成为判定凶手的依据。“可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我说。
师父点点头,说:“自产自销的案件最头疼,死无对证,所以对于证据的要求更高,不然没法给死者家属、群众和办案单位一个交代。”自产自销是我们内部常用的俚语,意思就是杀完人,然后自杀。
对于法医来说,自产自销的案件难度最大。因为没有被害人、目击人或者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定案的依据完全靠刑事技术,对于证据的要求是最高的。可是越害怕的事情越发生,根据师父的推断,齐老大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下面怎么办?”我问道,“去专案会吗?”
“休息吧。今天太累了。”师父擦了擦汗,说,“专案组那边我已经通了气,已经开始围绕齐老大做工作了。另外,今天的调查,一无所获。”
听出了师父语气中的无奈,我也确实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工作。我和师父乘车回到了宾馆,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我一如既往的又被师父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师父径直走进我的房间,坐在椅子上,急匆匆的说:“不出所料,齐老大是中毒死亡的。”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中毒也被排除的话,尸体高度腐败不能进行病理学检验,那我们就真的连齐老大的死因都搞不清楚了。死因都无法说清,会是法医最大的耻辱。
“昨晚理化实验室忙了一夜。”师父说,“今天凌晨出的结果,毒鼠强中毒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