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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五点到啦,你还不下班吗?”
他搔头讪笑:“我反正住员工宿舍,回去也没意思,一般走的较晚。”回头看了电脑一眼,按几个键,又问:“你呢,头一天上班就加班?”
我好奇的望了眼电脑,像是某款赛车游戏,我说:“我没打算加班,或许待会就走啦。”环顾大办公室,笑道:“安保科工作挺轻松的嘛,大家都这么早走吗?”
他脸一红,摘下脖子上的一对大耳机:“工作轻松倒也未必,不过,你知道的,我们科里目前正处于动荡的状态,随时有可能解编,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难免提不起劲来啦。”叹了口气,“我也觉得这么做很没意思,但在这种环境,很难不随波逐流的。”
我点头表示理解,拉开椅背跨坐了下来,眼见办公室的寂寥,不禁有些为钱主任感到难过。
“咦!”阿贵低呼,指着我的裤管,“你跌倒啦,那边全脏啦。”
我一看,右膝附近一大片黑,是刚才打斗时沾上的,拍了拍后说:“没事,不小心沾到了灰──”忽地一楞,发现袜子上黏着几根短茎,黑涔涔的,好像仙人掌的几根刺──是鬼针草的草种,停车场里带来的。
我看着短茎,只觉得有一祯很不对劲的画面,在我脑中扩大,一细想,想到了事情的关键,登时站了起来──主任给的录像带中,有一处很不寻常的地方。
“方大哥,你……”阿贵没料到我的反应,惴惴问道。
我不及回答,忙往办公桌上翻找,找出了主任给的光盘,向他说:“阿贵,你电脑能放光盘吗,可否帮我个忙?”
※ ※ ※
我们在阿贵的电脑上,重看了一遍那张光盘。
当几名白袍人出现的瞬间,我请他停格,指着其中一人的袍角:“阿贵,能否放大这个部分。”
阿贵应了声,流利的操作着播放软件。
我见他拉出一个方框,点击放大镜的图标,框里的袍角逐渐被拉大,由于画质不佳,丑丑的颗粒逐渐跑了出来。
虽然有种种局限,但我仍看到了袍面沾满了黑点,正如我的袜子一般。
阿贵也见到了画面,惊奇道:“耶,这些黑点是甚么来着?”
“鬼针草的草种。”不等他问,指着另一人又说:“阿贵,再看看这个人的袍角。”
我们连续看了几人,同样都沾有草的种子,唯有一个人例外──那名喷漆的白袍人!
我暗中握了一下拳,果然和我印象中的一样,那人的袍角是干净的。
阿贵毫不明白我的想法,皱着讨喜的浓眉:“方大哥,你要看的就是这些,白袍人的袍角干不干净?”
我笑了:“不明白我的用意对吗?其实这里有个很重要的关键,有兴趣听听吗?”他毫无悬念的点头,“你看这些袍角,上面都沾着鬼针草的种子,那是因为他们来自六号停车场,而停车场外,长着大片的鬼针草……那里满是鬼针草,你知道吗?”他歪脖想了半天,看似不大确定。
“不要紧,改天你再去看看。重点是,人人都沾了草种,为何独有一人没有沾到?”我指着那片干净的袍角。
“这个……”阿贵迟疑了会,一拍大腿道:“因为他没穿白袍,进来后才换上的!或者……或者他很爱干净,将草种都拔掉了?”
我摇头道:“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但机率都太小了,理由也不充分。”顿了顿,“我的想法是,他根本没经过那片草丛,自然没沾上半点草种。”
“没经过草丛,不可能啊,难道他从别处进来的?但……但别处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啊?”
“或者他根本不用入侵,本来就在公司内部呢?”
阿贵终于懂我意思了,骇道:“你是说──他是公司内部的人?!”
我镇重点头:“我是这么认为的。若公司没有内应,他们怎能来去自如,熟悉得像在自家的厨房?若没有人暗中帮忙,他们怎能确定警卫室是个空壳,明知到处有电眼,走得还那么轻松?”
我望着阿贵,他一对浓眉纠结,像用毛笔撇出的一个“八”字。
“阿贵,你再想想,若没有公司的人,他们怎能掌握公司的产品资讯,甚至公司与外界的合作,也全都一清二楚的呢?”
他眉毛动啊动,彷佛随着脑细胞在思考般的,好半晌后,终于同意了:“这么看来,公司果然有内间啦!方大哥,能查出是谁吗?”
我笑笑,扶着他肩膀站了起来。“这可不那么容易,老实说我对公司还不很熟,连员工餐厅该怎么走,我都没有概念,这种事急不来的。”
阿贵也站了起来,兴冲冲说:“方大哥,我帮你!你有甚么想查的,尽管交给我,不是我吹牛,集团里的大小部门,我熟得很,若要打听事情,找我就对啦!”
说来绝不夸张,这时他眼睛里闪的,是一种找到人生目标的光芒。
我不忍骤然浇他一盆凉水,也实在需要这样的“人才”帮我,于是说:“那就麻烦你啦,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吗?”
他高兴的欢呼一声,抓着我手猛摇,跟着又心虚的笑了起来,“嘿嘿,不知道。”
我笑道:“这人若真能帮外人进来,那么他对防盗系统该不会陌生,甚至与警卫部可能都熟。另外亦可查查当天的门禁记录,这人或许不会笨到留下把柄,但凡事都很难说,聪明人也有出错的时候,我们由小处着手,或许能有斩获的。”
阿贵越听越兴奋,一副立时想冲出去查案的模样,我拉着他笑道:“你彷佛忘了现在已下班了似的,有甚么热情,明天再说吧。”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提醒道:“你查探的同时,千万别先漏了底,记住任何人都可能是白袍人的同夥,万事小心些。”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点头。
至此我才算放了心,想到头一天上班就有不俗的进展,不禁有些小得意了起来。
※ ※ ※
伍章 超级巨星(三)
躺进客厅的沙发里,看着已恢复供电两天的吸顶灯,橙色的灯光暖暖的溢出,温柔的抚慰着我的脸。
客厅里没有电视,没有音响,没有任何称得上娱乐的设备;多数时候,我会选择看书,或者像现在这样发呆。
所谓“多数时候”,其实也只是每年“为数不多”的几个月,或每个月“为数不多”的几天;真正的“多数时候”,我都不在家。
这就是我的冒险生涯,摒弃了正常人能有的享受,居无定所的漂泊着,仔细想想,这真是一种苦乐参半的人生呢……
好吧,真情告白到此打住,我得开始切入正题了。
先把手边的资料理过一遍──其实也不麻烦,就是钱主任给的简报,以及那张光盘──所得的结果如下:
一、事件 天鼎集团遭恐吓暨入侵乙案(我的下标也不赖吧);
二、人物 对方身份不明,但有异于常人之装扮,且好以某宗教符文当作表记。另,集团内部或许有人牵涉其中;
三、动机 动机不明,研判是为了打击集团的商业利益,并破坏其商业活动为宗旨;
四、犯行 目前收到两封恐吓信,并发生过一次入侵,尚无任何具体之破坏,唯一旦有事,后果不容小觑;
五、时点 首次来信于两周前收到,正是入侵后的隔天,今日则接获第二封来函。
由以上几点来看,对方留下的尾巴并不多,两封恐吓信件,一段毫不清晰的录像带,以及一祯神秘图案。
他们的目的像是为了商业利益,但背后有无深意,目前仍不清楚。上上策当然是以物追人,再由人追事,这方面安保科已经在做了,但成果相当有限,而我最能着力处,则是那祯意义不明的图案。
想到这,我起身来到书房,取出了几本古代宗教符号的图册,翻到西亚、土耳其的部分,消磨了一段时间,却没有任何进展。
这也难怪,我之前直觉到那是土耳其极古的宗教符号,毕竟只是一种印象,实际到底如何,我却没有那么肯定。
但不要紧,这世上没有人能周知世事的,重点是怎么找出那些知道的人来。
我动笔写了好几封信,分别寄给外埠的几位博物学者、大学教授,寻求他们帮助。这几位都是该领域的大家,若连他们都无法给出答案,那么我也不用寄望别人啦。
等我写完了信,夜已经深了,清冷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我的书桌,将信纸晕成一片浅白。
我看出窗外,深黑色与墨绿交会在森林的边缘,将星空悄悄切下了一角,满天繁星之下,边际线一直向前,越过了窗框以后,无限的延伸到了大地的彼端。
※ ※ ※
隔天一早,我精神奕奕的来到安保科,与同仁们打着生疏的招呼。
一脸浓妆的美秀,走道上与我会车之时,以几个纳米的车距和我贴胸而过,令我充分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我向主任报告进度,一些推测令他大感震惊,他说:“你是指那批人里有我们员工,这可能吗?!”
“这是一个推测,也是一个调查的方向,确切的结果我也不知,然而可能性并不小。”
主任是个聪明人,细想后已把握到了我的思路。“唔,若真是如此,许多疑点都能解释哩,公司里有内应,动起手来确实方便多啦。”拳头拱着桌面,叫道:“不行,这件事我要尽快报告给总裁,公司里有内间,这还得了!”说着就想起身。
我连忙拦下他:“主任,这种事不好先报告的,我们一没证据,二没结果,若我的推测其实有误,不是十分不妥吗?”以安保科处境,这种纰漏可出不得。
主任扎着马步,书桌上撑了一会,终于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