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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戚皱起眉头:“卫屹之曾在此戍边多年,必然对此地地形极为熟悉,如今大雨瓢泼,足迹很快就会被冲刷掉,就算他真没出事,我们也很难找到他。”
“妈的!”慕容朝狠狠掀了案桌。
“不过,我们可以逼他出来。”
“哦?”慕容朝的脸色又好看了一些:“长沙王有何妙计?”
司马戚道:“大晋文臣谢殊,武将卫屹之,都是难对付的角色,若我们能借此机会将他们一并除去,就好办了。”
慕容朝最烦汉人这种说话说半截的做派,偏偏对着他又不好发作:“长沙王想说什么就直言吧。”
“本王的意思是,我们如今占据上风,主动提出议和,就说武陵王被我们俘虏了,让谢殊来宁州与我们和谈。若卫屹之躲着,绝不会陷大晋于不利之地,必然会主动现身。若他不现身,那就是死了,我们杀了谢殊,再一路杀入建康。”
“妙计,妙计啊!”慕容朝当即吩咐摆好案桌,要与他共饮三杯。
司马戚手抚腰间宝剑看着他微笑,尔等夷狄,等本王拿下江山,再取尔等首级。
求和信还没送到,相府来了不速之客。
谢殊等在偏厅内,隔着一扇屏风,看沐白领着人进来拜见。
“小人楚连拜见丞相。”
“免礼。”谢殊尽量语气平淡:“你说你带着武陵王的信物来交给本相,是什么?”
楚连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双手交给旁边的沐白。
沐白将锦囊送进来,谢殊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惊得站了起来。
竟然是兵符。
“武陵王将这锦囊交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回丞相,武陵王说将这个亲手交到丞相手上,他此去凶险,若有意外,此物可护丞相安稳。他还说若自己真出了事,请丞相顾念旧交,照拂其母。”
谢殊明白了,他连她的退路都为她想好了,若真有一日她女子身份暴露,走到退无可退的一步,凭借兵符调动军队,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她撰紧兵符,何须至此,她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对待?
沐白凑近看了看她的神色:“公子,您怎么了?”
谢殊回神:“没事,好好安顿楚先生吧。”
五八章
六月中;求和信快马加鞭送至相府。
司马戚要求放了他的家眷,要求割地封王,这些都在意料之中,谢殊只是对信中卫屹之被俘一事感到意外。
这些时日秣荣一直在搜寻卫屹之却毫无结果,楚连带来的消息也十分凶险;所以他是不是真被俘虏了根本无法确定。
她找来几位亲近的大臣商议此事,每个人都说太凶险;可又说不出什么好的应对之策。
司马戚要求和谈并非处于下风,他现在才是主导者,想谈就谈;不想谈就直接挥兵东进。晋军自然可以阻挡,但还有一个秦国虎视眈眈,届时必然烽火四起,无休无止。
谢殊送走了几位大臣,在书房中思索好部署,然后提笔回信。
刚写到一半,谢冉快步走入了书房,看她在写信,脸沉了下来:“丞相打算去和谈?”
“嗯。”
谢殊没有抬头,面前的信纸却被他一把抽走,几下撕碎。
“丞相怎能冒这种险?万一有去无回,你让谢家怎么办?”
“我自有安排,不会有事。”谢殊一脸平静,取出另一张纸,继续写。
谢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脸上渐渐堆满愤怒,甩袖出了书房。
他刚离开,沐白就进来禀报说有客到了。谢殊抬头看去,进来的竟然是襄夫人,她立即起身相迎。
“夫人怎么来了?”
襄夫人身着黛色襦裙,妆容淡素,浑身上下甚少装饰,显然来得匆忙。她双眼微红,站在谢殊眼前犹豫了许久才道:“我已听闻屹之被俘和长沙王要求和谈的事,想来问问丞相的决定。”
谢殊了然,卫屹之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困境,襄夫人只有一个儿子,在这种时候已经全然放下脾气,语气谦卑,唯一的心愿不过是图他平安罢了。
“夫人放心,我已写好回信,这两日就可以动身上路了。”
襄夫人惊讶地抬头,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出手相助。她退后一步,向谢殊行了大礼:“多谢丞相。”
她低垂着头,谢殊看到她发间已夹杂着一两根银丝,微微心酸。
一切都已安排好,就等上路。除去在宁州的部署,一路上的防卫也尤为严密。
谢殊穿着方便行动的胡服走出相府大门,登上车舆,沐白在车旁欲言又止,仍旧顾虑重重。她招招手:“别担心了,上车吧。”
沐白还没动作,有人抢先一步登上了车,坐在了她身边。
“你怎么来了?”谢殊错愕。
谢冉面色冰冷:“丞相都要以身犯险,我便干脆跟着好了,反正你没了,我也倒了。”
谢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哼!”谢冉抽出手,扭头不理她。
杨峤已经亲自带着人马赶到宁州,秣荣的人马也毫不懈怠。荀卓和张兆当时只是被调虎离山,倒也没什么伤亡。如今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严阵以待,只是缺少了统帅。
杨峤不仅是卫屹之嫡系部下,也是和他当初一起入营建功的伙伴,最为心焦,在营帐中走来走去,数次提议杀去敌营营救卫屹之。
秣荣人至中年,行事稳重,劝他道:“杨将军不可冒险,以前郡王就常提醒我们常有敌人以假消息迷惑视线,此事需谨慎待之。”
张兆虽年轻却心思细腻,附和道:“秣将军说的是,我派人打探过,慕容朝这段时间仍旧不断往外派兵,每次都是在郡王失踪的地方搜寻,那个俘虏了郡王的消息必然是假的。”
杨峤急了:“那你们说怎么办?找又找不到人!”
荀卓跟他一样是个急性子:“就是,总要试一试,万一消息是真的不就能救出郡王了?若是他现在受了重伤需要医治,因为吾等延误,岂不是坏了事?”
秣荣和张兆仍旧表示反对,眼看着四个将军就要争执起来,有士兵来送消息,总算让几人安分了点。
一条消息是丞相已在来此的路上,命令诸位将领继续严防,不可掉以轻心。
至于另一条消息,来源就比较微妙了,惊得几位将军愣在当场。
慕容朝托着腮,端着酒盏深思。他身材魁梧,又有张过分英武的脸,乍一看有几分煞气,而他身边的司马戚却面白而秀气,像个中年儒者。
慕容朝想得太入神,直到手中酒盏倾斜,酒滴在了胡服上才回神:“你说,卫屹之到底是死了还是躲起来了呢?可他能躲去哪儿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又是人又是马的,总要吃喝吧?”
司马戚饮了口酒:“右翼王暂时还是别想这事了,准备好接待谢丞相吧。”
慕容朝哼了一声:“长沙王有所不知,我那个国主堂兄在背后折腾我呢,我若不杀了卫屹之,怎能让国中那些反对我的人都闭嘴?”
“原来如此,”司马戚笑得很有鼓励意味:“那右翼王就再接再厉吧。”
谢殊为了图快,这一路除了过夜几乎就没有停顿过。
从烈日炎炎的建康快速跳入湿淋淋的宁州,气候一下转换,她很不适应,居然病了,吐了好几回,只能躺在马车里,一路上各郡郡守都没见着她的面。
谢冉跪坐在她身旁,拧了块湿帕子按上她额头,没好气道:“丞相真是讲义气,为了武陵王这个‘兄弟’如此拼命。”
谢殊怏怏叹了口气:“你不明白。”
“真庆幸我不明白!”谢冉咬牙切齿。
到宁州已经是七月末,杨峤带人出城三十里迎接。早在建康时他便将谢殊当做武陵王的对头看待,对她态度自然一般,但见到她被人从车上扶下来,秀弱苍白,颓唐如玉山将崩,却又强打着精神,不禁又缓和了态度。
至少她还能为武陵王走这一趟。
谢殊在营中休息了几日,身体恢复了大半。宁州天气渐渐好转,接连几天都出了太阳。晋军原先因武陵王被俘的传闻弄的士气低沉,直到此时才有所好转。
慕容朝和司马戚有所察觉,知道不能再拖了。
这段时间他们派人将谢殊要来与他们割地和谈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连宁州山坳坳里七老八十的阿翁老妪也有所耳闻。若卫屹之还活着,必然会出现,看来他是真死了。
二人不再观望,派人来请谢殊,定下了和谈时间。
宁州城中有一处塔楼,为先帝在位时所建,高二十丈,用于观测敌情所用。因为其位置恰在两方中间,司马戚便提议在那里会面。
谢殊事先派人在周围埋伏,附近百姓也多由士兵装扮。一切准备妥当,她才带着谢家护卫,不慌不忙地前去赴约。
塔已多年未修,古拙沧桑,木制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塔顶别无他物,只有桌椅摆在当中,司马戚先到,已端坐其后,旁边是身姿魁伟的慕容朝。
谢殊带着人登上来,他扫视过去,发现多日不见,此人容貌似有些变化,眉眼之间更添妩媚,忍不住眯了眯眼。
杀他之前,要不要带回营中先乐上几回?他有些淫邪地笑了起来。
谢殊着玄色胡服,玉扣束发,宝带软靴,唇似朱笔描画,眉若黛色晕染。她手执一柄羽扇,悠悠然在二人面前坐下,一眼斜睨过去,笑道:“反贼司马戚,你要与本相怎么谈?”
司马戚隐隐动怒:“你叫本王什么?”
谢殊摇着扇子,笑得不屑一顾:“你是什么,本相就叫你什么,错了么?”
司马戚阴沉着脸,手已按上宝剑,忽而觉得不对。
谢殊一来就激他,难道是和上次一样,已有万全之策,所以才故意引他上当?
慕容朝见二人刚开头就没了声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