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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场归立场,如果洋人真的打进来了,而且占了中国地方不走,艺人还得吃饭,该唱戏还得唱戏,比如刚才提到的给瓦德西唱,也得唱。抗战期间,像梅兰芳那样蓄须明志,不再唱戏的艺人,毕竟是少数。多数人没有什么积蓄,还要吃饭,尤其是那些家累重的,比如像马连良,不仅要养活一大家子,而且一个戏班都指望他,所以,连日本人逼他到满洲国给溥仪唱戏,他都不能不去。——这在解放后,成为他最大的心病。
艺人靠身上的“活”(我们叫艺术)吃饭,本质上跟手艺人靠手艺吃饭没什么两样。但艺人活在人们的聚光之下,众目所瞩,形象未免有所变异。一厢里,传统亵玩心态作怪,大家轻贱之,一厢里,又往往对他们的要求过高,阶级大义、民族大义都让人家坚守,稍有差池,则众口一词,骂个没完。
粪业、粪捐与粪政
明清以来的中国城市,是没有下水道系统的,各家自备马桶,方便完了,早上倒掉。倒到哪里呢?有倒到污水沟里的,也有倒到河里的,在南方城市,更多的是农民进城来收,挑回去肥田,有时还要付一点费。由于粪可以卖钱,于是公共场所,也有人建公厕,方便免费,但掏粪收费。那时农民没有化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向来视粪为宝,所以凡是物产阜丰之地,公厕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积存也没有。据说欧洲在17世纪之前,城市也没有下水道系统,在巴黎街上行走,说是千万不能靠近临街的窗子,弄不好粪水就会自天而降,淋你个臭不可闻,顶多泼粪的人探出头来,道声对不起。比较起来,中国的粪便处理方式,要优越多了。
这种城市状况,一直到中国政府跟西方接轨,变成共和了许久,依然如此。大概只有租界和少数高等华人的所在,才有现代西式的厕所和下水道。当然,时代前进,人也未必没有变化,在某些城市,粪业出现了,看到人员来往频繁,建公厕有利可图,有人开始以此为业,沿街大建(或者改造)公厕,竞争客源。比如广州,民国前期国民党总是在此搞事,跟北京政府对着干,来往军民人等极多,所以公厕业格外发达,三步一厕,五步一所,甚至派有专人看守,兼职拉客。有的城市,则由地方有力人士,组织劳工包揽掏粪事务,然后统一卖给农民,如天津和北京。不过,古代的官府,从来没有动过在粪上生利的主意,即使像清末辛丑以后,巨额赔款和举办新政的双重压力,地方官官声又大坏,但同样没有人动过开征粪税或者粪捐的念头。然而,进入民国就不一样了,主事的军阀生财有道,主意打到了粪业的头上,据说是由四川的杨森首开记录。杨森曾经短时期占据过成都,做过四川督军,在主政成都期间,杨森手笔很大,不仅修马路,而且要移风易俗,让人在街头巷尾到处刷“杨森语录”,比如,“杨森说,吸鸦片是东亚病夫!”“杨森说,不要随地大小便!”
但是大手笔的另一个方面多少有点阴暗,那就是拆民房,不给补偿,同时开征粪捐,派军警在城门口堵截进城挑粪的农民,按挑收钱。吃辣子的川人,嘴巴也辣,送给杨督军一副对子,曰:自古未闻粪有税,于今唯有屁无捐。
嘲骂可是嘲骂,只要有好处可捞,任何的弊政都会很快流行开来,而且坚持下去。杨森督军没有做多久,就被其他军阀赶下了台。但是一个杨森倒下去,千万个杨森站起来,粪捐很快被发扬光大,推及全国,到了国民党当政的时候,粪捐还在收。不过,这个时候,由于行政现代化的步伐加快了,行政部门多了起来,对于粪捐的征收,出现了新的问题。卫生局说,粪便有关卫生,捐该我们收;社会局说,人入厕方便,是由于社会问题,所以该我们收;税务局急了,说,收税本来就是我们的事,凭什么你们来打岔横插一脚!相持不下的结果就是,一个厕所,卫生局收卫生捐,社会局收社会捐,税务局才收粪捐。同时,由于三家机构需要协调,于是就有了粪政。
在学习西方的道路上,我们的公共行政,在机构设置上,永远膨胀得最快,在公共政策上,在收费方面永远发育得最快。民国时有个名人,叫聂云台,写了一本小册子,名为《大粪主义》,说是要各级行政长官带头掏粪,如果怕不安全可以派卫兵保护。当然,打死这些长官,他们也不会去掏粪,只是他们的眼睛,其实并没有放过厕所。
当上之所好具有正面价值的时候……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是中国人的古训。都说楚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其时,楚王治下的众多官员的家眷姬妾如何?书上没说,不过,按情形估计,应该也在拼命减肥,做饿死或者快要饿死状。当然,楚王这种行为,由于事牵好色,按古训是要遭到谴责的,自然不足为后世训。可是如果上之所好,好得很正面,具有符合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价值的时候,又怎么样呢?从史书上看,好像也有问题。
阎敬铭是晚清同光中兴重臣中,地位重要、作用非轻、却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位。阎敬铭这位西北来的陕西佬,一生崇尚节俭,传说中有许多他如何抠门的故事。不过,由他执掌户部(类似今日之财政部),西太后老佛爷想要办个庆典,弄个热闹,花银子总要有点麻烦。他最大的功劳是阻止了重修圆明园,否则,以当时中国贫弱的现状,不知道要因此整死和饿死多少平民百姓。不过,崇尚节俭的阎敬铭,也有打眼的时候。据说此公主政山西时,一贯其节俭的风格,一上任就看上了山西的褡裢布。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山西是个出商人的地方,大个的商人做票号生意,掌管天下的银钱,小个的则什么都做,满世界乱窜,走到哪儿,身上都免不了有个大号的褡裢,什么都往里装。褡裢布都是特别织就的,结实耐用,价钱还不贵,缺点是比较厚和硬,不太适合做衣服。可阎敬铭不管这个,就是用褡裢布做袍子,走哪儿穿哪儿,看见下属有穿褡裢布衣服的,嘴上不说,眼睛里冒着喜欢。不久,山西的官员个个都置起了褡裢布的袍褂,外面来的官员新上任,见阎中堂之前,必然得添置一套褡裢布的行头,害得当地褡裢布价格直线窜升,比绸缎还贵。时间一长,阎敬铭习惯了褡裢布的官场风景,如果有谁不穿褡裢布的袍褂,他反倒要不舒服了。可巧,有天还真的就碰上一位新上任的官员,穿着外面日常的官服。中堂大人不高兴了,谈话中,言里言外讥刺人家奢侈。这个官员急了,说:下官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添置不起褡裢布的袍褂,只好穿平时穿的衣服来见大人。到此,阎敬铭才明白自己提倡的节俭风尚,已经变成了一种新的奢侈。
地方首长所为尚且如此,如果皇帝也有同好,那么效果可想而知。在清朝诸帝中,嘉庆皇帝是个苦命人,等到他上台的时候,朝廷的钱差不多都让他那个过于张扬、也过于风光的爹爹花光了。看着空空如也的国库,他抠门抠得近乎变态,不仅自己什么钱都不敢花,甚至提倡穿补丁衣服,如果有官员真的穿了打补丁的衣服,不管官声如何,总是会令他满心欢喜。自然,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一下子大小官员就统统简朴起来,裁缝铺里专门做补丁官服卖,比新衣服价钱还高。
走私大王赖昌星说,不怕官员不贪,就怕他们没有爱好。言外之意,只要他们有爱好,他就有办法攻下来。其实,这个道理我们从古到今的官员们都懂。上级的爱好,在某种条件下就是他们升迁的机会。不管这种爱好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只要有爱好,就会有人揣摩,有人逢迎,有人投其所好,真的或者真假莫辨地装作自己也有同好。
道理很简单,总的来说,讨好一两个人,总比讨好众多的百姓要来得容易得多。
姓名之祸福
人的一生,福祸吉凶,按道家的说法,完全没准,而且福祸相依,看起来是福,没准走到后来反倒是祸。按佛家的说法,是福是祸,全在人的作为,所谓:若问前生事,今生受者是,若问来生事,今生做者是。不过,人世间的事,真是难说,有时一个人的福祸,居然只跟他的姓名有关。
晚清同治年间,有个名叫王国均的人,会试及第,殿试也取在进呈御览的前十名中,大富贵近在咫尺。可是,当时主政的偏是西太后,西太后听到这个名字后,眉头顿皱,说:好难听呀!意思跟“亡国君”同音。太后发话了,阅卷大臣哪敢怠慢,于是,王国均被刷到了三甲,下到地方做七品芝麻官去了。幸亏从来会试取中的没有淘汰一说,否则,王国均名落孙山也是有可能的。没办法,当时内忧外患交加,大清皇帝做亡国之君,不是没有可能,作为朝廷的当家人,在风雨飘摇之中,有点神经过敏,倒也不奇怪。南宋偏安小朝廷快要完的时候,也是如此,不过人家图的是祥瑞,取了文天祥做状元。当然,有倒霉的,就有得意的。同样是那个老太婆,以及前后若干辈见风使舵的考官,在大清国就要油枯灯熄的时刻,连续两届的殿试状元,怎么看都像是看名取人,一个是王寿彭,一个是刘春霖。最可恶的要算是倒数第二届(光绪二十九年,癸卯科)的状元王寿彭,分明是主试者为老太婆的七十大寿,特意拍的马屁,意思是让老太婆寿比彭祖,活上八百年。这个王寿彭,后来做了那个最著名的狗肉将军张宗昌的老师,教这个连自己有多少个兵和姨太太都搞不清的流氓做诗,还连带着主持山东的读经并尊孔大计,当然,也顺手往自家捞大把的银元,属于荒唐有一大把,学问一点也无的文人。
中国民间,向来有“讨口彩”的习惯,尤其在“办事情”的时候,讲究就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