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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微明松开手摸了摸后背:“没事,先去相府。”
是巧合还是预谋?季微明抬头看了眼屋顶,如果真的意图用这方式,那也实在太过粗暴。何况过路行人又多,滥伤无辜的事,季啸也不会轻易做出来。
前方有人扶起那些受伤的人,便听见那人叹了生气:“早就说竹竿放在这里会出事,哎,大娘您没事吧?去附近的医馆看看吧。”
“竹竿是最近才放过来的?”季微明并没有太在意,看了看手上的画卷无损,拽上阮棠绫迅速离开。
阮棠绫看着他行动迅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也便放下心来,一路到了相府,王宣不在,王如衍倒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赢了出来。
一出来看见季微明的背上沾上了黑色的印子,顿时大惊:“我说妹夫,你这是逃难来了?”
季微明一捋额前发髻,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路上出了点意外,王兄,这回小弟亲自送画过来的损失,你可得全部负责咯!”
“那是自然!请进,请进。”看了一眼阮棠绫,自然而然的,没有秦拂玉的身影。
相府大厅比季府更加广阔敞亮,下人泡了茶,王如衍打开画卷细细欣赏了一番,连声赞叹:“好画!好画!”
倘若这二字出自阮棠绫之口,季微明势必一脸得意道“那是必然,也不看看你相公我是谁”,轮到王如衍说出来,季微明却作揖谦虚了一把:“王兄过奖。”
一看他就知道心里不知得意成啥样,表里不一,阮棠绫心中腹诽,面子却依旧要给。
“上次送去的玉雕月味道如何?”王如衍突然想到那酒,叹息道,“就来了这么几坛子,全让小玉拿走了,老兄我想喝都没和着,可惜可惜。”言下之意,季微明你府上还有么?赶紧邀请我去你府里头小酌几口。
谁料季微明也一起扼腕叹息:“王兄啊,不瞒你说,我也没喝上,全孝敬我老丈人了,你知道,老丈人就跟老婆一样,都是宝贝,不能怠慢。”
这话王如衍已经听季微明说了好几遍,心道那我爹也是你丈人,没见着你如此孝敬,再一想,连丈人和丈人之间的区别都那么大,更别提正室和侧室了。想到此处不禁觉得人生索然无味,喜欢的姑娘嫁人了,嫁得还是个不爱她的人。
季微明一看这王如衍又打算伤春悲秋感叹秦拂玉所托非人,立刻起身道:“我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先走一步,王兄留步!”
王如衍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一转眼,大厅空空如也,季微明带着阮棠绫和季东不见了!
走出门外,三人换了一个方向回了季府,一到府上,季微明便偷偷拉了季东道:“去拿些金疮药和药酒来。”而后一脸正经地对着阮棠绫:“面粉妹,为夫要去小憩一会儿,你可要陪我一起?”
阮棠绫翻了个白眼,咬了咬牙看着季东在没好意思喊他流氓,一转身,走了!
季微明咬了咬牙回了屋,季东拿来了药,忧心忡忡:“属下迟钝,竟没发现世子受伤了。”
“无碍,”季微明脱了上衣拿了点药酒,“别让棠棠知道,否则该担心了。”
虽然平日里相互损着调侃着,可一想到在街上阮棠绫差点哭出来那着急样,季微明便顿时心软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姑娘家,长这么大没嫁人,嫁给他还是为了任务,如此恩情,真回了西怀,怕也是无以为报。
“世子您平日里又何必老是挖苦她?”季东在替他上药,那本上几道发紫的伤痕格外刺眼,季东知道季微明的为人,如刚才那般舍身救人,却是发自心底。
季微明也不晓得为何,只知道,看她生气的时候那般咬牙切齿,他便觉得很开心。在京城拘谨了二十多年,讲话行走吃饭连睡觉都是小心翼翼,突然间身边出现一个可以肆意打闹的人,那愉悦发自内心比水还真。
季东没说下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阮棠绫去而复还一把推开门:“季微明刚才那个……”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季微明裸露在外的背伤痕累累刿目怵心。
☆、第16章 抓只鸡呗
季微明果然受伤了!
阮棠绫倒吸了一口气,看那背上的黑紫色淤青,一股疼痛不知从哪里冒上来,只觉得刚才那竹竿还不如打在自己身上。
再看季东一手拿着金疮药,眼神却直愣愣看着阮棠绫,好似被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模样着实滑稽。
“嗯……”阮棠绫搓着衣角局促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季微明一口气没顺着猛咳了几声,季东差点把药打翻在榻上。
“不,不。”季东立刻站了起来,“我一大老爷们粗糙得很,上药这种事情,本来就该让夫人来。”说罢丢下了季微明,目不转睛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可怜季微明抱着枕头埋着头,羞得连背都要红了。
明明是拜了堂的,为何会害羞呢?阮棠绫一步一步靠近,季微明也越发紧张。
阮棠绫却不甚介意,江湖儿女,在乎什么大礼小节?遂一拍季微明没有受伤的地方,“啪”的一声,季微明顿时一怔,侧过身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她顿时看到了季微明侧过来的脸上一抹微红,手却完全挣脱不开,那半张侧脸半被枕头遮住,娇羞至极让人完全无法把持:“季微明,看你平时那么没羞没臊的,你丫居然害羞了!”这绝对是阮棠绫进季府以后发现得最不可思议的事!敢情世子爷最大的长处就是装得那一副死相,其实比谁都纯洁!
季微明就差没用被子把整个人都裹起来。
阮棠绫二话没说拿起药,虽是在贫民巷里出身,可到底阮家也不平凡,阮棠绫除了写字练武,不常干那些粗活。是以一双手也是白白净净光滑细腻,扣了点药擦在他背上慢慢涂匀,想着路上他奋不顾身地挡竹竿,心里竟也有些愧疚。
气氛异常尴尬,季微明偷偷瞧了阮棠绫两眼,她上药的动作很慢很轻,又不似季东手指粗糙,一点一点晕染开来带着药的凉意很是舒服。眼神落在他背上带着一点可惜,这般细皮嫩肉,简直是暴殄天物。
“面粉妹,你是不是经常受伤?”季微明埋着枕头问道。
阮棠绫低着头顾着上药,满不在意地回答:“是啊,练武之人嘛,以前我武功没大壮好的时候三天两头被他摔地上。”
“谁给你上药?”季微明想,比武的时候受了伤大多是摔到背,阮棠绫又不能自己往背上抹药,不会是阮大壮吧?一回神,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阮棠绫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阮家周围别的不说,他爹的人没少安插,她虽不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大多事情也无须事必躬亲。
她不回答,季微明便自言自语:“以后不会再受伤了。”
阮棠绫顿时手一抖,连下手都重了一点,季微明“嘶”了一声,阮棠绫立刻收回手指,不安地看着他。
以后不会再受伤的人,是他自己,还是她?
季微明文武兼修,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只是他很少出手,阮棠绫并不晓得他又几斤几两。
“我最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了。”阮棠绫轻轻嘀咕了一句。
虽轻,季微明却足够听到,埋着头笑了笑,诺言无须再三强调。
上完药,阮棠绫便离了开去,季东一瞧着阮棠绫走了偷偷溜进屋,看见的却是蒙着枕头的季微明。嘴角还留有一丝笑意,季东轻咳了几声,季微明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世子心情很好。”季东比季微明大上一轮,都是过来人,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抵都是现在他这样的。
季微明哼哼了一声穿上衣服系上腰带,脸色明媚地跟四月天那么灿烂。
在季东眼里,季微明长多大都是个孩子,依稀还记得襁褓里的季微明被他抱来京城,一转眼竟是二十四年,换着是别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季微明却因为不想受到钳制而独身许久。
以前不想是因为,一旦成了家,季啸便可以不在季微明身上下功夫,到时以家人威逼利诱,害人害已之事他做不出来。否则,季啸也不用急着塞一个给他,而他也不用将怀疑身份已久的阮棠绫一麻袋装回来。
误打误撞,将错就错,谁知道是缘分还是天意。
季东掐着手指算了算,季微明这伤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要不换药的时候就去把阮棠绫叫过来,反正她待在府里也有够无聊。
阮棠绫还不知道季东已经盯上了她这个免费劳动力,回了乔木轩就往榻上一躺,闭着眼小憩一会,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长乐街和长宁街转角处季微明抱着她转身的瞬间。
有一种温暖荡在心底,是被一个原本需要她保护的人来保护。
季微明其实没有那么玩世不恭,也没有那么烂俗。至少在阮棠绫看来,那个会熬夜抄书,会替她挡伤的男人,让她不知不觉有些悸动。
想着想着便抽过枕头旁的《深夜谈史》,三分之一季微明亲笔画得地方还有他的润色,阮棠绫只觉得这文采飞扬画风诙谐,忍不住便笑出声来。
屋顶上的人刚到,一听见屋里的傻笑声,顿时扶额:“棠绫,你中邪了?”
“你才中邪了!”阮棠绫一听就知道是阮大壮来了,“怎么了?有什么消息?”
“老大听说你们去相府的时候中途出了点意外,让我来问问季微明伤势如何。”
人都说,女儿嫁出去就等于多了个亲儿子,阮棠绫觉得,这分明是季微明多了亲爹,遂不在意道:“一点皮外伤,没有大碍,你去给老爹报平安吧。”
阮大壮没走,蹲在屋顶上数着瓦片:“老大早就料到不会伤到里子,不过就是被竹竿敲了几下背,可是棠绫啊,老大给你的任务是保护季微明,现在季微明反而救了你,你怎么的也得感谢人家一下不是?”
阮大壮想了想阮肃常看的那些话本子,没事的时候他就偷溜着翻了几本,发现那书里的女子大多贤惠温柔,按照剧情发现,还不得给炖个汤补补?
阮棠绫一想,也对。
季微明这厮平日挺无赖,可一想到刚才他那娇羞样,竟也让人热血沸腾春|心萌动。看他那细皮嫩肉的,若是不补补,改日出去了再被什么锅碗瓢盆一砸,当即得吐出半升血来。
旁人看来,还以为是她阮棠绫谋财害命呢!
顿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喃喃道:“啥汤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