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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太平道:“念你二人一把年纪,收监以来未曾动刑,现今主犯江浪不肯招供,你二人若不招来,立刻便各打五十大板。”他心里自知老王夫妇与此事并无关系,拷打二人,也不过是威吓江浪就犯。
老王夫妇哭喊叫冤,早有如狼似虎的衙役过来将二人按翻在地,一板一板结结实实打将起来。二老的惨叫从江浪耳朵利箭般直往脑心里钻,血嗖嗖地往头顶上冲。他仰天狂叫,声音如飓风在衙门上空呼啸。他挣扎着爬起来,被拶过的双足使他东倒西歪像个不倒翁。他还没有摇晃出半步,几名衙役挥起愤怒的杀威棒将他打倒。一阵砰砰乱响,江浪独眼上翻,死过去般一动不动了。
马太平一直瞧着江浪的动静,此时不禁悬心,难道这条唯一的线索也断了?他正要过去看个究竟,奇迹出现了!血人似的江浪爬了起来,冲了出去,伸手抬臂,震飞了四名施刑的衙役,跟着两臂一圈,将老王夫妇一左一右挟住,纵身跳上房顶,嗖地一声射入黑夜,不见了。马太平眨了眨眼睛,以为是幻觉,瞧向吴错,后者正抬手揉眼,好像也在眼花,然而,当他看到院里散落的四名衙役的尸身时,终于确信,适才电光石火的一幕是真的。
江浪也不知道那股力量是如何生出的,他体内迷药并没消解,也许是他所中蛇虫之毒以毒攻毒,也许是马太平的解毒药误打误撞,也许是他贯天彻地的愤怒使然,也许这些原因都有,令他突然获得了一些力量和生机。这时他没法分辨方向,也不能动脑思考,只往最黑最深的夜色里冲去。奔行之际,全身每一寸都如燃烧般烈痛,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刀尖上,如果只为了自己,他宁愿放弃脱逃而就此躺下!
他竭尽全力向前奔行,不多久已出得城去,越过一片乡村,穿入山岭之中。老王夫妇各挨了二十多板,又惊又痛之下早就昏厥,在江浪臂抱里越来越重。他正自焦灼,转过一处山岭,忽见一座小小寺庙便在那半山腰上。他是身罹重伤的要犯,老王夫妇跟他一起只会受到牵连,狠了狠心,爬上山腰,将二老放在庙门口,忍痛拍门,听得里面和尚出声,这才下山离去。
他的功力原本恢复了不到三成,这番伤后狂奔又将那点内力消耗得干干净净,勉强又支撑了几里地,终于倒下。他一日一夜饱受酷刑,内外皆伤,此时伤势大发,神志渐渐模糊,只觉喉中热漉漉的不断往外涌,独眼里的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蒙眬。
他醒来时,天色已大亮了,山地里空气新鲜,鸟雀声清脆,一时间竟忘了身在何处。不过片刻,周身的麻痒随着意识的清醒而渐渐强烈起来,抬手想到身上抓挠,忽见肿烂的手上爬满细小的黑粒,跟着发现身上也多是这样的黑粒。
原来他身上伤处开始化脓,引来了大批的山蚁,他被蛇虫噬咬过,许多伤口留下了蛇虫毒液,不少山蚁被毒死,难以计数的山蚁仍在他身上流连不去。他曾将蛇虫生吞活吃,可那是在无法可想之下激出的无可理喻的悍勇,这时见了群蚁密密麻麻蠕蠕而动的情形,心里便是一阵悚然发毛。他头脸上也是麻麻痒痒的,想来也爬满了山蚁。耳中隐隐听得水声,当下咬紧牙关强忍烦恶支起身来,朝着水声处连滚带爬而去。
出得山坳,一条大江便在山崖之下。夏季多雨,江面极是宽阔,水平面较往常高出许多,距江浪立处也不过数尺。浑黄急速的江流令江浪一阵晕眩。他趴下来,双手攀着山崖,慢慢将身体滑入水中,试着脚下踩住了礁石,便将全身都浸了下去。山蚁顷刻被流水冲刷掉,痒痛火烫的身体被清凉的江水环绕摩挲,只觉十分舒适。他心念忽动,脚下微松,身体便被江流带走,须臾冲入一处回水沱,一下被卷到江心。他修习过龟息功,不惧水,便放松了肢体仰躺在水波上,这般顺流而下,快而省力,远胜陆路。
他眼上凝结的血块已经化掉,双眼看去,不是无涯的蓝天,便是浩荡的江水,天水之间,便只得他江浪一人。隐隐约约中,听得一个温婉而凄凉的声音说道:“你将姐姐沉入水中,水里鱼儿吃了姐姐,或许下辈子姐姐就能托生成鱼。”
他心一凛。原来他在水波间载浮载沉时,依稀觉得自己化身成鱼了,不知不觉便想起了当年林霜红临死前说过的话来。那时他年纪幼小,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甘愿托生成鱼,这时体会到,人活在这世间上,多苦多忧,多难多痛,原本不如鱼悠游快活。马捕头的翻脸无情,众弟兄的辣手相摧,这实在是他第一次亲身经历的背叛,他活了二十一岁,感情上仍然不过是个大孩子,在暂时忘记肉体疼痛时,内心便开始剧痛起来。
他隐隐有自暴自弃之念,干脆运上龟息功,绝了呼吸和心智,死尸般顺流漂行,如此再不知时日。第一次功消醒转时是夜里,第二次醒转时则是日光夕暮,第三次醒来却是上午。
他身上疮口被水泡得发白腐烂,这时也没了痛觉,龟息之中也不知肚饿。他不再运功,瞧了一阵天空,渐渐眼花,闭上了眼。忽觉身上有什么在碰触,一惊睁眼,眼前一暗,却是一艘艨艟大船挡住了半边天。他还没看清那船是官船还是商船,腿上又被重重戳了一下。
戳他的是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从船头探下来,另一端握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手上。“不想淹死就抓住竿子!”男子喝道,竹竿又在江浪胸口重重一捅。江浪恨他粗鲁,怒叫道:“老子甘愿水上漂,关你屁事!”伸手抓住竿头猛地一拖。男子不提防他使横,竹竿虽没脱手,却一个趔趄。他旁边站着个手摇折扇的青年公子,见状哈哈大笑道:“好玩好玩,这小子不想上来,看你有什么法子!”
那船是逆流而上,江浪是顺流漂行,说话间两下一错,江浪漂过船头接近船尾,竹竿已经够不着他。那男子也不知是不是因受了那公子嘲笑,一声大喝,竹竿打横掷出,竿身裹挟凄厉劲风在江浪脚前半尺处着水,原本轻飘飘的竹竿竟击起两丈余的水墙,江浪也被掀得浪花般飞起。那男子便在这当口飞身而出,一手揪住他乱发反手一掷,江浪便如死鱼般飞上船头落上甲板,余势不歇,直从一侧船舷滑到了另一侧。那男子也在掷出江浪时凌空翻身后纵,倏地落回船头。青年公子击掌大赞:“江统领好功夫!”
江浪伤重力竭,极是虚弱,才给这男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此人一身武功确实出类拔萃,不在马太平之下。那公子称其为“统领”,显然是官府中人,不料自己一番夺命奔逃,到头来却是自投罗网。他想想有趣,忍不住怪笑起来。
船头甲板上除却江统领和那青年公子,还有十数人,其中三人与那江统领服色相似,武功当在伯仲之间,其余诸人手中都牵了一物,那物乍见江浪飞上船时俱都呜呜低鸣,却是十来头虎豹猛兽。野兽也知识人衣冠,见江浪狼狈不堪,一个个龇牙咧嘴,猛力前扑,颈中链条崩得溜直。一头雄豹挣得尤其凶猛,链条竟从皮套环扣上崩开,但见一道斑斓光电急射江浪,顷刻之间,江浪便被豹子口中喷出的烈臭熏得头昏眼花。
那豹子血盆大口正要往他脸上咬落,千钧一发之际,江浪血糊糊的双手掰住了它上下牙巴。豹子怒吼着摇头摆脑,只是挣扎不脱。江浪突然怪叫发力,咔嚓一声,那豹子颈骨折断下巴断裂,霎时毙命。
船上诸人俱各意外,本道江浪遍身伤患,气息奄奄,纵然舍命相搏,最终必会葬身豹吻,哪想到才刚照面,凶豹反而命丧他手。青年公子初时一惊,随即眉飞色舞叫道:“好家伙!好力气!”
他彩声方落,两头吊睛白额大虎风一样扑向江浪。江浪大怒,刚才那头豹子还是自行挣脱了链条,这两只大虎明明便是有意纵来。他不知道,这船上人伸竿救他,本就不是心存善念,只不过想看他这块活肉如何垂死挣扎,如何葬身兽腹而已。
虎不如豹矫健,却多了霸气和猛劲,这时杀气腾腾猛扑上来,风声凛冽,势若雷霆,一虎往他头顶扑落,一虎双爪按上他左腿低头便咬。江浪上身滚动,避开了虎扑,双手插入虎颈中拽住了皮套,大喝力奋处,猛虎竟被他挥了起来,狠狠砸向堪堪咬住他小腿的那虎。一砸之下,二虎内脏被齐齐震破,口中鲜血泉水般流过森森白牙,不住滚动哀嚎。
若在往日,江浪搏杀一豹二虎不费吹灰之力,这时力用得猛了,便觉身上酸软难支,喉间亦有腥甜涌动,双手双足更是痛得没了知觉。他天生是越挫越强的性格,这时便攀着船舷爬起身来,一双眼睛在乱发间光焰灼灼,怒啸道:“狗畜生,过来!老子杀光你们!”
那青年公子微微一怔,随即道:“好,咱们就较量较量。”此人身份想是还在那统领之上,这话甫出口,手牵虎豹之人便都指着江浪呼喝发令,手中链条一松,群兽咆哮着一步步围向江浪。虎豹这等猛兽都极有灵性,见江浪打死同类,本有些胆寒,既受了号令,仗着势众,便自鼓勇而上。
当第一头豹子挣脱链条扑向江浪时,江统领及那三名服色相近之人便围在了青年公子身周,防他为人兽所伤,这时群兽尽出,各自更是凝神蓄劲而待。那青年公子自顾观看,一时大声叫好,一时指点发令,神情专注振奋,竟似恨不得是他身入群兽当中。
顿饭工夫后,这场人与兽的精彩搏杀终于结束,群兽有的死于甲板上,有的落入了江中,江浪匍匐在地,浑身是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青年公子张嘴等了片刻,伸手指了指,道:“看看他死没死。”江统领走上前,伸足踢了踢江浪腰际,忽地踝间一紧,却被他一手握住,只是这手上已无半分力道,江统领轻轻挣脱,道:“这小子当真命长,还有一口气在。”
青年公子大喜道:“好好好,这等勇将当真可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