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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须〃嘿嘿〃傻笑两声,捡了个位子坐下。众人也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章钺与楚正廉俱是孙家世代相交的旧识了,彼此之间也不甚拘礼。
孙预见人已齐,就想把要事说说,可眼角转至书案,忽然就看见一封书函来,便轻快地拿出来道:〃颐哥已于五日前抵达长泉,途中一切康泰。〃
孙业成宽慰地一笑,这个儿子虽素来稳重,但远知长泉,又是以这等亦抚亦剿的身份前去,道中安危确系重要,倘若有什么不思安定之人假宵小之手来个暗算,终也难防。此番能得报平安,孙业成心中的忧虑算是解了。
〃阿颐一向谨慎,哪那么容易出事。〃孙须也在一旁说得轻快。
但这一记插话却将孙业成才平下的气又给挑了上来。〃他是让人放心,你呢?整日只知与那些将士郊游打猎、饮酒作乐,你求过上进么?〃孙业成盯着他,〃还有你对门的南王,皇上安排你住那儿的用意你心里可有过数!〃
〃爹,一个落了势的藩王,又是降王,能玩出什么花样!〃孙须不以为然。
孙业成一听这话是更气了,眼看又待出口教训,孙预赶忙抢在前头插了句,也顺势转入正题,〃皇上近日似乎有动三王的意思。〃
动三王?几人心中都微微一怔。皇上有什么动向,这话自孙预口中说出便是千真万确的。可是,怎么忽然就要动了呢?之前还极优待的,难道是。。。。。。?
〃之 前不动,自是因为有利可图,亲政的呼声是能高一分是一分。三王也不是笨人,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至于现在么,毕竟三王造孽太多,民怨可不是那么好息的。〃孙 预说着,朝楚正廉看了眼。如果他没猜错,她应该已经在着手安排了吧?那日的表疏,她是一定是看到的吧?想起那日,孙预目光微浸笑意。
楚正廉沉思着开口,〃莫怪近日来,九门提督高鹄曾多次加派京畿巡防的人手,并与刑部司狱也打过招呼,原来竟是。。。。。。天都近日并不太平。〃
〃哎,楚叔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我那将军府上常清早八早就听对门的南王府前有吵嚷声。〃孙须略想了想,那来时途中那些聚众堵在那里的民众也可能是为这个了。
〃看来皇上的意思很明白了。〃女皇对于煽动民情这一手的确使得颇为高干,每次都能收到较好的成果。章钺呷了口茶,思索着这几日所经手的公函,却忽然发现似乎这一切举动仍只停在民间,并未传到朝中呢。〃对了,朝廷上好像不怎么知情吧?〃
孙预眸光微挑,亮出一道精光,〃那是三王打点得好。而且打点得太好了,反而让皇上起了戒心。〃试想,三王投诚,但罪责难逃,朝中又岂只有一个何秉来直言严惩?
〃这话怎么说?〃孙须心中略有不明。
〃三王以降王之身入都,然一未受惩,二未尽夺其兵,且手下虎将俱环伺在侧。这是一势,皇上忌讳,想必三王也知道。但这势却破不得,于是他们唯堪护身的就只有拉拢朝臣为其说话,恐怕这里面还有德王。〃孙预的最后一句说得异常深沉,带着一种决断。
德王?那是的确不能再留了。楚正廉微微点了点头,〃那这民怨一事就不妨搞大些,到达朝堂才比较好办事。这事就交给我吧,刑部好办事,不然也可以和大理寺的汲胜打个招呼。〃
〃如此则有劳楚叔了。〃孙预轻揖了一礼。
楚正廉摆摆手,〃客气什么。藩王是必除的,就算皇上不动手,我们也要动手。现下倒是这事由谁来挑个头好,还得计较一下。〃
〃嗯,楚叔说得不错,依小侄愚见,咱们不如将这个惩藩的功让给闻家。〃孙预轻抚了抚袖口,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谁都知道藩王起事的茅头是直指女皇和闻家的不是么?
〃让给闻家。。。。。。〃孙业清细想了想,不禁双眉一挑,〃也就是说把揭百官底的风头让给闻家?〃好主意!一石二鸟呢!
孙预呵呵一笑,〃没错。三叔说到点子上了。〃
〃嗯。〃章钺捻须轻轻颔首,〃闻家一定会争这个功的。他这么积极,只怕麟王那边也会有所防备呢。〃
〃这是一着,两边都有得斗了。麟王现有了丹书铁券,只怕日后不好收拾。〃孙业清现为兵部尚书,因军报关系,与麟州事务多有接触,也就有了颇多的了解。
孙预敛眉一叹,〃只要麟王能安安分分地,这也不算什么。〃可是麟王会安分么?谁都知道不可能。
楚正廉想着麟王,忽然又记起一个人来,〃你们可知谯化萧水天这个人?〃
〃。。。。。。似乎是承建元年的榜眼吧?后来不知为何放弃功名,不知所踪了。〃孙业成久在吏部,当年与礼部尚书也多有走动,选吏更是看重过这个人,只是不知为何突然走了。
〃嗯。这人古怪!据闻才学极高,而且还是天德辛酉科探花萧达之子。〃
〃萧达?莫非就是'辛酉三才'的萧达?〃孙须惊呼,他平日里就极是崇仰'三才',一个麟州第一谋士左明舒,一个在任羽州期间写下《兵法窥略》的萧达,二人都被他奉为圭臬。
〃不错,这萧水天便是其幼子,失踪的六年里他干了什么无从得知,但近来似乎又出现在天都了。而且,据闻与王熙走得极近。〃
〃王熙?〃闻家的女婿?
孙预沉吟了会,端起茶喝了口,才淡道:〃不管谁都一样。〃他说得甚为淡然,仿若毫不着意,但这看似轻巧的话却让众人心中都定了计较。
〃知云。〃妫语搁下朱笔,捏了捏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近十一月了,一过酉时,便渐趋阴冷,而这安元殿又是忒大,空旷得让人倍觉寒意沁肤。
〃皇上。〃知云捧上一碗正冒着热气的药汤,浓重的药味让妫语有些嫌恶地蹙上了眉。知云瞧着这番光景,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知她不喜喝药,但也只得上前软语轻道:〃皇上,这是祭司大人开得补药方子,奴才们可不敢有所耽搁。〃
妫语朝黑褐色的药汁瞅了眼,也无二话,吸了口气,捧起就是仰头一灌,一气喝尽。随即便苦着脸拿过知云同时奉上的甜汤,直到漱去口中药味,方舒出一口气,〃叫巫弋将当归的量减去些,难喝死了!〃
〃是。〃知云微吁一口气,笑眯眯地将药碗撤去。这话皇上每次喝完药之后都会说,可每次的药份都仍照旧。祭司大人吩咐的,谁也不敢,谁也不想稍减药份。皇上这身子呀!着实要好好调理了。今春的那次,想起来都叫人揪心不已,居然是命悬一丝!
国事太重,但皇上的心事更重,其实是该好好休养的,但这些话,他一个内臣极难开口劝解,且即使劝了,皇上也不见得会听吧?唉。。。。。。
〃对了,知云,什么时候在安元殿里添个火盆吧。都快十一月了。〃妫语披上小秋递上的一件裘袍,随口吩咐。
〃是奴才疏忽了,这就去准备。〃知云心中暗惊,皇上的身子是愈来愈怕冷了。
〃嗯。〃妫语低首又翻开一道奏折,不过才看了几行,喜雨已捧了一叠文帙入殿。
〃皇上,这是户部的秋后结算,请您过目。〃
妫语接过,看了看数目,眉宇微敛,〃都核算过了?〃
〃。。。。。。是。〃喜雨应得有些迟疑。
〃怎么?〃
〃回皇上,奴才的算术并不很好。。。。。。长光算术不错,不如等他办完差回来,奴才再与他核对一下?〃
算术?妫语有一瞬的怔愣。她对这一项还真是荒废了许久了吧?〃放着吧。你去忙你的好了,长光回来叫他过来就行了。〃
〃是。〃喜雨微讶,皇上多才,但那些却是在未央宫打下的基础。可这算术一项,似乎未曾有特别的西席单独来教过呀。不过也或许是某位西宾曾传授过皇上一些吧。喜雨也未做多想,就退下了。知云其实也有疑惑,但他却以为许是才年及十六的女皇想学些新花样了吧?
直过戌时三刻,长光才匆匆赶至安元殿。〃长光参见皇上,让皇上等久了。〃
〃起来说吧。〃妫语示意小秋等侍从退下,才沉声问,〃怎么样?孙业清可对麟州有什么看法没有?〃
长光清平的声音稳稳地回荡在安元殿里,〃柳大人说,孙大人对兵部诸事已基本上手,对麟州的情况一直谨慎有余,只是对于护州将军房延熙犹疑不定。〃
〃房延熙么,〃妫语微拢秀眉,显得也有些为难,〃他的心的确向着朝廷,但别家待他也厚,老麟王一事想必他已心存愧疚了吧?〃
长光沉默了会,缓缓吐出一句,〃长光以为,麟王若有异心,房将军仍会取大义而舍小恩。〃
〃话是这样,但朝廷若要收麟州之兵,只怕他也不愿。〃此话一出,二人都无话可对了。沉默了半晌,妫语轻拍书案,〃也罢,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暂放一放无妨。。。。。。刚才你探柳歇的口风,觉得孙业清怎样?〃
长光稍稍斟酌了下,〃柳大人说,孙大人刚直而尽责,只不过许是才任兵部尚书不久,处事上稍嫌莽迂了点,不得稳妥。〃
妫语闻言轻笑,〃这个柳歇,为人上果然是巧极了。〃
长光不动声色地轻补了句,〃只怕是过巧了。〃
嗯? 妫语微奇,能让长光如此说话,那这个柳歇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了?应该不是小事,难道就是在瀛州一行途中?妫语心中微明,长光这句话传达了一些极微妙的 情绪,怕是想不去,却又不能回绝自己的差使吧?这次去柳府定是心有愆违了。嗯,也罢,以后不派他再去就是。妫语岔开话题,〃啊,长光,听说你极精算术?〃
长光目光微茫,有点摸不着头脑,〃长光的确会些。〃
〃嗯,那快过来帮我一起核算户部上呈的年末结算吧。〃妫语招招手,〃自己搬把椅子过来。〃
〃是。〃 长光将椅子放在御案前,坐于偏角。妫语扔给他一摞报表,他接过翻开,才要细算,却瞥见书案一侧横着几张画得凌乱糊涂的纸,似乎是什么符咒类的图文。长光才 略带好奇地张望了几眼,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略带羞赧的笑语〃呵呵,这是没事画着玩的。〃说着就见妫语一手抄过纸张,揉了扔在一边。
长光不知如何回话,只能低首细算,才不过看了一行,却已明显感到两道探视的目光直直地瞅着他瞧。他抬头,不意外地对上妫语好奇的目光,〃皇上?〃
〃怎么?要算盘么?〃妫语问他。
长光直觉今日的皇上有些怪异,却又不好多问,只得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