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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这诗是何人所作?”
那说书人语声一顿,朝四周溜了一圈,人群中已有人高呼出声,“定是那前朝女皇了!”
“不错!”醒木一拍,“这位老兄说得正是。那女皇平日里高高在上,其实亦是一个人,人有七情六欲。说来这女皇亦是个痴情之人,这首词便是那晚临死之日赠与她的心上人。唉……”他一叹,“人生自古有情痴,且看此诗如此用情,爱深比之华水长流,如松柏常青,亦如坚石插云,可叹可敬啊!”
此时台下一片唏嘘之声,颇有几个秀才在那里悲叹。
说书人隐隐一笑,“可是这位女皇聪慧无比,这首深情之诗里亦存着一份痴心,由此可见,先女皇其实与其心上人效西施之与范蠢,泛舟五湖,逍遥人生去了。”
“咦?”
“啊?”
“是吗?”
在座所有人都被唬得一惊一诧,面面相觑。许乐湛瞧见苏绵翼也难得地被吸引了过去,便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这个说书人,胡诌得倒也歪打正着了。
“且再看这首诗,如将其首字相联,是谓何意?”
“啊!原来竟是‘君心松石,我身当存’!”随着这一声惊呼,众人都恍然大悟,随即又都松了口气,昨日听那崩亡之事,凄恻哀凉,想不到到了此时竟有转折。
“不错不错,正如这兄台所言,这女皇与那心上人于事情落幕之后,真正共效于飞,潇洒悠游而去。此后又碰上一高人,此人曾在太极山上修仙,已近得道,一日他在仙山之上掐指一算,得知有此一遇,便欣然下山,解了女皇身上的毒,以种善因,仙人亦因此得道羽化。哎,世事终有一果,端看世人如何看待。你道那女皇位极尊高,终是要脱得那无上权威才遂心愿。可知我辈这等俚俗之人当惜福矣。”
醒木终拍,讲了三个月的故事终于落幕。在座之人感叹一番,遂又有好些日子的闲谈。
许乐湛笑啜一口清茶,心中暗道,这说书人虽托名前朝旧事,但故事开章却以“承建”这个先皇年号命章,也真是大胆得紧,若有人存心到衙门里告他,便是死罪。
“那首诗作得了准么?”苏绵翼忽问。
许乐湛一愕,倒不料她竟是如此着迷,当下笑开,“哪里能作得了准?此诗言语俚俗,用韵不当,且诗意直露,哪里会是堂堂一国之君的诗作?多半是市井俚人胡编出来的吧。”
苏绵翼有些失望,点点头,也啜了口茶。
“怎么?”许乐湛看得有些奇怪。
“我是在想,那诗中说‘身随浮萍终堪疾’,又说‘当阁犹望假时年’可见其病之深之重,且是慢性,能够明了自己的病痛。”
果然,许乐湛闷笑一声,知她心性,不便再说其他,只拍拍她的手道:“何须挂怀?那是前朝旧事,就算真有这回事,那女皇的病想也早医好了,那说书人不是说有人治好了她么?”
“嗯。”苏绵翼轻绽一抹笑,已是心安。
许乐湛才想说什么,眼角却瞄见王随引了两人转入酒楼里厢,便也拾起苏绵翼的手,往里厢走,“跟我来。”如果他没看错,那头戴纱笠的女子及身旁细心地扶着她的俊雅男子便是今儿的主了。
第十二章
苏绵翼一看到眼前这位头戴纱笠的女子便觉出她的体弱来,一顶竹帽,四沿以白纱覆围,让看她的人看不真切,但苏绵翼从其举止与行步的姿态已瞧出些不对劲来。步履虚浮,体姿过柔,分明就是弱疾,且是久病初愈,比之许乐湛还要不如,而且似乎并没有在病里之时养好。
她微微皱上了眉,不等他们说话,她便已出声相询,“这位夫人,你身有弱疾,当好好卧床休养,寻个清静地妥善滋补,这样勉强出行恐怕不宜。”
那女子螓首微侧,朝她看去,只听得一声轻柔的嗓音语出沉静,“有劳姑娘挂怀,日后必当谨记。”
“夫人可常服‘生脉散’,以及十全大补汤。看夫人似是久病才愈,当注重调养,十全大补乃是气血阴阳俱补,于夫人正是合宜。”许乐湛已经不必再服这个了,他的精神不错,又因身为男子,着重助阳便可。
“多谢姑娘提点。”这回那女子倒没出声,而是由身旁这个相貌儒雅清俊的男子起身相谢,语气里虽带着诚恳,但亦有隐隐气度。
许乐湛唇际带笑,拉了苏绵翼坐下,也不过于客套,“二位要求相与一晤,不知有何事赐教?”
那男子朗笑,眼神中满是笑意,“公子的心思在下了解,只是‘百善孝为先’,相信姑娘亦时时将令尊的身世存记心中。”
“我爹?”苏绵翼不解。
许乐湛握住她的手,冲那男子一笑,“苏伯父之事,小人亦略知一二,不知二位想要告知什么?”
男子由身侧拿出一本文牒,递了过去,“这是苏先生的户籍家世。当年苏先生应试赶考,却不幸涉入承建四年的科场舞弊一案,遭人陷害,致使流落夷州。然后来真相大白之时,朝廷多方寻访,却查到苏先生已于承建五年八月身染疾疫,不幸亡故。”
许乐湛感觉到手上的力道一紧,知苏绵翼心中有些不好受,便伸手轻轻揽住她,也不避嫌,只是淡道:“之后的事在下亦有耳闻,先皇特意为其设立衣冠冢于器山正南处的‘贤良祠’内。”
坐于一边一直未曾吭声的女子忽然似是隐隐约约地叹了声,“这是官家说法,其实令尊的遗骸配享太庙,有一灵设于太庙的忠正堂里。”
“配享太庙?”许乐湛一惊,这可是殊荣,碧落历经七朝,就只有五个入了太庙的外姓之人。有三个是孙家的赫赫功臣,一个是曾立过不世功勋的武忠侯简昌,难道这另一个便是绵翼她爹么?一名未来得及进入仕途的书生,如何会进?而为什么进了,却如此隐秘,不曾公之于世?许乐湛惊疑,却只能忍住不问。天家之事,有些是问不得的。
那男子显然看穿了他的想法,与妻子对视一眼,才说得隐约,“能够入庙必是大功,苏公以一介文弱之身,雄视远略,经营四藩,并有巧计长涉匈奴,不二功勋可谓是日久才知其博。当时收藏骸骨之事不得其人,又要安抚人心,所以才未做大动静地入了太庙,还望公子姑娘不要介怀。”
“岂敢岂敢?”许乐湛于这番话中隐约觉出些味来,暗自抽了口冷气,不禁握紧了苏绵翼的手。
苏绵翼有些奇怪,虽听不懂他们所言何事,但心中亦因着那份终于知晓爹爹的事而欣喜。爹爹寥落了一生,但在身后总是扬名天下的。“那,我可以去拜祭一下爹爹么?”她直觉地感到这句问话有些为难,但她想,很想让爹爹看到她,她活得很好,她以另一种方式完成爹爹周济天下的宏愿。爹爹着眼社稷民生,她做不来那么大的事,只有悬壶济世,医到一个算一个。她……她还想让爹爹看看许乐湛,看看他的女儿有所托依的人是怎么样一个人。
许乐湛看着她噙着些许泪光的眼,明白她心中所想,但这个要求亦是万难。
谁知眼前这对夫妻忽然掏出一块金丝绶带的玉牌放到桌上,那男子说,“此来正是我等心意。这块玉牌可自由出入太庙,冬至之日将近,祝二位一路顺风。事成之后,原物奉还,还请不要有所差池。”
“多谢!二位成全之意,小人没齿难忘。”许乐湛大喜过望,起身长长一礼。
那女子对于他的大礼并不置词,理所当然地一受,只微微颔首,“如此,我们便告辞了,祝二位早结良缘,白头到老。”男子扶她站起身,正要转向屋外,却又回头。
许乐湛与他对视一眼,只听他问道:“公子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许乐湛浅笑,目光坦荡,却又有所拒绝,“小人平生疏懒惯了。”他看向身侧的绵翼,拉紧了她的手,“往后的日子便是陪着妻子行医天下,我不通医术,但亦可经营药材,也好供她不时之需。”那瞧着自己心上人的目光,看着看着便溢出屡屡温柔来,脉脉地,看得苏绵翼连人什么时候走都不清楚。
十一月初三,平州的天候已骤冷了下来,天阴乌乌的,似是要下雨,却又似要落雪。许乐湛病体才愈,阳脉未升,气血未和,总显得比较怕冷。这三天下来,除了那次早上去了趟‘汇风楼’,便一直没出过门,只是早早地在房里生起了炭盆,与苏绵翼说说话,看看书。
可是这日,一过辰半,他不知怎地来了兴致,便拉了苏绵翼一起去逛园子。此时他双腿已经复原,走路走得稳而健,虽是缓步,但已显出一些倜傥从容的风范来。
苏绵翼有些聊赖地随着他走着,一只手被他那微显得冰冷的手牵着,随便地想些心事。上次她出去,麻大哥说他家儿子头上长了疮,豫婶子说她儿媳妇得了寒症,夏嫂子说自己女儿犯了哮症,还有……
“绵翼,简章是不是去寻过你?”一直沉默着的许乐湛仿似很随意地问了声。
“是啊。”苏绵翼仍没有回过神来,没甚防备地回了声。
“哦……”他点点头,唇际带了屡笑,但整个人却明显带了几分阴沉,“他有提过资助你开行馆么?”
“嗯,提过。”苏绵翼胸无城府,根本没有注意到许乐湛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添了些许幽深。
“他怎么忽然那么好心了?”他笑,连步子也停下了,只是拉着苏绵翼的手,随意地在回廊里坐下,也不怕冷了。
苏绵翼看他坐在那么凉的廊椅上,眉头微微一皱,却没说什么,只是答道:“他说只要我跟着他,他就可以出钱。”
“跟着他?”许乐湛笑得有些冷,目光顿时一暗,语出时的声音让苏绵翼都觉出了些什么,但当她抬头与他对视一眼时,又是什么都看不出。
“怎么了?”她奇怪。
许乐湛抿了抿唇,淡扫了她一眼,随即又浅笑出声,她到底是这样单纯,不过也好,一颗心只在他身上就行。“那你回复他了么?”怎么可能有时间?这几天苏绵翼一直被他拴在身边,简章想也不敢当着他的面问这样的话。不过即使是这样也很够了,这个臭小子,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呀!我忘了!”苏绵翼被他一提醒,倒想起来了自己一直忘了回复的话。
饶是早就知道这样的回答,但从苏绵翼嘴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