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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她的。
许乐湛起身,却没有看到预计的药碗,他微怔了怔,也颇不有些不习惯。问着侍候他梳洗的扶疏,“咦?苏姑娘呢?”
扶疏眨了眨明如秋水的眸子,笑了笑,回道:“一早被芝儿请去了,说是太夫人想和她说说话。”果真是一刻也离不了,府里头的传言可能是真个儿的了。
“哦。”许乐湛将脸擦好,坐了会儿,才道,“呃……上早膳吧。”
“这个……大少爷,这段日子都是苏姑娘配的菜色,她,她今儿还没定……”
“照着昨儿的吃不就行了?”许乐湛莫名地有些烦躁。
“是。”扶疏将水盆端出去时恰巧碰上了捧着药碗进来的苏绵翼,她连忙提高音量招呼了声,“呀!苏姑娘来啦!”
“啊,扶疏姐姐早。”苏绵翼笑着回了声,径直入内。“大少爷,喝药了。”
许乐湛朝她看了眼,一袭淡绿的夏衫,清爽平整,依然不带一丝儿褶皱,袖口襟边,连衣摆都翻得整整齐齐的。她的举止怎么就让他觉得不一般呢?
“大少爷?”苏绵翼见他一直瞅着自己却对自己手上的药手也不伸一下,不禁奇怪,想了想,随即板下了脸,“大少爷快喝药吧,这和以前一样的,不会更苦。”当然也不会稍甜也就是了。
许乐湛被她这一脸板得有些哭笑不得,只得马上接过药闭着气一口灌下,喝完才道:“你几时见我推三阻四过?”到今天了,还防着他不肯喝药。
苏绵翼见他喝完,也不再作声,只一笑了之,收拾好药碗,就坐下替他诊脉,如今这诊脉可诊得光明正大,不用再躲躲闪闪了。
许乐湛感觉着她微凉手指贴在腕处,安静中有一股让他说不出的安定感,仿佛这毒在她手中真的可以药到即除,有着十分的自负。“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苏绵翼改诊许乐湛的右手。
“没有?”他不明白。
“我没见着她,等会儿再去……你先别吵我!”她秀眉轻轻一蹙,顺利让眼前这个不能让她集中心神的家伙闭上了嘴。约莫有半炷香过后,她才吐出一口气,放开他的手,在旁边沉思,浑然不觉身旁有双眼睛已经看了她许久,深究了她许久。“嗯,今天中午开始要给你来大补了,届时,给你吃的你可要都吃下去。”她语气略带强硬,也不等许乐湛出声,她又想起什么似地一抬头,“呀!辰时过了……我得先走了,和太夫人有约,已经迟了……”才说起,她便转身就走了。
看着她一连串自说自话的举止,许乐湛一时脑间一片迷糊,不知道该怎么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
“太夫人,对不起,我迟了。”苏绵翼跑到“网苑”,见齐流泠已在方才她坐过的亭子里坐着了。
齐流泠一见是她,满脸都是笑意,“小翼啊,快,来这儿坐。”
苏绵翼走进去,立刻就有芝儿奉上一盏茶,她瞧了瞧,是绿豆汤,便端起喝了口。
“小翼,你刚刚去湛儿那儿了?”
“是,太夫人,大少爷已经喝过药了。”苏绵翼想了想,对齐流泠认真地说,“太夫人,我想从现在就可以开始了,今儿中午,我列几张大补的药方食方出来……”
“哦,哦,好,你定着办就行。”齐流泠打断了她的话,又道,“对了,小翼啊,我有个方子要你看看……芝儿,你去我房里把那盒子里那方子给拿来。”
“是,太夫人。”芝儿随即去取了。
齐流泠看着芝儿走得远了,才拉起苏绵翼,缓缓往前面空地里踱过去,“小翼啊,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对咱们家湛儿怎么看?”
“风骨清朗,这毒虽深,但还是可以试着治治的。”苏绵翼答得毫无心机。
唉!齐流泠暗叹心里,但面色仍是认真而持重,“小翼,你知不知道,这儿原是湛儿住的。”
“我知道了。”苏绵翼奇怪太夫人为什么对她说这些题外话。
“那你知不知道这儿本是湛儿十岁时自己规划的?”
“哦。”十岁就懂这些,看来这人很成大器,而且品性不一般。
“湛儿若不是这个,这个毒……也不至会,会……”齐流泠说到后来不禁有些哽咽。
苏绵翼拉着太夫人的手紧了紧,“我会治好他的。”
齐流泠看着她说出极为坚定泰然的一句话,心中不知怎地宽慰不少,看着她看着看着就生出些喜欢来,淡去了悲伤的意味。她凝眉转了个眼神,故意沉了语气,“湛儿,他昨夜对我说,若他真的不治,要我务必护着你的周全。”
嗯?这话什么意思?苏绵翼不懂,齐流泠眼神有些深沉,“小翼你不懂,在这个府里可复杂着呢!多少人看着你,你若不去治,那也无妨,若是治着不行,恐怕会要了你的命!”
苏绵翼一愣,随即答道:“医道中人医术自有深浅,但当自度而行,我有几分便医治几分,勉强的我不来,能治的,我也半分不会推卸。”
“好,小翼呀,有你这句话,我便是放心一半了。”放心她的医术,却不放心自己孙儿。万一湛儿真的有意,瞧这妮子,全部心思俱放在医术上哩!
“太夫人还是要么不放心,要么全放心来得好。”苏绵翼笑着说,“一旦让我放手去干了,我可不会再听任何人的话,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到时可都得听我的。”
“好好,好。不干预你,绝不干预你,若是湛儿他娘说你,你只管推说我,不用顾忌。”齐流泠笑着应诺,“小翼啊,你也不用再太夫人太夫人地叫了,就叫我声奶奶好了,成不?”
“奶奶?”苏绵翼憨憨地傻笑了笑,“我还从没见过奶奶长什么样呢!”
齐流泠听得有些感叹,“那从今后不就知道了?”
“嗯,奶奶。”苏绵翼叫得分外响亮。
“哎!”齐流泠笑得满目都是怜爱,突然她又想起件事儿来,忙认真了神色,“对了,小翼,有件事儿你听好了。这给湛儿治病的事你不用再对任何人提起了。什么人问都不用说,明白了么?”
“好。”苏绵翼才不计较这些,不说便不说,只要药食都随她,其它什么他们爱怎么安排怎么安排,与她无碍。
第六章
到午膳时,许乐湛已做好了准备,要大补了,不外就是那些十全大补膏、人参鸡、枸杞炖龟还有什么鹿茸之类的,以前他多少也吃过一些,总不会难吃过早上的那些药。但当他看到午时移到床前的小几上的菜色时,不由又愣住了。一小盘参芪红枣炖乳鸽,一小盅白菜牛百叶汤,一碟二冬参地炖猪脊髓,一碟西瓜皮凉拌荷叶海蜇,照旧是清清爽爽,少而精致,让人看去就是胃口大开,比不得以前,一到夏日便不喜饭食。
苏绵翼瞧着他有些讶异,“怎么了?不合胃口?”
许乐湛莞尔一笑,“不是,我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合胃口。”
苏绵翼听他这么说便放心了,“合胃口就好,夏日本就令人厌食,若食物难于下咽,再补的东西也是枉然。”
“所以你就配得那么清新简单?”
“很简单么?”苏绵翼照着小几又看了看,“参芪红枣炖乳鸽是补气健脾,你久病体弱、气短乏力,吃这个最好。白菜牛百叶汤可以清热解暑、开胃和中。猪脊髓可以滋阴补髓,用于气血不足或阴虚内热之潮热心烦,你早上不是心里不大畅快么?吃这个会好些的。还有凉拌海蜇是清热解暑、清肺止咳用的。该顾的都顾到了,并不算简单。”她也想了许久呢!还要考虑到夏天的闷热,还要考虑到他喜不喜欢吃。
许乐湛听得有些糊涂,“我早上心里不大畅快么?”
“我进来时,你的脸色不大好。”苏绵翼看着他,目光间似是意指他赖帐。
“我……”许乐湛放弃辩驳什么,马上低下头吃饭。
苏绵翼眨眨眼,悄悄的有一屡笑意露在唇角,仿似明月破云一角,清辉顿泻。现在她是大夫,一个病人应该有病人的样子,听大夫的话才是正理。
一顿午膳,除了开始时小小的不畅,许乐湛用得甚为舒心。他看着慢慢撤去碗筷的下人,缓缓放下心来。这个大补的日子应不是很难过吧?本以为得当归人参鹿茸地进补,油腻又上火,让人整夜睡不踏实,现在倒好。他轻轻转出一个微笑在唇角,不得不承认,苏绵翼的确很有一手。至少把他的胃调理得极顺。
闲散的心思一起,他半倚在床边,随手拿起了一卷书,渐渐投注心力,然没过多久,便一把被人抽了去。他俊眉一蹙,有些不悦,抬头望去,却见苏绵翼微笑着站在床边,一手拎着他的书,另一只手拿了只药碗。
“现在喝药?”他闻到,那股味儿实在不怎么好闻。“这是什么?”
“补中益气汤。”苏绵翼将药碗递上,又补了一句,“这是滋补的,不会苦。”只是照样难喝就是了。她虽浸于医道,但至今还未闻过什么药香,那股味儿,只要闻着便觉难喝了。
“这……是医中名剂呀!”许乐湛开始打太极,实在是这碗凑不到嘴边。
“嗯,没错。党参、黄芪、白术、茯苓、陈皮、当归、升麻、柴胡、炙甘草、生姜、大枣,就是补你的脾肺皆虚。”
许乐湛皱眉,“我有那么虚么?”
苏绵翼张大了眼,一管白得透明的手指指向他:“你,脉软无力、少气懒言、音低,并有咳嗽等症,这便是肺气虚;精神疲惫、四肢倦怠,这又是脾胃虚。你道我中午干嘛给你吃健胃开胃的白菜牛百叶汤?”
许乐湛被说得抿紧了唇,“原来我这般虚弱。”
“快趁热喝了吧。”凉了味道也不会变得更好。
唉!上辈子造了什么孳!许乐湛认命地拿起碗,想一气灌尽,却又有些烫,只能一口一口地喝,这股难闻的药味便全入了唇齿间。好容易一碗药喝下来,他也喝得满头是汗,沾在额际的发丝间,粘贴在脸颊一处。热气蒸熏下,许乐湛原本苍白的脸稍稍沾染了丝血色,略显气血,而那双原本明锐的眼中,此时溢满了说不出的苦楚,看得苏绵翼抿唇一笑。这个大少爷,原来也是极怕吃药的!
许乐湛自然知道她在笑什么,但也只有装作不见,谁叫他早先已应了她,什么都撑得下来,让她尽管大胆用药的话。现在,他不得仔细想想,她所说的难撑到底怎么个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