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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妫语抿着茶,“我只是不明白前儿那伙一直跟着咱们的人,怎么才转了个巷子口就不见了。”
“……”知晓她是指王随派了随身保护,玲珑无言以对。这人,从来不会将她利用自己来牵制王随的意图作丝毫掩饰!
“呵呵,不过这一次,如若再等一天还没把钱送来,那我也只好忍痛将你抵押在这儿了。”
玲珑叹了口气,走上前将窗格推开,心中也暗恼王随。既然总是要给,为何偏要等到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如若不想给,那当初就不该起了头。拖沓了,到最后还是要给的教训又不是没吃过,偏他屡试不爽!
正想着,忽然窗口“嗖”一声,玲珑只觉一道劲风袭来,连忙向后一缩,避开。只听得“当”一响,窗格上头已钉着一支箭。
玲 珑黑下了脸,那个王随!每次送钱就送钱,偏还要搞些花招!什么送藏在石头缝里呀,酒壶里呀,有时候叫一个生人当街硬塞给你一只荷包……还有一次,叫一个看 去老实巴交的渔夫硬塞给她们一尾鱼,好在自己身边还有个高人在,当下叫她剖开,里头果然有一叠油布包着的银票,以及一封哭穷的信。
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思……记得那时候,那人说了这么一句,便笑得眉毛眼睛都弯了。
她叹着气将箭拔下,将尾端打开,里头果然有东西。玲珑嘴角抽动了一下,将物件取出。然而这一次,却只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与一张只写着“卸甲归田,蓝桥有会”的信笺。
“嗯?”玲珑一时没能明白。
妫语笑望她一眼,“怎么?王随又出谜题了?”
“唔,这次有点古怪。”她将信笺与银票递上。
妫语原本的笑意在看到那八个字后猛地一凛,捏着信笺的纸不由有些轻颤起来。
玲珑瞧见,一时奇怪极了,“怎么了?”
妫语心潮起伏,一时间惊喜、欢悦、紧张、担心,各种情绪一股脑儿涌上来,根本没将玲珑的问话听入耳中。
他 要来了?他真的要来了?这一个认知猛地敲入她心中,又蓦然生出几分不信来。她抓站信笺将这八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才终于确信:他,是真的来了!没有 食言,三年,就果真是三年!放下了他的身世,放下了他的权位,放下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也放下了他所有的责任,他来了,来找她了!
玲珑看着素来娴雅从容的人儿怔怔地发着呆,已大感困惑,谁想这发呆之后,继之而起的却是傻笑!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谁想再次定睛注目时,那抹极不相衬的笑意仍挂在妫语脸上。玲珑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姑娘?姑娘?钟言倾?”
“嗯?”妫语笑吟吟地抬眸,竟似每一根眉毛都沾了甜润的笑意,进而泛出少见的幸福来。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易容有伤肌肤,此时的妫语是素面朝天,那张绝世姿容带着如此让人心旌动摇的笑瞅着你,很容易让人说话结巴。玲珑不想老作傻子,于是避开了眼问。
“……金风玉露一相逢。”
话仍是欲吐未露,但玲珑却忽然想到了,也因为想到了而大大一怔,“摄政王?他……卸甲归田?他不作摄政王了?”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轻易将高官厚禄给辞去?能将荣华富贵给抛去?能将累世家业给弃去?他辞的、抛的、弃的甚至还有治国平天下的责任!
太多的震惊表露在这句话里,问得连妫语也缓缓敛去了笑颜,眸中由惊喜暗换成了担忧。三年!才三年,摄政王位后继有人么?昱儿才不过十二,她有能力挑起碧落这一国之重吗?会有朝臣起乱刁难,乘机把持朝政么?摄政王挂印封金,这是何等大事!朝局会因此起乱吗?
妫语愈想愈不对劲,沉吟半晌,立时站了起来,“玲珑,收拾一下,结了帐就走。”
“走?”玲珑一愣,“去哪儿?”
微一顿,“去汀台!”平州最大海港,亦是府城,不论陆路水路,一有消息,当即走即行。
?
一驾马车踽踽而行,车中不时传来几声咳嗽,或轻或急。
车夫听着,不由往朝天大声道了句,“我说年轻人哪!身子不好就该歇歇,赶什么赶那么急呢?又不是去取媳妇!”
车上人轻笑一声,温淡的声音虽杂了些微咳嗽过后的暗哑,却仍不减清朗,“呵呵,我这正是赶去取媳妇哩!”
“啊?”车夫一愣,既而哈哈大笑起来,“小伙子,媳妇要取,身子也要顾哪!要不然,人家可不要你喽!”
车中人微微一叹,虽是病着,却显然有着极好的心情,不介意多聊,“唉,不瞒大叔说,我那媳妇可等了我三年了,这次无论如何,也想把事给办了!何况这次在外头久了,恐怕她担心,有好些事要和她计较呢!”说着又咳了几声。
“嘿嘿,小伙子可真疼你家媳妇!”车夫赶着有些热了,拿袖子抹了把脸,笑得憨实,“好咧!我再给你加一鞭子,包你今儿午后便能到汀台!”
“哎,多谢大叔!”
车中人依旧浅浅地咳嗽着,但带过一路的春风,竟也显得好听起来。
午后,马车停到了汀台一家客栈前。
“嘿!小伙子,要不要我给你把东西提上去?”车夫抹着汗,午后的春日照射下,国字脸上微微给蒸出些油来,亮堂堂的。
“哦,不必了,谢谢大叔。”车帘掀起,那车中人便撩袍而下,明媚的艳阳下,他低咳一声,微微抬起脸,赫然就是孙预。
店小二一见来人一身考究的春衫,又是气度不俗,不敢马虎,立时上前热络地将东西帮着搬行李。“这位客倌,是要住店吧?本店的天字号厢房宽畅……”
孙预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就要一间天字号的厢房。你再去药店抓一副解表发汗的药过来就行了。”
“成!客倌里边请。”店小二伶俐地将东西搬上便去抓药了。
半个时辰后,他已将药煎好端进了厢房,“客倌,您的药好了。”
“嗯,多谢了。”孙预一气将药喝下,又从怀中摸出一两碎银,摆在桌上,朝店小二笑了眼,“你很伶俐,这是赏你的!”
“啊!多谢客倌!”小二眉开眼笑地收下。“客倌还需要什么请尽管吩咐。”
“嗯,我想打听个人……”
正欲说时,忽听得房门口传来一女声,“公子不必打听了,您要找的人我带您过去吧!”
孙预抬眸去看,那女子浅笑着站在门外,手中还提着一只食盒,依稀有些眼熟。他略一思索,面上便透出欣喜来,几乎立时站起,“玲珑姑娘,她……她真的就在这里?”
“是。”玲珑微微欠身一礼,瞧见他心急的模样,心头略起了点笑弄的兴致,“呵呵,也真是!我们也才昨儿傍晚才赶到的汀台,您消息可真灵通!”莫非真有人所说的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没想到自己略略估计的还真撞巧了!既已听得人在汀台,孙预恨不得立刻就亲眼见到,不由急问,“那可否请姑娘带路?”
“嗯,请……请公子随我来吧。”玲珑掩住一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食盒,不由暗起坏心。嗯,她也还未知道呢!不知两人这样见面,会有怎生的惊喜呢?
?
坐在窗格前,妫语正反复思量着孙预辞官离家一事,接到信不过才几天,汀台已是人尽皆知了。她们初入汀台时,就见酒楼茶铺四处都是议论纷纷,甚至已有说书人编了话段在唱。
这边谣传的是说摄政王忽得恶疾,已无法佐理朝政,有名医诊治,据说已不宜再务劳神,需捡个山清水秀之所静心养病才有望痊愈。
听得这谣传,妫语心中更是担心了。无风不起浪!说是恶疾虽然未必,但定也是病了才有此一说呀……
窗外正对一处小天井,店主随意种了几丛月季,惹得蜂蝶乱舞,偶有一两处黄莺儿鸣叫,让妫语心中不知怎地生出一段烦躁来。
恹恹地回过身,想着玲珑怎么还不来,才抬眸,眼角忽然扫过一抹身影,心头突跳,让妫语一时呆愕起来。
谁?是……是……
她抬眼相看,只见倚在玄关的那人,一身浅蓝色的素锦春衫,颀长而英挺,而那面容……妫语细看着,然眼底莫名地涌上一层雾气,氤氲着视线也模糊了,她根本瞧不清那清俊的面容,只觉得那团浅蓝色的身影快步向她走来。
再一眨眼,人已埋入一具温暖的胸膛。
“言倾!言倾……”
她浑身轻颤着,感觉那阵阵轻唤直由着耳朵眼渗入心底,暖暖地,将她整个人都丝一般包裹起来。他,终于来了……
灼热的唇似乎印在额际,继而顺着整个轮廓沿走,直至寻着那微凉的唇畔,扣住,深深地缠绵!
妫语软在他怀中,只觉得那种激切似她去见过的之江大潮一般,汹涌地冲击着心房,心像是要跳出来。她浅浅地回应着,直到唇际渗入一丝苦意,继而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带入。
药?恶疾?!妫语猛地一惊,马上推开他,急问,“你,你吃过药?你真的得了什么重病?有请过大夫吗?桃居老人……”
孙预回过神,立时掩住她的焦急地猜测,笑了下,“别急!只是染了风寒,刚喝过解表发汗的药呢!”他微有些脸红,思及她曾极度不喜药味,当下又有些好笑。
“真的?”她还有些不信。
“真的!”孙预搂了搂她,拉着她坐下来,“别担心!我还是好好的!”
轻轻安下一颗心,妫语静静地靠在他怀中坐了会,还好,他没事……咦?那那些谣传……一想起谣传,妫语不由又嗔下了脸,瞪向他,“才三年你就真的放手了?孙颀才不过十八,昱儿也还小,朝中大臣能稳得住么?四边会安分吗?盐务才新整……奉行也不过一年而已,万一有……”
孙 预听着她一个担心接着另一个担心,不由轻轻吻住她,吻了许久,才又放开她道:“你应该相信我的,不是么?”他瞅着妫语艳红的双颊,似是拢了霞光一般,让人 心醉神迷,不由自主心猿意马起来。瞅了半晌,才勉强把持住。他吸了口气,安抚,“这三年来,不,应该是四年了,我一直让颀儿多学多做!那孩子很出息,比我 当年可要能干!我也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