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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七乞巧,天边彩云追月,正是这一晚,边地各将几乎在同一时刻,收到了女皇的亲笔手谕,约合即刻攻打匈奴汗王剌刺所在王师,全线出击!而另一头,羌蒙与突利 二国也同时接到盖着玉玺印的边关帛书,约以泷水一带火起为号,出击匈奴。而在武泉,章畔早已受诏,助撑梨孤涂从东翼袭击匈奴王师。一时,烽火四起,连绵整 个北防,缀成一条火龙。
然而此时,麟州却仍是动静全无。待得别夕知晓,已是第二日清晨。他第一个反映便是前往行馆,一问之下并无异样,便又折了回去。眼下,他兵围了行馆,虽可以推说是为防兵乱,但彼此都知晓其中深因。出兵自是不智,但干坐着,便是错失良机。因此,别夕马上召了左明舒议事。
左明舒自那日兵围行馆后,总有些淡然,别夕心中有数,连日来也避过了他,如非事态难于抉择,他也惭于面对左明舒。
左明舒在看足了别夕的烦躁之后,心中隐隐叹了口气,〃王爷,与匈奴一战,皇上是赢定了!〃
〃嗯?〃别夕不信。〃不是说缺粮草么?他们拖不得的。〃
〃王 爷有所不知,我近日刚得了消息,户部的那批粮草军饷虽是给抽去了数成,但并未叫山贼给劫去,运到了永治。还有,元州盐通的知县将江南的赋税给拦了,直接押 送到了永治。因此,这场仗,打得扎实,丝毫不怕匈奴人!再者,王爷可知,皇上此次还带了一批新式的战车,专治那匈奴人的骑兵。〃
别夕霍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王爷操之过急,这点,臣早已说过。〃
〃我。。。。。。〃别夕捏着拳头,往桌上一砸,咬着牙憋了许久,才将一口气顺下,〃那先生现下还有什么妙策可以挽回余地么?〃
左明舒沉吟了会,又朝别夕轻轻瞧了眼,〃还有一计。〃
〃先生请讲!〃别夕立刻在边上坐了。
〃皇上在麟州,这便是最大的筹码!但是王爷手上的这个筹码却不安全。还有阮风的水师驻于清月湾。这是王爷您最大的威胁!〃左明舒顿了顿,〃可是,乘着这个全线出击匈奴的档口,王爷可以出其不意地吞了阮风的水师,那王爷即便处于弱势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别夕搓着手想了半天,眼神渐渐稳下来,〃好!就依先生所言行事!〃他立马便起身回营布置。
左明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略略一叹,神色间总是隐了一层叹息。他闭目往椅背一靠,一手搁在案上,轻轻敲了敲。蓦地,他张开眼,已将眼中几屡不忍尽数敛去,只剩下一派肃杀。
七 月十六日晚,留下左明舒及一万兵马守城,麟王便率兵甲四万取道瀛州,由陆路奇袭清月湾。这本打得好主意,要让阮风的水师防不甚防,但谁知大军果到了那儿, 却扑了个空。别夕望着空空如也的水寨,心中一疑,前后稍一思量,便知不好,勒马便急回麟州杨城。大军急速行军,本就未曾留意周遭,在出了芜古城以前不到三 里,便碰上了伏兵。
别夕提着马绳,心中大惊。芜古!又是芜古!当年他从自己父亲手中夺得兵权也是在芜古!如今。。。。。。他转瞬即想到了左明舒,心 头大怒,手中大刀不由挥得气势刚猛,不过转了几个把式,身旁的伏兵俱已倒下。〃左明舒!我未曾亏待你!你却负我!啊!〃他大吼一声,竟是直冲入伏兵之中, 猛挥猛砍,不避刀锋。
蓦地,前头伏兵之中让出一条道,左明舒纵马而出,在四围亮如白昼的火把中,他的脸色异常沉肃,〃王爷,臣提过忠告,如若王爷未曾兵围行馆,则无论结局如何,皇上都能网开一面;便是此时,只要王爷能弃了心中念头,亦可保得全身。〃
〃哼!好啊!你口口声声说助我反事,如今却背主求荣!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半分不顾昔日情义!〃别夕目中尽赤,手中的大刀握得死紧,〃要我投降成了你的功名?别想!我手中亦有四万兵马,你这些伏兵不过万数,想奈我何!〃
左 明舒看着他冲杀过来,便缓缓退回阵中,手一扬,伏兵中有放起响箭,一时四面山头俱架起弓弩,箭如雨下。左明舒瞧了阵中冲杀的别夕最后一眼,吩咐了几句,便 直奔回麟州杨城。杨城虽有阮风的三万水师,但麟王在麟州近百年军威,单只杀几个主将,不足以降服近十万兵卒,还得由他来安抚啊!
别夕说得不错,伏兵不过数千,已是女皇从袭击匈奴的军中抽调出来的兵马,别夕有四万,便是且战且退,亦能全身而退了吧?他夹紧马腹,心头掠过一声叹息,十数年来的情义,这便是尽了!
七月十九日晚的天都,亦笼在一层惊惶之中。天阴欲雨,星月俱无。然而天都城门深夜大开,驰入近万兵马。铮铮铁蹄踏在天都城中的青石板路上,击起一阵让人心慌的脆响。
〃几个地方,都明白了?〃闻君祥与曾霜等人站在一侧,眼看着都尉沙宇安排人马。
〃是,都尉大人。〃几名参将抱拳领命,便待要行,曾霜上前稍阻,〃几位将军,何府上,下官愿为引路。〃
〃那就有劳曾大人了。〃一参将见过一礼,便纵马疾驰向何府。曾霜心中为难,但跟着众人,亦是转瞬即到。
〃将这儿围起来!〃参将命令一下,将卒顷刻间已将何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待要强行闯入,曾霜却是拦了一拦,〃将军,请容我先劝劝。〃
那参将朝他瞧了眼,手一挥,退在一侧。
曾霜勒马上前,深吸了口气,才大声道:〃何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事已至此,望乞不要兵戎相见!〃他歇了会儿,瞧见里头并无声响,便再道,〃大人,闻太傅所为皆民心所向,顺天而行,大人何苦如此?〃
王随抱起何府里最小的一个孩子,回头朝正襟坐着写奏章的何秉劝道:〃大人!快走吧!再不走就迟了!〃他将孩子送到地道口,那儿莫乘雷接过交与其母,便趴在地道口直望着不动如山的何秉。
何秉搁下笔,起身朝两人正身一礼,〃二位侠士能救得何某一家老小,何某感激不尽。在下知道各位厚意。。。。。。但是,请吧!不必再顾虑了。何秉情知皇上厚义,当以身报之!〃
〃何大人!说你愚还真愚!留着一条命将来为社稷打拚,为百姓请命不更好么?〃王随朝莫乘雷互换过一眼,准备劝不走就打晕了抬走。
何 秉也似看透二人心意,只是淡淡一扬手,〃二位侠士请听我一言。〃他神色沉详,语声不疾不速,只是娓娓娓道来,〃何某确可活命,然于国,此为离守;于民,此 为弃逃。我身为碧落台谏院之正卿,是碧落的正音,如若我也逃了,那天都百姓会如何看待朝廷?一个连台谏院正卿都惧于面对的闻氏,会何等的嚣张?〃此番话说 得并不激昂,只是平静,然而正因着这平静,何秉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刚毅忠贞之气,那样深沉,却令人只能仰视。
〃何大人!〃莫乘雷直欲跳出坑外去拉他,却叫王随一手拦住。
〃二位侠士请回吧!皇上必能知我心意。〃何秉一笑,只是负手立在那儿,一瞬间沉雄的气度立现,令人折服。
王随默了会儿,忽然道:〃大人放心,我等必不会让大人身后受辱。〃
〃多谢。〃何秉略微一揖。
〃老爷!〃忽然堂里横窜过一个人影,往前里一跪,正是府中的管家。〃老爷,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了,就让奴才跟到最后吧!〃
何秉看着他许久,终于轻轻一点头。
〃多谢老爷。〃
〃何仓,你去把府门打开吧。〃何秉朝王随二人看了眼,二人会意,只得跃下地道,瞧了何秉最后一眼,将封口堵上。
府门一开,众兵卒便涌了进去,只见前院里空无一人,心中起疑,逮着了管家,便让他带路。何仓也不惧不怕,只管自己走,到了厅里,见何秉正那里喝茶,便躬了躬身,〃老爷。〃
众人何曾见过这样从容不迫,举止淡定的气度,一时都愣在那儿,一双脚就是不敢轻易跨进这个厅堂的槛。
曾霜心中感佩,却也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何大人。〃
何秉看着了他,便将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拂,袍袖一扬便立了起来,严厉的眼扫过他一身官服,〃你不配穿这四品朝服!〃
〃何大人,下官。。。。。。〃
〃住口!你进士及第,榜眼出身,那都是皇上识才,亲点了你的!你这贪图富贵,枉顾君臣知遇之义的狗东西,居然做得这等事来!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扪心自问,你今日所行所为,对得起数十年父母养育之恩么?对得起你列祖列宗么?对得起天地良心么?也不觉得愧得慌!〃
曾霜冷汗涔涔,却是半句也回不了口,只在那儿站着,不出声。
〃何大人此言差矣!〃
曾霜一怔,回头去看,面色转瞬有些灰暗。来人正是水扬波,一脸清隽依旧的神情,冷然而淡漠。他负着手踱入堂中,朝曾霜瞧了眼,轻轻一笑,〃何大人,曾大人此来,是为救你,让你弃暗投明,顺乎天下大义,你怎么还能怪他呢?〃
〃天下大义?〃何秉一哂,傲然道,〃你所言的天下大义便是夜围朝中大员之宅,行逼降之事么?〃
水扬波被如此一说,不由有些恼羞之意,当下冷冷一笑,〃何大人如此冥顽不灵,可别怪下官动粗了。〃
何 秉平稳一笑,〃从容待死与城亡,身毁犹有碧血悬。大丈夫死则死尔,无甚要紧,只是也不能让尔等的脏手污了我清高之躯。〃他从怀中取出一瓶毒药,便往自己口 中一倒,双目直射众人,须发皆张,自有慑人之势,〃朗朗乾坤,定瞧不得日月倒悬,黑白颠倒!〃说罢,吐血三口,踉跄着倒入椅中,就此殉亡,双目犹睁。
管家何仓见此情景,却也不慌不忙,走上前去,将何秉身上衣衫轻轻一整,便由怀中取出一柄匕首,当胸刺入,顷刻毙命。
外厢众人只在那里瞧得直愣愣的,好一会儿,曾霜才叹了口气,他屏息上前,轻轻将何秉双目合上。水扬波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脸色铁青,却只一言不发,转身便跨马而去。
〃皇上,闻氏反了,拥立了德王之女为新皇!〃长光将新来的密函呈于案上。
此际已是七月廿六,与剌刺一战,全面告捷,而妫语亦由左明舒护送,回到瀛州永治。
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