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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百合惠说了声走吧,便迈开脚步。
“手术结束前,请在候诊室等,那里比较安全。”
真是麻烦你了,说着,百合惠低头致意。
走过医院大门时,七尾放在上衣内袋的手机响了,但铃声不是他熟悉的,他不用特别的来电铃声,响的是真濑望的手机。“有电话哦。”百合惠说道。
是啊,七尾回答。他看着液晶荧幕,吞了一口口水。
是他虽然没有显示号码,但七尾确信是他。七尾一边跑上楼,一边按下通话键。
57
电话接通了,彼端传来的“喂”是一个男声,虽然一如所料,但穰治还是问了。“真濑望小姐呢?”
“她正在工作。”电话里的男子回答之后,立刻问:“你是直井穰治吧。”可能是边说边走动,呼吸很急促。
穰治不作声,准备挂断。他打给望,是认为这样至少可以表示对望的请求有所回应。
“不要挂。”对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不是陷阱,没有电话追踪。”
“手机经常会被追踪,在基地台留下记录。”
“所以我没有要去找那些记录。真濑小姐会打给你,是出于自愿。她把手机寄放在我这里,是因为正在忙。”
“你是谁?”
“我是警视厅的七尾,没人在监听,相信我。”
这种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但不知为何,穰治却无法挂断。
“手术怎么样了?”穰治问道。
“医生们正在努力中。”
“都停电了……”
“照理说应该是束手无策,其他医生都很惊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进行手术的。本来岛原先生应该已经死了吧,就像你计算的一样,但在医师团队的努力下,或许可以撑过来。”
穰治忘了呼吸。岛原或许会得救听到这个消息,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虑席卷而来。
“直井,够了吧?”七尾说,“你还想要什么?”
“我的目的还没达成。”
“会吗?假如你的目的是报仇,不是已经够了吗?我倒认为再继续下去,反而没有意义。”
“岛原不是还活着吗?”
“正因为他活着,你现在停手才有意义。如果岛原先生真的死了,会有什么改变?你心满意足了吗?死去的女友就会复活吗?而且岛原先生当然也不会知道这次的事情。你希望这样吗?你没有话要跟岛原先生说吗?你不是有事要让他明白吗?”
“跟那种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
“会吗?万一岛原先生熬过来了,一定会有人把这次事件告诉他吧?你认为他还会毫无知觉吗?”
“当然会有知觉,就是恨我。”
“不,我不这么认为。的确,一开始可能会有那种反应,但是,越是了解内情,就越不该痛恨你。在保障人们生命安全的意义上,不管是汽车公司的领导者还是医生,人们都要求他们负起同等的责任。岛原先生当然也会思考自己是否回应了这样的要求。当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受威胁的原因,知道医生们是基于什么样的使命感保住他的性命,只要他不是笨蛋,一定会反省。你难道不想听听他怎么说吗?”
穰治不知不觉握紧了手机。
这个七尾刑警的话具有强烈的说服力,更何况穰治本身对于在那种状况下依然不放弃手术的医生们,也开始产生敬意。你应该以他们为模范他很想对岛原这么说。
但是,那个人一定不懂得反省。如果他懂,就不会眼看着有人牺牲,还大剌剌地霸占领导人的宝座。
“很抱歉,我不打算中止计划。”穰治说道。
“直井!”
“你的话很有道理,但是这些话应该跟岛原说,在他进手术室之前。”
“等等!”
穰治的手指往手机的按键移动。当他的指尖正要施力时,电话里传来一声“穰治”。
是望的声音。
“穰治,听得见吗?穰治,是我。”
那拼命挽留的呼唤动摇了他的心,他无法不回答。“望……是我。”他说,“对不起。”
望没有回答,所以他想再开口,这时候她说话了。“我没关系。”
“望……”
“我不恨穰治,也不觉得你骗了我。因为我很快乐啊!我们之间这样就好,我不会怪你的。”
抱歉,穰治再次低语。
“可是。我想请你答应我,求求你救救我的患者,她是无辜的,要是她因为穰治而死,那我实在无法接受,我真的看不下去了。穰治,拜托,为了我,请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也许你对我不是真心的,可是我们到昨天都还是恋人啊!”
她哭了。穰治听着她的声音,心口无可遏抑地发烫,翻腾的情感,麻痹了他的大脑,连脸都僵硬了。
拜托,求求你望再三说道。听着她的哀求,穰治也湿了眼眶。“好吧。”他回答。“叫刚才那个刑警来听电话。”
“我拜托的事,你肯答应?”
“嗯……”
“谢谢你。”
“嗯……”
经过短暂的间隔,一个男声说“我是七尾”。
“五分钟后启动自备发电装置,只要按钮就可以了。”
“五分钟后吗?”
“对,我会在五分钟之内解除停止讯号。”
“一定哦?”
“我不会说谎的。”说完,穰治便挂断电话。不久,手机又再度响起,他索性关机。
他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无人使用的游乐器材。
从身旁的包包里拿出电脑,连接另一支手机,开机,启动程式。
春菜穰治在心中呼唤逝去的恋人。
对不起,我终究只有这点能耐……
58
为数可观的暖暖包紧紧裹住加温器,一名护士不断地将氧气瓶的氧气喷往暖暖包,这么做可以促进暖暖包发热。这也是夕纪的主意,冬天在寒冷的值班室小睡时,为了让暖暖包快速发热,经常朝暖暖包吹气。这番工夫没有白费,血液温度勉强回温。
在所有人屏气注视中,血液回流至心脏的程序开始了。使用心脏麻痹保护液使心脏停止时,心脏本身会变得很脆弱。即使在回流开始后的二十分钟,几乎所有病例的心脏都无法完全运作。麻醉科医师佐山已着手准备强心剂。
夕纪以祈祷的心情注视着岛原的心脏,然而心脏却动也不动。回流已经开始五分钟了。
手术室内的空气冻结了。
“不行呐。”西园低声说。“夕纪,准备电击器。”
“是。”
夕纪开始准备用具。电击器的电池是内藏式的,她一边将电击器交给西园,一边反刍他的话。夕纪他的确这么叫她的。当然,这是第一次。
西园开始实施电击,但心脏仍未恢复跳动。
“血液温度还是太低了。”元宫呻吟般说道。
“不要放弃!”西园的声音插进来。“一切都还有希望!”
夕纪震了一下。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激动的声音。
心脏附近有鲜血飞溅,喷到西园右眼下方。夕纪看到了,即使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夕纪设法止血,但完全不知道错综复杂的血管从哪里出血,而且灯光太暗。结果西园说:“我知道出血点在哪里,待会再止血。”
夕纪回答是,把手缩回来。
“西园医师,让我来吧!”佐山说道。
“不,我来。这颗心脏是我停的,我要让它动起来。”说着,西园再次操作电击器。
为什么我会有那种想法呢?夕纪看着西园自问。
为什么会认为父亲手术失败,是西园故意的呢?
不管有什么原因,这位医生都不可能故意让手术失败。在这种情况下,何时放弃手术都不会遭到非议,西园却仍想尽办法拯救患者。不慌不忙,在极有限的可能性中,不断地寻求患者的生还之道。这本来就是一场极度消耗体力、精神的大手术,西园的疲累现在应该已经到达顶点,但他仍坚持要把事情做完,要以自己的力量救活患者。
夕纪发现自己虽以医师为目标,而且以住院医师的身分从事这份工作,但其实什么都不懂。
医师的能力有限,因为医师不是神,无法控制人类的生命。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尽情发挥自己的能力。
所谓的医疗疏失,来自于能力不足。
有能力的人,不可能故意不发挥能力,他们办不到。这不是道德问题,因为医师只有两种选择,不是尽全力,便是什么都不做。
世界上当然有各种不同的医师,将来,夕纪也许还会遇到全然不同的医师。
然而,这位医师夕纪望着西园认真的侧脸。
这位医师是个笨医师。如果他不想发挥所有力量,或者他不想救那个患者,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执起手术刀吧。
当时的西园,是因为想救健介才执起手术刀的夕纪确信。
“教授,心脏……”佐山看着显示器说道。
岛原的心脏微微颤动了一下,夕纪也确实看到了。不久,心脏便开始微弱地跳动。
西园呼地吐了好大一口气。“佐山医师,施打强心剂。”
“已经开始了。”佐山回答。
“好,冰室,替刚才那个部位止血。”
“是。”
就在夕纪强有力地回答之后,昏暗的手术室突然明亮了起来。夕纪惊讶地环视四周,手持照明的护士们也疑惑地彼此对望。
无影灯的光照亮了手术台上的岛原,他的开刀部位都是鲜血,太过鲜明的颜色,使夕纪感觉眼睛有些刺痛。
“光……回来了。”西园喃喃说道。
“本来不会动的计测器动了,恢复供电了。”佐山睁大了眼。
“得救了。田村,把血液加温。”
“好的!”
西园看着夕纪,她也凝视着他,眨了眨眼。他轻轻点头。
59
他在电器行前停下脚步。摆在店面的电视机开始播放晚间新闻,萤幕上是主播的脸,下方出现“帝都大学医院恢复供电”的跑马灯。
男主播做出稍微放心的表情,开始说话:“先前被装设爆裂物,供电系统受阻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