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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也是原因之一吧。有一天他在收银台工作时犯了错误。那天打烊以后他数了收银机里的钱,还不足七千元。他很可能是在今天工作时把一万元的钞票和一千元的钞票搞错了。对于每天生意稀薄的菅生书店来说这是个不小的损失。他从心底感到过意不去,向伯父提出赔偿。伯父虽然脸上燃起了怒火,但只是说了句:“既然是管钱的,这种事是也是难免,以后小心点。”没有再纠缠下去。
把《漆黑的隧道》寄到松本以后,芳光等了大约十天。虽然他早已下定了决心,但他还是为了确认一些变数不大的事而等待。
然后,他用公用电话打了电话。虽然他本想趁伯父不在的时候借他的电话打,但是他还是比较在意话费。虽然他从没有认为他寄居的身份让他丢脸,但他已经熟练地对所有事都敬小慎微,他的心正在一点点变得卑屈。
他把十元硬币全都凑在一起,口袋塞得鼓鼓地走进了电话亭。现在是傍晚的时段,几次呼号之后可南子接了电话。
“是,我是北里。”
和见面的时候一样,可南子的语气稍有些郑重其事。但是电话里她的声音更高了。
芳光在电话里也不得不用假嗓,某种低沉、略带忧郁的声音。
“我是菅生书店的芳光,您是可南子小姐吧。”
“啊!”
声音带着喜色。
“我已经读过您寄过来的小说了,那确实是父亲的小说。”
“没有弦卷彰模仿叶黑白的文风的可能性吗?”
“不可能。因为我见过那个篇名。”
可南子手中握有五断章的所有篇名,那里面应该有《漆黑的隧道》吧。芳光一想到这层,就回忆起他明明已经事先听过这个篇名了,芳光为自己拙劣的交涉手段感到后悔。
“谢谢。这样就剩下一篇了。不过我还是很惊讶,父亲的小说竟然是以别人的名义出版的。”
“说这话可能是多余,您也许还能主张您的著作权。不过,这个叫弦卷的人也已经去世了。”
“是吗?不过,主张权利什么的就不用了。我认为父亲也是许可了的。”
绿色的电话亭,不停地发出沉重的金属声,那是提示投进去的十元硬币快用完的声音,他边说话边搜寻口袋。这和上次给《深层》编辑部打电话的时候,金钱消耗的速度完全不一样。虽然已经充分地准备了零钱,,但还是不宜长时间通话。芳光说:
“对了,这个礼拜或是下个礼拜,您有呆在自己家的时间吗?”
“啊……”
可南子在一瞬间有点犹豫。
“是这样的。这个礼拜四我一直在家。是要寄什么东西送货上门吗?”
“嗯,您在家就好办了。详细情况我稍后再向您联络。因为是从外地打的电话,十元已经快用完了。趁现在我想先问您一件事。”
“是什么事?”
“剩下的一篇小说的篇名,和《漆黑的隧道》的最后一行。”
问完以后,芳光才想到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如果可南子扔下一句:“那么我去找找,请稍等一下”,多半十元早已用完了。
但是可南子已经毫不费力地背下来了。她嘟哝了一声“啊”。
“最后一篇叫《雪之花》。然后,《漆黑的隧道》的最后是:
时间刚刚来得及。可南子一说完,好像就等着那一刻一样,通话噗哧一声中断了。
她最后说的话还弥留在耳际。
——从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女孩子,作出不好意思的羞涩笑容。——
第七章 追想五断章
1
这段时间芳光和广一郎一起吃晚饭的次数减少了。晚饭时间,广一郎基本上都去了弹珠房,就在那儿找点便宜的东西裹腹。
两个人对吃都不讲究。只要有从超市里买来的中式炸豆腐就已经算是美味了,经常一顿饭就着咸梅就能下肚。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过伙食是由芳光负责的。刚开始寄住的时候,他也曾满怀着对广一郎的谢意,尽心尽力地做饭。但很快就放弃了。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广一郎屡次在晚饭时间缺席,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就算在一起吃晚饭,两人之间也气氛冰冷无话可说,只能在电视机的喧闹声中大眼瞪小眼,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即使如此两人偶尔也有日程正好对上,共用一个小小的炕桌吃饭的时候。那天,餐桌上摆上了炸竹荚鱼和腌菜,电视上是棒球。广一郎虽然经常看巨人队的比赛,但并不是个热心的球迷,今天巨人队的比赛因为下雨取消了,播放的是横滨和阪神的比赛。
武藏野也在下雨。现在是八月份,连下雨都闷热难当。家里虽然有空调,但是广一郎不论严寒还是酷暑都能心平气和地忍受。如果芳光不在的话,恐怕空调整个夏天都不会接上电源。
吃完简单的晚饭以后,芳光很难得地泡了茶。电视上,是横滨大洋鲸队一边倒的比赛,广一郎几乎从开始就没怎么看。但芳光还是等到画面切换成广告以后才开口:
“伯父,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芳光正襟危坐,这不是在刻意改变他的坐姿,而是他已经养成了在起居室端坐的习惯。广一郎盘起腿,弓着背。他瞅了一眼,低声地应道:
“啥事?”
“虽然前几天,因为法事而刚刚请过假。对不起,这个礼拜四,可以再让我请假吗?我礼拜五就回来。”
正如芳光所期待的那样,广一郎不怎么感兴趣地说:
“啊,没关系。”
笙子已经辞掉了打工的工作,还没有找到新的人手。到礼拜四,菅生书店应该会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吧。
正想着这样就应该差不多了,芳光准备起身。但还没有站直,就被广一郎低语声给阻止了。
“后来,怎么样了?你还可以回学校吗?”
芳光事先告诉过他只要一完成复学的目标,马上就会从这个家搬出去一个人住。广一郎当然不会没想到,如果芳光搬出去了,他就变成一个人了。芳光突然想起了这事。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是吗?”
伯父的妻子去世应该已经将近十年了。芳光对广一郎的妻子记忆不是很深。他小时候应该在盂兰节或是过年的时候和她见过几次面。
变成独身以后,广一郎就一心埋头于守护菅生书店,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出这种风貌了。就算自己不在这儿了,伯父应该还会继续经营这家店吧。芳光突然窜出这些念头时,广一郎好像全部看透了一样说道:
“毕竟这关乎你的人生,有什么事我会尽力帮你的。只不过,我也不可能让你一直呆在这儿。”
“我明白,我会趁着还没您添麻烦的时候……”
“添麻烦吗?”
电视上又开始播起棒球赛。比赛好像出现了什么转机,解说员拉高了嗓门。
“让你去做饭当然不会添麻烦。只是,打着书店的旗号去干什么事就免了吧!”
广一郎盯着炕桌上的茶杯,目光并没有对准芳光。
“你到处跟人家说菅生书店在找什么什么书,那才是添麻烦。”
“……是。”
“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是。”
广一郎知道芳光冒充菅生书店的名号的事,但至于怎么知道的,他没有再絮叨下去,也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从笙子那儿泄露出去的,还是其他持有断章的某个人?虽然这是芳光所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但芳光总算还是被原谅了,没有再受到更多的责罚。
于是,芳光觉得已经在这个家呆不下去了。
虽然他通过盗取伯父的工作赚了一点钱。但说到底,那并不是足以改变人生的大数目。与之相比,离开伯父的家损失更惨重。可南子的委托,已经结束了。
芳光站了起来,正想回到房间,这时伯父说道:
“喂,你可别以为这个工作是谁随随便便都能做的。归根到底那就是场买卖,既然是买卖,就要有始有终。”
芳光点了点头,但广一郎始终背对着他。
从东京到松本,有数条路线可以选择。
以前,可南子是乘坐特快列车来的,那是其中一条。当然,也有一种方法是乘坐相同路线的普通列车。
要选择哪个难以抉择。乘坐特快的话花费太大,但是乘坐普通列车的话,要反复地换乘好几次,可能要花四到五个小时。
反复斟酌,最后想到了高速巴士,于是决定坐那个。它比普通列车要快,又是最便宜的。一大早,他就一个人坐上了从新宿站出发的巴士。因为是工作日的第一班车,满眼都是空位。巴士从甲州街道开始进入中央道。
行李只有一个包。虽然行李可以托运,但是太麻烦,所以直接带到了座位上。比起包来,他更想放在手边的是里面放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夹着迄今为止收集的四篇小说和《深层》的报导。他又涌起了想再读一遍的冲动,但是还没出东京他就已经晕车了,可以预见到旅途艰难,因此他决定先保重自己。
“安特卫普的枪声”这个词的诞生,就是在弦卷彰男的报导中。芳光不用看字,闭上眼睛就能大致上回忆出那篇报导的内容。
安特卫普的枪声
弦卷彰男
“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原以为这是平常的玩笑。因为那个人很张扬,经常开恶劣的玩笑让周围人大吃一惊,然后自己笑个不停。”
某位认识被害者的女性,在谈到对这个消息的第一印象时,如此说道。
一九七〇(昭和四五)年,二月八日深夜,以风光明媚而闻名的比利时的主要港口城市——安特卫普的SSQ酒店,被突如其来的喧闹所包围。有一名房客上吊身亡。死亡的是一名日本女性——北里斗满子女士,31岁(当时)。
SSQ酒店还保留着中世纪城堡的风貌,在安特卫普当地也是屈指可数的高级酒店。斗满子女士投宿的三二二号房的起居室和卧室是分开的,家具也是古色古香的上品,天花板上垂挂着豪华的吊灯。斗满子女士就是用这吊灯下挂着的床单上吊的。
“那个房间虽然被当做酒店,但也是我所引以为傲的一个房间,现在因为那起时间而有了瑕疵。” 说这话的,是旅馆的所有人帕特里克·布雷尔先生。现年五十九岁的布雷尔先生,把挂在墙上风景画取下向笔者展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