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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轻对她高深地一笑,方言回:“这就是区别真假外国人最简便的方法。”
“那你要证明什么?”
“呵,证明你那边那个是真的,我这边这个是假的。管好你的学生,别让她自以为听懂了点什么就乱说话!”
梅琳这几句卯足了劲都没听懂,悄悄对沈雨浓凑过来:“他们在说什么?”
沈雨浓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她,因为他也没想到他哥会这么直接。
倒是沈烟轻又转了过来,对她说:“我对你的老师说你的中文很好。”
“嗬嗬,谢谢。”她看看伍依兰,“是兰好。”
沈烟轻看看伍依兰,嘴角一翘,刚想揶揄,教导有方啊,现在她连初级马屁也知道怎么拍了。
却忽然听到梅琳又很认真地来了一句:“既然沈雨浓不是你的弟弟,你为什么不让他回他自己的家?”完了,还认真地对伍依兰求证,“兰,我用‘既然’对吗?”
这下不用等沈氏兄弟发飚,伍依兰都皱了眉答:“梅琳,烟轻刚才是跟我开玩笑的。小雨就是他弟弟。”
“亲弟弟。”沈烟轻在后面冷着声音补充,一字一句。“沈雨浓是我的亲弟弟。”
梅琳怔了一怔,看向沈雨浓:“你,也这么,想的?”
沈雨浓淡淡地看着她:“不用我想,这就是事实。”
梅琳有点着急地皱了眉:“你怎么能,不想呢?这不是……他明明,刚才,也说,他#@#%……”她一着急起来汉语表达就急速下降,一泻千里。
听得伍依兰直皱眉,拉拉她:“梅琳,那个是玩笑,开玩笑!”梅琳有点不明白地看她,她也放弃地摇摇头,“算了,不要再说这个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还得赶紧去那边。烟轻,我们有空再聊。小雨,有什么难题就来问我。系里面的几个老师我都很熟。”
沈雨浓点着头,沈烟轻立即跟她们道了别,跟他快速地离开。就听着梅琳在后面喊:“你们,不要走啊,我还,没说、说完……”
沈烟轻边疾步走边叨叨:“这女人还不是一般的烦。”
沈雨浓听着就笑了,自动就接了那句:“你现在终于明白我的痛苦了吧?”
沈烟轻闻言忽然停下来,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呵呵,你又明白我的痛苦么?”
沈雨浓看着他的表情,偏着头想了一下,不在乎地一抬眉:“今晚你就可以让我明白。”
沈烟轻的鬼笑一下愣在脸上,看了他两眼,立即转了脸,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这个小鬼、这个小鬼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周六早上的武汉广场人流还不算太恐怖,他们到了门口那两个标志性的巨大铜像下面时,沈雨浓的脸色还是不好。沈烟轻让他在那边靠着,去给他买水。
谁都看不出沈雨浓这么大个小伙子不能坐车。他晕车晕得厉害。这次到武广,完全像是极限挑战。上学期他跟李隽来过一次,只不过那次是走走停停,几次转车还有个喘气的余地。不像刚才,从校门口直坐过来,就转了一次车。武汉的公车又以彪悍闻名全国,管你路上车多车少人来人往,照样作大型飞车族。沈雨浓哪儿受得了这样的颠簸?踩到实地的时候,腿都在哆嗦。脸色发青,胸闷心慌,想吐又吐不出来。
沈烟轻也吓了一跳,在家的时候都不用坐什么车,所以虽然对他这弱点知道些,但没想到有这么严重。赶紧去买了湿纸巾和水,急急忙忙地就往回走。远远看到他倚在橱窗前,跟前还有对外国老人,先是一奇,忽地心里就一紧。
沈雨浓的脸色已经缓了一点,在跟那对老人解释着什么,然后看到他过来,笑着对他一指,那两个老人回头看看他,又跟沈雨浓说了几句,点点头,走了。
“干吗呢?”沈烟轻的眼光跟着那两人的背影过去,不动声色地问。
“没什么。以为我是外国人,过来跟我聊天而已。顺便问个路。”
“呵。你英文不错啊,还能对付这么久。”沈烟轻眼角一挑,斜斜地对他一笑。
“哈,以前我不敢说,现在每星期过去汉语角跟他们对付一晚上,还能不突飞猛进?况且谁第一眼看到我就认定我英文一定好得不得了,我有什么办法?硬给练出来的。”沈雨浓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几口,又接了湿纸巾擦汗。
“还记着我以前让你多学语文少学英语的仇呢?”沈烟轻低声说着,就往武广里走。
沈雨浓赶紧跟在后面,笑着:“你又想哪里去?那么久的事了。我怎么会记你的仇?反正中国的英语教学本身就有问题,学得不好只能怪自己,怎么也怪不到你身上去啊。”
沈烟轻听着,也不说这个了,转脸看了看他:“现在好些了么?”
“嗯。我就是受不了车上的那个味道加震动,在这儿站会儿好多了。呐?”说着矿泉水瓶往他面前一递。沈烟轻没接,摇摇头。
两个人随着人流穿过长长的化妆品专柜群,再往里是金银珠宝专柜,正在做小型宣传。他们谢绝了被递到眼前的宣传单,正要上步行电梯,沈烟轻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雨浓刚问了声,就看到他低头取下腰间正在震动的呼机。
他看了看,叹口气:“我们寝室的。十有八九是老大知道我要来,又有最新指示了。你先上去,我去回个电话,一会儿找你。”
沈雨浓点了头应了,沈烟轻转身又出去。
武广门前没有公用电话,他出了门拐了个弯才找到一个插卡的。果然是徐峰找他,话忒多,对他的即将考察对象从外到里,从品牌到电池,从像素到磁带作了一个全方位的指示。反正总之一句话,不用看最好的,只要看最贵的,也不要看性价比最低的,找几个倒数二三的记下来,他再另外找地方买。
沈烟轻听得跟重新上了次摄影理论课似的,头大。胡乱应了几声,赶紧把电话挂了。
他往回走,拐着弯重新回到武广门口。可是,他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忽然听到声“砰”的脆响,像一个巨大的气球爆炸。然后,又是几声。同时,无数的人争相从里面涌出来,惊慌失措,犹如逃难。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呆了呆,慌忙地想向从他身边跑过的这些人打听,可是谁也没有空理他。只是逃,疯也似的要远离这座几分钟前还祥和繁盛的城堡。他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那些脆响,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很久以前,还在D高的时候,曾听过一次。至今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脑子里。
“打劫!拿枪的!……有人打劫啊!”他听到了这样纷杂的乱喊,立刻拔腿在周围绕了一圈,惶急又仔细地寻找。
这么多人跑出来了。可是,没有他。
他的脑子一阵轰响。持枪抢劫!敢明目张胆来打劫武汉最大的商业大楼的,就不是一般的匪徒。
“你们!快走远一点,里面很危险!”身子被用力推搡了一下,一个广场保安把双臂伸平,驱赶还在周围的人。
“里面……里面怎么样?”他着急地问那个保安,说话间被连推着后退了数步,加上紧张,连说话也无法连贯。
“不知道不知道!快走快走!”保安根本没空理他。
“他们进去多久了?我弟弟还在里面!”沈烟轻一把抓着他,大吼。吼得那个保安也愣了片刻,面上现出一种同情的了然。努力放缓声调安抚他:
“他们现在在一楼,主要是要抢东西。里面的人只要不乱动,还是安全的。”
沈烟轻听着他毫无说服力的安抚,只觉得心口已经被堵住了,血液涌上了头,烧得一片赤红。
周围一片混乱。每个人都在躲,又忍不住好奇地张望。本来喧闹的大楼内却比外面更安静。以至,沈烟轻似乎听到了铁门被拉上的声音。透过几个侧门的玻璃,远远地看到两个广场保安在关门。那是怕劫匪呆会会从这个门逃逸。
他一下转身跑开,跑到最挨近那个门的地方,努力往里张望。贴着那个铁门的竟还站着个似乎是记者的人,举着相机在拍,保安关门的时候在拉扯他,忽然闪光灯一闪,立即又响起一声枪响,显然是冲他们而来。外面的人立刻一阵惊呼,被吓到的保安手忙脚乱地一把把记者推到墙边:“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
那个记者没回答,只是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大概是打回报社,通报消息。沈烟轻等他简单说完,喊着他想问他里面怎样。可是他只顾看着里面的情形,完全没听到的样子。两个保安贴着墙,又大喊着让外面的行人散开,怕流弹伤人。
沈烟轻站在外面看,手心里全是汗,反而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心一下一下重重地跳着,像个弹簧一下拉到了极限,不得不无力地松弛。
一种束手无策的悲哀。
那个记者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忽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大喊:“前面正门还没关!”
他毫不迟疑,背着重重的摄影包立刻往正门冲去。像个孤胆英雄。沈烟轻望着那个四十多岁的勇敢的背影,忽然对自己将来的职业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还有,由衷的自豪。
几乎是记者冲进去的同时,几个从头到脚都套在漆黑一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