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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也叫开城门,萧护大帅今天兑现自己的承诺,带着妻子夜奔西山,赏花草去了。
这个时候,伍思德从酒楼上醉醺醺下来,后面好几个人带醉笑:“回去不要点卯,点也是空的。”
伍思德摆手:“知道知道,话多!”
上了马,伍思德重重打了一个酒呃。对着天上星光嘻笑,怎么能回去不点?不点才怪。同几个人大吹一通,伍思德还能谨慎地不能新婚生活,其实别人都想套他的新婚生活。要知道伍将军这才成亲几天,就轻快得身子抽了骨头只有皮一样。
成亲对他,是一剂灵丹妙药。
眼前闪过十一公主倔强又固执的小脸蛋子,小嘴儿里清晰地吐出:“洗浴去!”伍思德嘿嘿着,让马走慢些,散散酒气,免得回去又让自己洗来洗去。
才刚几个混蛋也说了:“老婆让洗澡是正常事,你就洗吧。”
夜风下,伍将军慢慢回家。这一慢,他又想心事。洗?对不是不对?以前不洗,不能也这样过。
老子让她管?还是她管老子?这坏毛病越来越多,早上让擦牙,饭后让漱口,衣服捡出一堆破的,补了,不过那小脸色不太好看:“这还能穿吗?”也太节俭。见过伍思德在外面和人喝酒的十一公主想,你少喝一坛子酒,衣服也就整齐了。
再想大帅的话:“好,你就疼,不好,你就打。”后面还有一句:“别让十三知道。”伍思德进家门的时候,酒半晕,人半昏,手中拎着马鞭子,脑子里全是十一公主的雪白粉嫩,那肌肤滑呀,像有一年夏天,摘人家荷叶,滑得如绿丝锦。
他从没有想到过人的肌肤可以滑成这样,以至于天天手指上全是滑滑感觉,自己一个人时也能偷笑得起来。
林儿还不肯要,早知道是这样的,老子还不让他呢。
大步进门,马缰丢给伍小伍,伍思德还在想那细滑的肌肤,玉,不能比;绸子,配不上她;像猪皮?对对,像猪皮。
比猪强吧?
胡思乱想着,伍思德进房,见十一公主出来,美得如天仙。她年青,面上还有稚气,三分羞怯五分惧怕还有两分难为情,总是看得伍思德眼睛里出火身上冒火,见着就想抱。
手中马鞭子一扔,伍思德过来就拎她,大手一握住肩头,就往房中带,一句话也没有。十一公主闻到扑鼻酒味先心中不快,白天让丫头们质问又心中不快,她用力挣开身子,两手拎着裙子,似乎这样手上有个依靠,愤怒地踮起脚尖:“去洗洗!”
要别人说多少回!
她怒目圆睁,如猫儿眼般黑亮,小嘴儿不忿地抿着,随时会再喊一声。
伍思德用力一捶身边东西,是个桌子是个高几看也没看,吼道:“嫌弃老子,你就滚!”他也恨上来,你没命时才要我。这件事,一直是梗在夫妻中间的心病。
上将军冷笑,他识字不多,拿捏人却不在话下。他抱臂虎视眈眈,你滚个看看?敢出大门一步,今天老子收拾你!
出身贫寒的伍思德见过饥苦,不是爱动手的人。十一公主这脸蛋子,也不够他一巴掌煽的。为着洗不洗,十一公主恼火,伍思德今天也要算清楚,不洗你能怎么样?
他瞪着眼,今天把你这毛病纠正过来!
不知道嫁狗随狗。
十一公主听过,马上答应一声,脆生生地:“将军吩咐,不敢不从!将军好睡!”拔腿就跑了。那跑的姿势,两只手提着裙子,好似一只蝴蝶。
等到伍思德明白过来,十一公主已不知去向。不过她是奔着后院子去的,倒不是大门。伍思德愣巴好一会儿,气上来,酒散去,抬腿跟过去。
后院子里有三间房,一间门开着,有灯。不到门前,就可以看到十一公主站在书案前,执笔在写字。
写字能静心,十一公主大着胆子跑开来,又气又怕,又不愿服输,拿起笔就开写。她没有关门,一是气忘了,二是关也没有用。什么样的门,能挡住自己丈夫的鞭子。
她烛下纤细身影随着笔划轻晃,伍思德就呆在当地。
知道她会写字,知道她爱念书,可伍思德见到,是头一回。
伍思德佩服所有文人。
虽然他嘴上骂骂咧咧没有客气,心里是佩服的。原因无二,因为他不会。他不会,大帅又重视文人,伍思德就又眼红又羡慕又装着瞧不起他们。
姚兴献会看兵书,伍家的人不看,所以瞪眼看着别人升官,一直是心头恨事。
有了十三娘,伍家兄弟们得意非凡,会认字,会写字,会帮助少帅理军机。而今天,家里又出来一个文曲星。
十一公主熟练挥笔的身影,牢牢钉住伍思德。
他忽然想笑,忽然不生气了,忽然很想知道她写的是什么。
走近几步,见到房中是新收拾出来的,旧书案,是这房子原本就有的,兄弟们舍不得扔,全堆在后面三间房子中。
十一公主白天收拾出来,她需要有一个自己呆的地方。房中全杂物,却也收拾一半出来,有个能睡的地方,挂了一床青帐,不过十一公主自己挂的,就歪歪斜斜不成样子,不过挡灰是可以了。
书案上是她的笔墨纸砚和书,心爱的小东西也在上面,一个装蝈蝈的旧笼子,蝈蝈死了,十一公主伤心很久,把笼子留下来。还有竹子根的盒子,风车,全是孩子东西。
她一笔一笔写着,直到自己心平气和,泪水喷涌而出,“哇”哭了一声,又抽泣忍住,再沾墨再写,泪水一滴滴下来,弄花了笔下字。
伍思德站着,风吹走他的酒意,他清醒不少。
这洁净、美丽的姑娘,相对于伍思德的年纪来说,还是个小姑娘。她哭得很伤心,就为着不洗澡就上床。
伍思德慢慢退回去,烛下这身影因为握的有笔,就变得高洁,让人不能吼她骂她凶她。她会写字呢。
伍家这么多年,就族长家里出了一个秀才,天天眼睛在头顶上。
回到自己房里,伍思德第一件事,脱下自己靴子闻闻,咦!这什么味儿?他呆坐房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去找她,是自己让她滚的。不去找她,这守着妻子在旁边,手指上还有她滑溜的肌肤感,自己要睡空房,更熬人。
坐了有半个时辰,从窗上往后看,见门关上烛光已灭,十一公主已经睡了。
伍思德一夜没有睡好,一早走了。十一公主一夜好睡,虽然这睡的地方差,还有半间房子全是旧家什,她也睡得很香。
睡起来,就不香了。
四个丫头进来,伍思德一走她们来了。敲开门,十一公主冷淡地道:“天还早吧?”言下之意,我自己丈夫都没有喊我,你们又来了。
四个丫头,红英,霞彩,彩环,环英。见十一公主面色不好,四个人也收敛一下。红英客气地道:“公主,您不和驸马睡一间房,怎么打听事情?早上长公主传话,说昨天夜里萧帅携同夫人离京,不知道去了哪里,长公主让你今天晚上就打听清楚。”
彩环也是笑:“听说周妃娘娘昨天晚上还夸您,说您从小就聪明伶俐。”
提到周妃,十一公主默然不语,半晌道:“好吧。”她静静地道:“给我三天时间,我把长公主要的东西给她。”
四个丫头大喜,十一公主板起脸送客状:“我还要再睡。”前几天就没让人好睡。伍思德缠,丫头们也烦。
把门重新关上,十一公主继续房中睡大觉。后窗户屋檐底下,伍小伍轻轻翻下来。他全听在耳朵里。
……
大帅失踪了!
且同夫人!
萧府上乱成一团,乱的不是自己人,是外面来的人。萧护大帅是京都安宁之本,再恨他的人也得承认这一句。
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急的,急得团团转的,急出满头汗的,急得抓耳挠腮的都有了,伍思德大步过来,见满院子人乱转,只有萧北和小厮们面无表情,吼一声:“站好!”问萧北:“大帅呢?”
大帅也起晚了?
伍思德才要坏笑,萧北一句话把他心思打碎:“大帅不在!”伍思德奇怪:“不在是什么意思?”萧规小手搔脑袋,咧开豁牙:“不在就是大家都没有见到,从早上开始!”萧北瞪他:“就你多话!”
嗡嗡声四起,是官员们的。
“大帅去了哪里?你是贴身小厮你不知道?”
“大帅安危关于京都安危,是失踪是有损伤,总得让我们知道。”
萧北没表情,喊小厮们:“把写好的告示分出去,别贴晚了。”伍思德拿起一张,不认识的多。喊萧北:“给念念。”萧北手一挥:“小鬼!”萧规笑嘻嘻跑过来:“舅爷,原来你不认识字?”伍思德一下子想起来会写字的十一公主,皱眉:“你也能笑话我!快念!”
“玄武军大帅萧护晓谕全城银等,”
头一句就出了错,伍思德点着那个字:“这是人吧?”萧规竭力地念:“银,系银。”萧墨哈哈大笑,也咧开自己豁牙,他只有三个,比小鬼的少,还不是大门牙,不太漏风:“银,吃银。”
头上挨了一巴掌,萧北骂道:“当差!”萧墨抱着头放老实。萧规也一缩脑袋,觉得这一巴掌像打自己头上,对伍思德努力笑得甜甜:“银不听了,我去帮笨大叔做事!”
“笨大叔?”伍思德一把提起小鬼衣襟:“你小子骂我?”萧规吓得小手直摆:“不系不系,笨大叔是萧笨大叔。”伍思德怎么会猜不出来,哈哈笑着把萧规送回来,告示揣怀里:“小笨蛋,我把人还你!”
萧北咬牙,低声道:“大帅不知去向,你笑什么!”伍思德也压低嗓音:“看你个小笨蛋,就知道大帅没事,说,大帅去哪了!”萧北皮笑肉不笑:“你有紧急军情吗?有,转给我,没有,休你的婚假去!”
伍思德抬手给他一拳,打在萧北肩头上,转身就走。这个伍家出了名的精明人,却对自己目前的新婚生活不能控制。他喜欢跟十一公主亲热,却又不时提醒自己要小心她。等到提醒过,又从种种事上发现她不过是个孩子。
最多是个聪明孩子。
他就纠结,就来寻萧护听大帅见解。这些话,是不能和林儿说的,伍林儿只会一句话:“抽她!看她不老实?”伍思德要是能抽她,早就简单得多。他还没有爱上,不过十一公主的泪水,灼痛伍思德的心。
他觉得那泪水是真挚的,代表十一公主心中的忧伤。一个人嫁给自己还要忧伤,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