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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立太子,众人的耳朵便都竖了起来,这时哪还有人计较老头子的言语难听,只要能辨认出皇帝的一星半点心意,那今天的骂就没白挨。
“你们一个个几乎没出过京城,怎么知道百姓疾苦,怎么知道边疆军情,怎么知道官吏操守?一个个只知道道听途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假,但像你们这样,和普通人家的公子哥有什么两样?国事国事,国事是只用来说的么?当年我太祖皇帝打下这天下,难道是靠嘴的么?”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风珉致也有些吃不消了,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也不理下面那群若有所思的皇子。
“皇叔祖,听您一席话,胜似那群迂腐的师傅们讲一个月。”风无言斟酌着话语,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是说,父皇的意思是要把我们外放到各地历练一番?”
众人的心不禁沉了下去,倘若真是如此,只要看外放地点的远近,就不难看出父皇的心意。而且,让他们放弃安逸的京城和牢靠的势力,谁的心里没有点忐忑,就连风无痕的眼睛中也厉芒一现。
“外放?就凭你们一个金尊玉贵的身份,那些地方官哪敢让你们做什么实事?想来他们为了巴结你们,恨不得连自己的政绩都加到你们的头上!这种历练有个屁用!”风珉致说得一时兴起,竟连脏字都吐了出来。
“那……”所有人都糊涂了,心中不禁暗骂这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害得他们一惊一乍的。
“本王这里有朝廷现在的几大难事,历来也有不少官吏试过,只是从无人成功过。你们若有信心,不妨试试。若是巴结得好,兴许皇上会对你们另眼相看。”
几个刚刚还有些想头的皇子顿时有如冰水浇头般醒了过来,开什么玩笑,历年那些精选的官员都没办法的事,自己怎么可能夸口一定能做到,这不是摆明了折腾人么?可是,看这架势,似乎父皇已经铁了心了,现在还是考虑一下可能有什么差使容易些的好。
“无论!刚才你说的话,本王就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你的这些弟弟们也不会说出去。”风珉致又转向了正在发呆的风无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伦理纲常你都忘记了么?莫说皇上并没有错怪你,就算皇上真的冤枉了你,君父有命,你敢不从?”
这句话却是说得重了,风无论本是自忖前途无望,这才大放厥词,如今听得父皇并没有严加处置自己的意思,早就后悔了刚才的言辞。无奈这些话其他皇子都听见了,即使明天不说出去,今后也是一个大大的麻烦。无端送给别人一个如此大的把柄,自己的日子只怕更加难过。他硬着头皮站起来,团团作了一揖,却什么话也没说。
“好了,今日本王请你们前来,就是打个招呼,宗人府很久没有动过了,这次本王奉了皇命,连那些闲散宗室也要一起管管。你们的那些狐朋狗友也告诫着点,约束他们不要胡来,知道了么?”
众人无语,今天这接二连三的事,每一件都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可是,接下来的筵席还是要继续的,可怜满桌的珍馐美味,除了风珉致胃口不错外,其他人都是强打着笑脸应付着。好容易撑到散席,诸皇子忙不迭地辞了出来,却是风无痕领了风珉致的一个眼色,待众人都离开后,嘱咐小方子打发走了一干从人,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 第二卷 展翅 ·
~第十四章 誓约~
风珉致看着这个温和的少年,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曾几何时,那个一样有着这样笑容的人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坐吧,不用那么拘束。”他似乎是看出了风无痕的紧张,“你不是想做一个砝码么?才这么点小场面紧张个什么劲?”
风无痕骇得几乎跳起来,这个老人怎么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什么?没错,自己找到的唯一一条生存之道就是成为皇位竞争中的一颗砝码,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这个想法,连陈令诚和红如都不清楚,为什么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会知道?
风珉致随手递过一本厚厚的册子,“自己看看吧。”
风无痕忐忑不安地打开那本册子,才翻了几页就呆了,上面详细记述了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重要事情,要不是他对于那些儿时的经历未曾亲身体验,此时早就吓出冷汗了。饶是如此,他还是感觉鼻尖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幸好,直到翻阅到最后,都没有出现最令他担心的几件事,着实让他那颗悬起来的心落回了原处。
“皇叔祖,这是……”
“身为皇族,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宗人府盯着。”风珉致缓缓踱到窗前,“皇上需要这些来考虑哪位皇子有理政的资质,也想清除掉一些毒瘤,所以自然就有这些东西。”
瞟了一眼闷声不响的风无痕,风珉致继续道:“当年皇上那一辈中也有一个和你持差不多想法的皇子,他没有去争那个炙手可热的皇位,而选择了与你父皇结盟,最终帮助他登上了皇位,知道你的那位皇叔是谁么?”
风无痕无论如何都没有印象,确实,如若父皇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位帮手,自己决不至于没听说过呀,他的眼中不由满是疑惑。
“风寰宇这个名字你总该听说过。”风珉致再次提醒道。
直到风无痕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那颗恍惚不定的心才平静下来。今天听到的事情,足以让他消化好几日,就连原先自以为绝对正确的打算,在事实的面前也变得不堪一击,他甚至怀疑是皇帝通过那个老人来警告自己不得轻举妄动。无知啊,就凭自己一个原本出身贫寒的无知小儿,居然想骗过皇族中的那些老狐狸?还真是不自量力呢,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令诚听着风无痕对于当年那件谋逆大案的描述,愣了好半晌,方才恍过神来。那件事情,所有的知情者全都讳莫如深,因此真相也就被无数的恶意中伤所掩埋,风寰宇,一个曾经在朝中深得人心的亲王,转眼间因为失察和野心而覆灭。
“这么说,那位王爷是为了自保才起事的么?”红如忍不住开口问道。
“狡兔死,走狗烹,自古由来如此,父皇一旦登基,群臣中能人无数,几个争皇位的兄弟也尽皆放逐,自然无须一个盟友再来指手画脚。”风无痕的话中有一股深深的寒意,“他又怎会容忍一个亲王几乎拥有和他同等的威信?偏生那位皇叔又自认为地位牢固,不懂得韬光养晦,把柄还怕没有么?最后只要别人一挑唆,事情就这么完结了。”
红如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珉亲王对殿下您说这些干什么?他难道是想要告诫您,不要……”
“他说只要我安分守己,将来可以考虑由我接任他这宗人府宗正之职。”风无痕狠狠一拳敲在桌上,“还说父皇也如此认为。看来他们真以为我可欺!”
“殿下,如果真的论起来,如果你一直安分守己,宗人府那边确实可能由你接任。”陈令诚突然笑道,“只不过,这所谓的安分守己大有文章。珉亲王虽然平素威望甚高,但他的生死却是操之在他人之手。今天如若皇上将其赐死,他敢说不么?因此,这宗人府宗正,看似位分崇高,实则是虚衔,半点实权也无,竟是如庙里的泥菩萨一般,中看不中用啊!”
“爹,您疯了,这种话能胡说么?”红如大惊失色,自从听了风无痕说那本小册子的事情后,她就有些疑神疑鬼的,哪料到父亲还是如此大胆。
“不妨,此地是殿下自己的府邸,外面又有那八个忠心耿耿的侍卫护佑,有谁敢来听壁角。再说,殿下自己的那功夫似乎也能防着不速之客吧?”陈令诚脸色丝毫不变,眼睛却如利剑般射向了风无痕。
风无痕仿佛第一次认识陈令诚一般,再次从头到脚地打量起了这位“太医”,尽管早就体会到了此人的不凡,但是,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还是第一次听到,不仅如此,他还揭穿了自己练过内功的事实,真人不露相啊,枉自己认为见识到了他所有的智慧,看来陈令诚根本就是技不止此。
“我说陈叔,你还有什么瞒着我和红如的,不妨一起说出来吧。亏红如还是你的女儿,我至少也算是你的女婿吧?”风无痕伸手拉过红如,紧紧地搂住这个心中只有自己的女人,“你不想将来红如因为我的缘故受到什么伤害吧?”
风无痕突然改口称呼陈令诚为陈叔,这样不合礼数的事还是第一次。联想到方才这一连串的言语,不说一直伺候在旁的小方子不明白,连一向聪明的红如也看得稀里糊涂,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呢?
“哈哈哈,殿下此时才提出此言,隐忍的时间未必太长了吧?”陈令诚一阵长笑,整个人也由起初的内敛而变为锋芒毕露,“微臣的破绽可是着实不少呢,殿下是否认为我这个太医是冒牌的呢?”
“与我有利,便是可靠之人,与我不利,则必为仇敌,陈叔有何必执迷于此?”风无痕漠然道,“陈叔莫不是到现在还信不过我么?谁都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有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还下得了我这条“贼船”么?”他有意加重了贼船两个字。
两人相视大笑,直到此时,这一老一少才真正将对方视作知己。对方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又多了一个真正的亲人。风无痕紧紧握住陈令诚的手,另一只手却将红如的柔夷也放了上来,眼光却扫向了一旁的小方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啊!”风无痕不耐烦地叫道。
小方子只觉得脑际轰地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得人都木了,半晌才傻呆呆地开口道:“奴才身份卑微……”
“什么身份卑微!”有些回过神来的红如嗔道,“殿下什么时候拿你当过外人!就你多事!”言罢不由分说地抓起小方子的手,“记住,你是我弟弟!”
小方子不由落下泪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不再是那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奴才,多年宫墙生活带来的怨愤都一扫而空,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满是感激和欢喜。
在这冰冷的萧墙之内,四个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