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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随卿和张金荣对视一眼,诧异之色溢于言表,不过,两人行前就得了皇帝吩咐,因此已是在城内打探过消息,甚至亲身潜入过程嘉占据的驿馆,对这个人也是疑心重重。廖随卿伸手接过印鉴和公文,却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便掷了回去。
“程大人,不管你究竟是真是假,章大人先前所言都没有半点谬误。你那行囊中的巨额银票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身为观风使,非特殊情况不得暴露身份,这应该是皇上旨意,你明目张胆地交接官员,难道就不知道这是违旨么?”廖随卿一口气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程嘉想不到对方如此不留情面,想要开口申辩,却是说不出什么道理来。那些银票是前一阵子上头送来的,说是此行的报酬,他一时糊涂也就收了起来,想不到应景儿就是铁证。至于交接官员则是没法子的事,若非如此,章叔铭又怎会以为他是冒牌货?然而,事到如今,他竟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完完全全地没了方向。朦胧间,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抓了两下便倒地不起。
在场三人俱是大惊,待到反应过来之后,却发觉程嘉已是气绝身亡。章叔铭想到还关在大牢中的那两人,连忙带着廖张两人前去查探,岂料他们竟也是七窍流血死在狱中。见此情景,章叔铭固然是惊骇莫名,廖张两人也是感到事情严重。
待到搜查了程嘉及其家仆的所有行囊和驿馆之后,章叔铭等人就发现了先前被害观风使的随身物品。然而,程嘉的观风使身份并无疑问,为何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章叔铭固然百思不得其解,廖张两人也同样忧虑万分,不过,三人在商量之后,隐去了其中内情,以先前杀害观风使的凶手已然落网身死的由头结束了此案。当然,除此之外,三人还各具密折上呈。
豫丰十五年二月底,风无痕下诏,以湖广总督章叔铭察访凶手有功为名,加右都御史衔。时值刑部尚书何蔚涛准备告老致休,京中官员皆以为章叔铭是接任此位的最热门人选。
· 第十卷 升平 ·
~第三十章 仇怨~
西北的第一份捷报转眼已经到了京城,以安亲王风无方的个性,无论是小胜还是大胜,总是不停地派人往京中报捷。风无痕虽然知道这一点,却并未禁止那些报捷的信使一路上大肆张扬。所谓战事顺利,若民众都不知道便没有多大意义了。这些年来,朝廷的各路兵马都是异常顺利,因此他也不忌讳这些小事。
尽管曾经激起了天大的风浪,但左晋焕的那个条陈最终还是被群臣所接受。那些在部落中执掌大权的王公贵族也许不想离开自己的地盘,但那些牧民和普通民众却是无不向往中原的富足。凌云如今虽然人口也不少,但各省的荒地还有许多正等着开垦,只要不是好吃懒做的人,在中原都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一日,风无痕便在勤政殿中单独召见了何蔚涛。论起朝中资历来,他竟是比鲍华晟更为久远。能够三十年来荣宠不衰,这也算是大臣中的异数了。再者刑部虽算不上是六部中最为重要的,事务却是繁杂得紧,何蔚涛能始终将其料理得整整齐齐,足可见其高超的手腕。如今何蔚涛突然提出要告老致休,这着实让风无痕有些吃惊。
“何爱卿,朕知道你年岁大了,不过,当年海老爱卿年过七十还不隐退,你不过是六十未到,告老致休似乎还早了一些吧?”风无痕看着何蔚涛两鬓的白发,不由想起了当年的情景,一晃二十几年,时光还真是如同白驹过隙。当初还在鼎盛之年,常常在青楼楚馆流连的何蔚涛,转眼居然如此苍老了。
何蔚涛却只是摇头。“皇上,微臣怎能和当年地海相相提并论?皇上身边如今尽是年轻才俊。不愁无人使用,微臣年迈不堪驱使,自然应当为他人腾出位子。“他见风无痕似乎有不愉之色,又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微臣并无他意,长江后浪推前浪,微臣若是还老着脸占着位子,将来难免老糊涂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岂不是坏了晚节?”
风无痕见对方如此坦诚,一时之间也寻不出话头来。沉默良久,他方才徐徐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竟有几分萧索,“海老爱卿走了,皇叔祖也走了。想不到如今也轮到了你。朕虽然喜欢任用年轻人,却也不想轻易放走了老臣。老成持国之言若是没有,朝堂上便少了能镇压得住场面之人。何爱卿。朕还是不想放你离开,先头外边地流言极盛,朕也不想让他们左右了决断。毕竟,章叔铭名节上有亏。入主中枢还是差了些火候。”
何蔚涛却只是低头沉思,不过随后还是忍不住劝谏道:“皇上,章叔铭先前的事情微臣也听说过,不过那是小节有亏,之后他历任地方官,并未出过一点纰漏,算起来也是一个能臣。历来君王用人之道还是有破格地说法,皇上让他在两湖之地为封疆大吏正是如此。如今,两湖民心安泰,正是他的政绩,也该是调他回中枢的时候了。”
他见风无痕似乎仍未下决定,便起身上前几步,随即俯伏叩首道:
“皇上既然认为微臣仍堪使用,微臣也不敢推辞,自当为皇上再担当几年,不过,刑部左侍郎一职有缺,皇上大可让章叔铭补上这个位子。将来若是觉得好再加以提拔,若是不好则另加处置,如此也不落了人才。”
风无痕这才含笑转过身来,亲自将何蔚涛扶起,“何爱卿,你既然答应了朕的要求,那你的意思朕也不会驳回,唔,就照你地意思办就是。倒是你要好生保养身子,朕听说你府中后院总是不太平,这家和万事兴,你可不要忘了。”
何蔚涛被风无痕突然打趣,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他本就是个好色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和萧云朝这般热衷各处行院。他的十几房姬妾中,就有好几个是出身青楼的,由于朝廷早有律例,因此他是费尽心思为她们脱籍,随后一个个收入房中。如今虽然年老,但他的这些姨太太们仍旧照样争风吃醋,何府上下也早就习惯了,想不到会传播到皇帝耳中。
送走了何蔚涛,风无痕便拿过早先小方子送过来的那个小匣子,郑而重之地从里边取过一封书信。只见其上字迹秀挺,正是越起烟的笔迹。尽管早已离开宫院,但越起烟仍旧没有忘记风无痕的要求,隔一段时间便有书信传递,不过其中内容大多是谈及正事,少有述及己身的时候。
风无痕也辗转从石宗处了解过越家现在的情形,在得知越起烟早已控制了整个闽南越家之后,他便知道,这个女子再也不会归来。得到有力后盾的越起烟,已经在另一个地方发挥着自己地聪明才智,而她心中牵挂的,也许有已经承袭了氓亲王爵位的风浩准,也许有他风无痕,但是,一切都仿佛流水般了无痕迹。
他看着书信上地内容,眉头却不由皱紧了。原来,越氏虽然未把生意拓展到京城,消息却极为灵通,不少贵妇都托越氏在闽南寻找一种奇怪的草药,并声称是为了求子,心有疑虑的越起烟便把此事写在了信中。风无痕想起先前石宗的奏报和观风使那一件案子,提防之心便提了起来。即便朝局再稳,那也不过是表面现象,有时只需一粒小小地石子,就能掀起天大的波澜来。身为高居御座上的皇帝,他不得不分外留心。
应召而来的石宗也是一肚子忐忑,毕竟,先前的观风使被害一案他也派人去查过,最终却没什么结果,而这一次廖随卿和张金荣一去两湖,就查出件毫无头绪的案子来,实在令他落了面子。不仅如此,程嘉本来就是观风使中的一员,手下的两个人也确实出自皇家密探,居然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异地,身上还背着收受贿赂的罪名,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风无痕见石宗脸色有异,也不想就先前的事再责备他,只是略略提了一句便命他加紧追查,随后便说起了那个隐匿已久的邪教。“石宗,朕知道此事你追查了很长时间,但是,能在众多密探眼皮子底下销声匿迹,应该有它的门道和本事。一批人不行,你就换上另一批,原来的人就让他们潜伏下去,轻易不要露头。那些朝中命妇都是妇道人家,很容易中了他人蛊惑,你看看究竟有多少在用那等巫蛊之术求子,列个名单出来,朕择日敲打一下那些官员,免得出事后无法弥补。”
“属下遵旨。”石宗低头应道,不过,他本就还有其他事情要禀报,便又开口道,“皇上,那两个人那边最近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京城中的三教九流微臣早就打探了一个遍,这些天,仿佛又有一些奇怪的人物进了京城,身份都极为可疑,其中有些人是名门正派,有些人却是从没听说过的人物。陈侯这两天老是往那两人的住处跑,似乎在商量一些事情。”
这个消息却是风无痕没想到的,先前陈令诚一走就是三年,期间在各地出现了不少奇怪的事情。这还不算,陈令诚借着他那个侯爵的身份,竟是还惩治了一番恶霸地痞,赢得了不少百姓的欢呼,但这些事情看在风无痕眼中,却仿佛只是掩盖之举。他用过的这几人都有各式各样的隐衷,看来如今看着天下太平,便都要思报前仇旧恨了。
“这些人你不用多理,只要监视住他们的行踪就行了。”风无痕思量片刻,便定下了宗旨,“京城重地,不容他们在其中捣乱,所谓的江湖人士在这里就得遵守朝廷律例,否则顺天府也不会放过他们。对了,这些年你也吸收了不少新人,其中应该也不乏身手高绝之辈,此次就让他们表现一下好了。”
石宗闻言不由愕然,半晌才应承了下来。依着风无痕先前的旨意,他确实网罗了不少练武之人,然后又费了大心思训练。这些刀头上舔血的人物,向来是有奶便是娘,他可不想遭其反噬,因此只有在需要他们动手时,他才使用这些人。如今皇帝一反常态让他在一开始就用这些人,石宗不得不考虑周全,否则出了岔子,他可承担不起。
待石宗离去,风无痕便转向了身边侍立着的冥绝。这些年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