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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昂然道。“萧氏正支如今只有萧云朝的儿子了,不过是些纨绔子弟,朕拿他们开刀又有何妨?听说刑部和顺天府地状子早就摞得老高。趁此机会好生整治一下,该什么罪名就先判了,谅他们也逃不得性命去。这种豪门的败家子弟,还是显戮更为震慑人心!至于萧氏旁支地庶出子弟。朕本意还想抬举一下,现在看来就算了,他们若能自己挣一个前程,将来也有进身之阶。”风无痕冷哼一声,显然已是全然推翻了当初的决定。
“那太后那里皇上准备如何?”海观羽还是忍不住问道,“太后乃皇上生母,又是先帝的皇后,身份尊荣贵不可言。若是太后执意要保……”
“太后要保的,是萧氏一族的前程,而非萧云朝和他那几个蠢儿子!”风无痕脸色一连数变,最终还是若无其事地道,“今次地事情虽是萧云朝一意妄为,但若非太后纵容,使得萧云朝机会矫诏,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朕对萧家已经宽纵了,若是还要提拔别个旁系子弟,朝中重臣会如何看?”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对海观羽吩咐道,“海老爱卿,太后如今暂居皇后的坤宁宫,你待会去探视一下,顺便把朕的决议告诉她。若她还有什么不满,朕少不得再当面向她解释!”
萧氏呆呆地坐在坤宁宫中,海观羽的话仿佛无比遥远,那一字一句听在她耳中,却如同水流青石般了无痕迹。真真是笑话,她一直以为自己把哥哥牢牢握在了手中,一举一动都廖若指掌,却不料到头来让他闯出了这样的祸事。或许,萧家人天生就有一种冒险的天性,否则,自己当年也不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情来。“都是天数,都是天数……”她突然喃喃自语道。
“太后,太后!”海观羽见萧氏脸色怔忡,连忙唤了两声,心底却不由忧虑万分。皇帝母子失和并非好事,这些年来,他眼看风无痕和萧氏的关系由冷淡变成了热络,但现在被萧云朝这么一搅和,当初先帝驾崩时萧氏的苦心就算白费了。“太后,皇上的意思就是这样了,您可还有什么不满之处?”
萧氏这才抬起头来,冷冷地扫视了海观羽一眼,话语中带着一股森然地寒意。“皇上已经网开一面了,哀家还能说什么?如今萧云朝已死,他那几个儿子又都是不成器的货色,若非是他们在背后鼓噪,又怎会闹出这许多事来!杀了就杀了,这些草包死了干净!”她的面上现出一股厌弃之色,见海观羽似乎有些吃惊,又继续道,“海大人,你如今是三朝元老了,有些事情你也应该心中有数。皇帝不是个好伺候地主子,海家如今已是步了萧家后尘,你虽然会韬光养晦,但海氏门生满天下,这股势力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萧氏的话可谓正好说中了海观羽的心思,然而,这个时候,他势必不能流露出一丝情绪,因此当下就毕恭毕敬地答应了一声。待到柔萍送出来时,海观羽方才低声吩咐道:“柔萍,你是太后的心腹,得空了多多劝劝她,萧氏一族只要有人才,将来兴许还能立在朝堂之上,万不可再与皇上起冲突。唉,不要被渔翁得利就好!”言罢他也不管柔萍有没有听懂,自顾自地缓步行去,身形甚是萧索。
纯太妃王氏地寿宁宫中,此时也是一副紧张肃穆的气氛。庄亲王当日的那份所谓先帝遗命,已经被证实是伪造之物,但上头清清楚楚写明了,皇帝如有不测,着十三皇子风无玖继位。当太后萧氏和皇帝皇后得知了其中内容后,无不深感震惊。王氏自先帝晚年起就相当得宠,但平日行事甚为低调,在宫妃中的人缘也是极好。萧氏正位中宫之后,她从无缺过一点礼数,就连后来萧氏晋位太后,她也是日日请安侍奉,从未有失。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妃子牵扯进了这一次的谋逆大案中,帝后又怎会不觉奇怪?
此时,皇后海若欣正冷然立在寿宁宫中,论礼法,王氏算是皇帝的庶母,但若是论宫规,太后之下便是皇后,因此即便贺雪茗贵为恭惠皇贵太妃,见了海若欣尚且要行礼,更何况王氏一个没有背景的太妃?
“纯太妃,本宫奉皇上旨意问你,庄亲王矫诏行事,其中提到以先帝的十三皇子继位,你对此作何辩解?身为先帝的嫔妃,你不思报答先帝宠眷,好生守节,反而勾结藩王,意图不轨,你该当何罪?”海若欣沉声喝道,眼中闪动着一丝极为隐晦的光芒。在她看来,王氏这等妖媚女子不是那等甘于寂寞的人,真不知先帝当日为何为频频宠幸此女,甚至在晚年还留下一子。依着海若欣的本心,一道旨意赐死了此女才算干净,但无论如何,王氏好歹也是有着太妃封号,不是低等嫔妃,一个暴毙身亡说不过去,否则哪有今日的麻烦。
早有准备的王氏立刻涕泪交加地跪奏道:“皇后娘娘,自从先帝薨逝以后,臣妾都是在寿宁宫中礼佛度日,从未与外人交接。庄亲王若真的矫诏,也不过是看着无玖这孩子年幼,可以倚为傀儡,断然非臣妾授意,请皇后娘娘明鉴!”她一边重重地碰头,一边偷眼打量着海若欣的脸色。毕竟,她名分上乃是太妃,和这位皇后并未打过几次照面,脾气性情都不甚清楚,因此心中愈发惴惴然。
“哼,你推得倒是干净。”海若欣冷冷一笑,但却实在挑不出对方言语中的毛病。无论是敬事房还是守卫皇城的侍卫,无人发现寿宁宫的人有出去的迹象,而王氏也始终在宫中礼佛,鲜少有外出去别个太妃处闲逛的。不仅如此,整个寿宁宫的太监宫女都审遍了,大棍子也打断了几根,却没问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尽管海若欣知道假造证据并不困难,但她毕竟也想顾着皇家的体面,因此嘴上虽然并不放松,心底却想待皇帝做出最后决定。
“纯太妃,论理你是长辈,本宫并不想苛待于你。不过,今次之事非同小可,你若是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不仅本宫,就连皇上太后那边也过不去。今儿个就到此为止,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自己好好写一个伏辩折子,到时本宫派人来取。”海若欣口风一转,顿时表情又温和了些。她已经撤换了此处上下所有的太监宫女,免不了又教训了他们几句,这才出了寿宁宫。
王氏待到海若欣离去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所幸风无凛先前所做之事极为隐秘,就是她的贴身宫女也不甚清楚。他们俩藏在此处的那几日,饮食都是用自己携带的干粮,因此并无露出一点破绽。而先前两人虽在长清宫不时幽会欢好,但早在风无凛假死脱身之后,她就借机把知情者都灭了口,因此阖宫上下,人人都以为她是一个恬淡的主子。只可惜这一次皇后撤换了所有人,她的笼络也就白费了劲。
无论如何,这一次的坎她非得迈过去不可,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风无玖,否则,一切就全完了。
· 第九卷 江山 ·
~第三十六章 相询~
豫丰二年四月初一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算上会试发榜,这确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黄道吉日。然而,在朝中文武百官看来,会试发榜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些暗地里揣测不已的人万万没有想到,权倾朝野的萧氏一族会突然招来如此大祸。
集承恩公、吏部尚书和领侍卫内大臣三种人臣殊遇于一身的萧云朝居然畏罪自尽,这一条消息顿时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甚至以为皇帝是在开玩笑,不过,只看那几个重臣可以状似凝霜的脸色,他们就省出了事实。趁皇帝染病期间矫诏行事,欲奉先帝皇十一子风无惜继位,这一条罪名可不止掉脑袋这般容易,那是要诛九族的!有心人都畏缩地把身子藏进了人群中,御座上的皇帝脸上看不出几分表情,可是,谁会以为这时的皇帝会有好心情?
鲍华晟面无表情地说着一系列决议,那都是先前就议定好的,早已没了转圜的余地。经过这一次的变故,他早就觉察到了许多疑点,然而,他却知机地没有露出一点疑惑。那两个神秘黑衣人出现的迹象都被抹去得干干净净,他哪会不知道其中干系?身为宰相,他要学的就是海观羽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如此才能镇住场面。
“诸位,你们也听到了,朝廷中竟然出现了如此逆臣贼子,真真是闻所未闻!”风无痕冷冷道,“萧氏一门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屡屡有功于朝廷。谁想到竟会迸出萧云朝这样的不肖子弟来!”他见一众和萧云朝过从甚密的官员都不安地缩了缩脖子,又出言敲打道,“借着太后和朕同时染疾。他倒好,假懿旨之名在宫闱中肆意妄为。甚至还传召大臣意欲另立新君,好嘛,我朝也有了这么一咋“不同凡响,地人物!”
听着皇帝格外加重语气的说辞,群臣再也立不住了,呼啦啦地跪倒在地。个个口称“万死”不迭。那些本就和萧云朝不睦的官员则是心底暗暗称快,须知当初萧氏一族权倾朝野时,可是全然没有将别人放在眼里,如今遭难,自然是欢喜地人多,痛惜的人少。还有几个手眼不利索地试图趁机落井下石,却招来鲍华晟等人一番痛斥,只得不甘地平息了下来。
皇帝对萧氏一族的处分很快便在京城中传开了,平民百姓固然对其中内情津津乐道,就连一众官员府上也在猜测着深宫之事。皇帝虽然雷霆大怒。但发作在众人面前的东西却极为有限,所谓罪名也不过含糊而已。不过,太后萧氏始终未曾出面。就连萧云朝的夫人想要进宫求告,也是全然没有任何机会。这种不寻常的事实让诸人都是心中忐忑,谁都不知道今次地变故究竟还有什么下文。
被这件惊天大案一搅,本来喜气洋洋的恩科拔贡之事就变得萧索了几分。那一帮子贡生有心闹腾一番。却都从自己的老师那里得了告诫,因此只得规规矩矩地在酒楼稍稍庆祝一番,哪里还有往日的书生意气?一旦拔贡,将来就有了锦绣前程,到时倘若殿试再能得中一甲二甲,转眼便是朝官身份,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胡来。
李均达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