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霍光愣愣的看着他倒背着手,广袖当风,兀自站在高台上,面冲西,仰看着苍天,不住的摇头,却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再不会有人知道朕在想什么了……
“霍光……”
“臣在。”
“传朕旨意,朝臣侍卫皆面向西,跪。”
“诺。朝臣侍卫皆面向西,跪——”
山麓间灯火蜿蜒,晃动起来,那火龙仿佛腾乍了鳞甲,要飞腾起来了一般。
“霍光,传。长平侯大司马大将军青,直曲塞、广河南、靡北胡,戎马一生,功在社稷。如今殒殁……朕……封禅不能归,将长平侯大司马大将军功臣冢筑于茂陵……长平侯大司马大将军讷而敛,隐而秀,逸而和,博而厚……将其功臣冢塑如庐山……塑得近……”
霍光垂头拭去眼泪。后三个字,他听真了,却琢磨了好一阵,陛下似乎说得是“塑得近……”
“……陛下……”霍光忍住哽咽,再问“陛下,请长平侯大司马大将军谥号……”
“……”刘彻仰望西边天际,夜空如洗,一朵云飘出来……仲卿……“烈者,明也。朕的……长平侯大司马大将军是天下看得最清,心中最明的……谥号……‘烈侯’……其长平侯爵,长子伉袭之……”
……
元封五年,长平侯大司马大将军卫青薨,谥为烈侯,起冢如庐山,近帝陵下葬。子伉代为长平侯。
卫青的停灵、招魂、盖棺、发丧、出殡,刘彻都没到。夜来常常摸出怀中的鲤鱼锦囊……便只说,他不过是先到茂陵候驾了……
……
元封六年秋。
张骞自出使大宛、康居、月氏、大夏还,刘彻在朝堂上拜张骞为大行。
上林苑柏梁台,迎着秋风,君臣默然对饮,浓酒暖身。
张骞看着陛下,又是十几年不见,他那自幼读书长起来的帝王,俨然已是须发皆白的老人……哎……自己比陛下头发白得还厉害,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刘彻是从小身体好,根基壮的,如今……多半也是因为……因为卫青不在了……大司马大将军殒殁的消息早就沿着周边各国传开了……
“张骞呐……老啦……”刘彻仰头喝干一斗酒。
“哎,岁月催人老啊……陛下,怎么不见春陀伺候……”
“你我君臣都这把年纪了,春陀他……”
张骞便知道了,并不再说……那是一小伺候陛下长起来的老内监,许是已经不在了……
“秋风又凉了……”张骞哽咽了。
“……”刘彻蹙紧眉头看着他,黑眸子一下模糊了。
张骞眼睛里转了泪花,陛下的眼神……卫青他……那年他初出西域回来,陛下在渐台和他对饮,传卫青……卫青比他们都年轻啊……“他……他也不在了……”
……
太初元年。隆冬。夜深。
晴空一声霹雳,惊破刘彻的梦魇……
“陛下……陛下,柏梁台突遭天火……焚化了……”
“……”刘彻愣怔的坐在帐中……
“陛下,陛下……大行张骞卒……”
……
“朕是孤家寡人!!朕就是孤家寡人——你们不想让朕好好活!!就都去给朕死!!别看着朕——闭上你们的眼睛——不!!!这眼眸……”
那些同样澄澈的寒眸子……
“滚!!杀——都给朕杀——”
“啊——都给朕去死——”
……
他真的老了,腿脚仿佛不是自己的,每一步都那么艰难。那厚润的手上,青筋突起,点点斑痕。他自己不愿对镜,看那张皱纹堆累的脸,眉峰长而垂,霜白的头发,须眉如雪,那深邃的眼眸仍隐在眉骨鼻梁间,只是不再漆黑,而变成了灰色……
不管干什么,他的肢体都在抖,不由自主的抖……
他厌恶这老迈的躯体,意识也昏昏沉沉的,不知昼夜。
“陛下……陛下……”霍光和诸位重臣跪在五柞宫中。
“嗯……”刘彻似乎缓醒过来,“谁叫朕……”
“是臣,是霍光……”
“霍光?你叫霍光……”刘彻在记忆里努力的搜寻着,霍……霍……“霍……去病是你什么人……”
霍光必须贴在他唇边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陛下竟问了一个多年前的问题,“是臣的兄长……”
“哦……”那灰色的眼眸艰难的睁开一线,微弱的呼吸突然加重了,“……那……那……卫青……卫青……是你什么人……”
“是臣的舅舅……”
那呼吸又渐渐弱下去。
御医来了,忙将灵芝仙药给刘彻灌下去。
等了许久,霍光觉得陛下似乎又动了一下,忙推推他,“陛下……”
“……是霍光吗……”
陛下明白了。“是,是臣。陛下,您觉得好点儿了。”
“霍光……你听朕说……”
霍光贴近他,“陛下,臣听着呢……”
“……朕让你看了周公辅政图……立少子……朕要你辅政,你来作周公……你家只有你像你舅舅……谨慎稳妥,委曲求全……二十年出入禁内,未尝有过失……你虽不是他亲外甥……朕却觉得,你像……辅政,朕放心……朕封你为……大司马大将军……辅少主……”
“陛下……陛下……”
霍光看着他雪白而浓重的眉毛蹙向了一起……
“谁给朕牵的马?!!!”刘彻佝偻着身子看着面前高大的白马,爆跳起来。他已经上不得马。
“臣扶陛下上马。”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刘彻眯着眼睛,低下头。
一个身着紫金犀甲的熟悉身影跪在他脚下。
“你也来怄朕!!”刘彻一脚踹过去,登在那紫金的肩甲上,“你也看出朕老了!!你也欺朕骑不得马——” 那长健的身影没防备,着实吃了一下,往边上跌下去。
刘彻心里一阵绞痛,一把扶住他,紧紧的抿着嘴,慢慢弯下腰,扶他起来,“是……是仲卿……是朕的仲卿吗……“
“陛下?”那熟悉的身影抬起眼帘,澄澈的眼眸好像一泓春涧一般,荡尽黑眸子中的怨怒。“谁说陛下老了?”寒眸子疑惑的看着他。
“朕还不老?”
卫青摇着头。
“仲卿你不必宽慰朕。你看朕的手……”刘彻伸过手去给他看。
手竟又变得丰厚圆润了……
“?”卫青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手,又看看他。
“这……”刘彻自己也有些蒙了。
卫青拉着他来到溪水边。
刘彻惊讶的端详着水中的倒影,头发乌黑,长且刚直的眉毛斜入天苍,高挺的鼻梁,衬着那深邃的黑眸子,棱角分明的嘴唇上,是着意修剪的透着贵气、浓黑的髭须。刘彻好一阵欣喜,“仲卿!!”
他的仲卿英睿的面庞流露着一贯的大气内敛,寒眸子中是那随和的好性情。
“仲卿怎么来了?”
“陛下不是说让臣等着。陛下要去看河朔草原吗?”
“对啊!!”刘彻似乎恍然大悟,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霍去病那混小子呢?”
“在家和嬗儿玩儿呢……陛下,上马吧。”
……
霍光眼睁睁的看着那攒蹙在一起的霜白的眉毛渐渐舒展开,那已无血色的嘴角勾出一抹笑纹……自从元封五年封禅泰山之后,他从没见陛下笑得如此宽慰又安详……
……
后元二年,春二月丁卯,帝崩于五柞宫,入殡于未央宫前殿,三月甲申,葬茂陵。
……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刘彻与卫青并辔而行。
河朔草原,绿玉如染,苍鹰盘旋,横溪纵涧间,霍去病单手拢住怀里的嬗儿,另一只手把住汗血马的丝缰,疾驰而来。踏起的水花向四处飞溅,嬗儿咯咯的笑着。
刘彻笑着看看卫青,卫青也笑着看看刘彻。
“仲卿,朕还说要去东海看看。”
卫青随和的点点头。
“不!!舅舅!先去看祁连山!”
“舅公,祁连山——”
《 终 》
2006年9月9日
【番外】(谨呈大人们调整一下情绪啦^_^)
茂陵。
嬗儿:舅公,我要香。
卫青:什么香?
嬗儿:烧香的香。(嬗儿扬头,看着舅公。)
卫青:烧香啊?
卫青(拿一些给嬗儿):嬗儿还小,不许玩儿火。舅公给你点。
嬗儿(笑):不,是爹要的。(嬗儿拿着香跑)
(卫青跟上去)
卫青:去病也烧香啊?
霍去病(乖戾的笑):嗯。
卫青:给谁烧香啊?
霍去病:给陛下烧香。
卫青(愣):哦?
霍去病(跪,烧香):祝陛下长命百岁。
卫青欣慰的点点头。
霍去病(小声嘀咕):长命百岁,永远别到茂陵来,舅舅就是我的啦……(呵呵呵呵,暗笑)
卫青(无奈中)
刘彻(出现在后面):仲卿,咱们去河朔草原吧。
霍去病、嬗儿(同时回头儿)
卫青(回头)
刘彻(看着卫青)
卫青(看着刘彻)
霍去病(搂着嬗儿,倒。)
【后记】
就这样结束了
转眼算来
从5月12到9月9日
将近四个月
我似乎从没这样投入的做一件事情
也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读这么多史书史料
写文的过程是喜忧搀半的
痛苦和快乐纠结着
为人物痛苦、快乐
也为自己写文的进程痛苦快乐
仿佛难以自拔
周旋于史书中
竟发现
无论文学如何协调历史
却终改变不了历史
我似乎觉得自己是竭尽了全力
也竭尽了自己的能事
跟着人物
喜怒哀乐
尝遍
为卫青失了霍去病哭
也为刘彻失了卫青哭
还为刘彻一大哭
但写下来
终希望
他们都是笑着去了
历史的洪流带走了所有该带走的
也许正如我让卫青最后上甘泉居室的宫阶,而身后却留不下足迹
就这样淡淡的来
也淡淡的去
历史过去了
其实相同的历史
在历朝历代
以至在而今
在未来
轮回继续……
本图书由915c(雲浅雪)为您整理制作
更多txt好书 敬请登录915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