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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缩在卫青怀里,等待舅舅的抚慰。
骠勇善战又伶牙俐齿的魔王,长了这么大,还是这副老样子。他比卫青的肩膀还要宽,比卫青的身形还要高,可却像个受伤的小豹子,傻傻的缩在卫青怀里,“傻孩子……什么也不会变……不用怕。他是你爹……你如今一仗下来,天下闻名,你爹才会知道你的消息的……去病啊,你想想看,你爹千不好,万不好,可没有他,你从哪里来?舅舅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外甥?没有他,现在躺在舅舅怀里的就不是你了……”卫青摩莎着他的颈项,“舅舅记得,去病很小的时候,常常问你娘,你爹在哪里,如今你爹能找到你,是件好事……你不要这样……你不想见见他吗,看看你爹长什么样子?舅舅都有些好奇,很像知道去病哪里长得最像他。”
“去病的鼻子最像舅舅,对吧。”霍去病把头埋在他胸口里不再说话,但似乎平复了很多。
卫青笑笑,轻轻拍着他的脊梁,“你爹千里给你写信,你倒把信都扯散了。舅舅的外甥对着匈奴的战刀、陛下的口谕都没有一个怕字。看了亲爹的一简信笺,却吓哭了……”
“……没有……”霍去病撒娇的打他。
“好,没有……傻孩子,不用怕……大不了总还有舅舅给你撑着,怕什么……”
“舅舅……”霍去病抬起头,挺翘的鼻尖哭得红红的,那表情简直和小时候没有一点变化。
卫青笑了,拢着他的脸颊,那挺翘的鼻子,确实这鼻子最想自己,“这鼻子确实像舅舅。”他的性子从小就是这样,闹过去很快就会好,只是还没这么憋闷的闹过,“将来,娶了媳妇,你小子要这么个闹法儿,人家不笑你……”
霍去病一把掩住他的嘴。
“好,舅舅不说了”,卫青怜惜的看着他,“去,下去把信笺一片一片拣回来,给舅舅念念,你爹都说些什么。给你爹回信。”
“不……”霍去病撅着嘴,磨磨蹭蹭的翻下去拣竹简,又拖拖拉拉的走回来,忽然问卫青,“舅舅,今晚你睡哪儿……”
“舅舅陪外甥吧,万一以后让他亲爹带走了,舅舅还没这个福分了呢……”
“舅舅……”霍去病眼圈里的泪豆儿立刻滚下来。
卫青是逗他玩儿的,忙哄他,“舅舅逗你玩儿哪,去病可说话就十九了啊!”
“舅舅……”霍去病心慌的翻到塌里面,坚实的大腿硌到卫青的软肋上。
“咝!”卫青往旁边让开,“这么大劲儿,还怕?”
霍去病照旧窝在他怀里,“舅舅,去病除了这个,什么也不怕。舅舅能保证他不会带我离开舅舅吗?”
卫青真是没办法了,这孩子一门心思绕在里面了,“去病啊,你从小在舅舅身边长大。舅舅教你骑射,陛下教你读书。如今舅舅带你上了战场,万马军中果敢干练”,卫青忽然感慨刘彻和他说去病是“假张狂”,刘彻说的是对的,“可是去病,你还是长不大。在舅舅身边,永远是个孩子。但是去病,你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舅舅不要去病啦?!”
根本听不懂,卫青摇摇头,“去病,打匈奴的霍去病已经是个大丈夫了。而回到家的霍去病,却没有半点成长。‘匈奴未灭,无以家为’果然豪情满怀,可去病,这‘为家’并不比灭匈奴简单。这恐怕更沉重些,舅舅的去病怕了……”
“……”霍去病搂上他的脖子,舅舅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
“可是,去病不能永远在舅舅的怀里,像个黄口小鹰。该承担的总要承担,该承受的也总要承受。那是你爹,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他是你的父亲,去病!不用怕,给你爹回信,要好好和他说,说你十九年的成长。诚实的告诉你爹,你其实很想知道他是谁……”
霍去病蹙紧眉头,咬紧牙,“舅舅,去病可以按舅舅说的去做。但是舅舅……”
卫青知道他要说什么,拦了他的话,“舅舅没说让你去见他,但不回信是不行的。你是他的儿子。”
“舅舅,去病是舅舅的去病!”霍去病攥着那书简,坚决的看着卫青。
“当然!”卫青也坚决的点点头,“可去病也是你爹的去病。舅舅能给你的,不遗余力,全都给去病。可去病这血肉之躯却不是舅舅给你的。是你爹把这份‘厚礼’让给了舅舅。”
那乖戾的脸颊红扑扑的,那双泪水氤氲了的大眼睛忽然不知怎地好像打了个火花,水与火中现出一抹亮色。混小子,又在想什么!卫青看着他的眼神,愣了一下,拍了他的脸颊一下,“混小子,胡思乱想什么呢?!舅舅走了!”卫青推开他要起身。
霍去病一把拉住他,仍然搂着他,“舅舅!去病没想什么……舅舅别走……去病会给他写信的,保证写。”
胡闹,卫青好性情的犹他搂着,“去病;那你想过自己有个家吗?”
霍去病摇摇头。
“那去病想过自己有个家,有妻妾儿女,带来看望舅舅吗?”
“……”霍去病继续摇头。
舅舅说的这些,对于他来说简直比大月氏还要遥远,让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发虚,心慌得没有着落。那本来搂着卫青的手,渐渐紧张的攥紧了。
卫青感觉到他的紧张,轻轻用脸颊蹭着他的额头,“没有自己成家,就永远不会长大,建多大的功业也只是个孩子。去病,舅舅永远在你身边,有舅舅在,你什么也不用怕。但你要学着长大,学着承担和承受。”
“舅舅……”霍去病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舅舅永远不要离开去病,永远在去病的身边……”
卫青忽然有些痴愣,这孩子的话怎生如此耳熟……
(六十二)
春终于暖开了甘泉宫漫坡的芳菲,怡人春色淡淡扫去冬日笼罩在刘彻心中的阴霾。浓桃淡李玉海棠,点染着绿意融融的山坡,时有鸟雀争鸣飞翔。春涧澄澈见底,水流淙淙,游鱼蹀躞,如此春光,只可惜仲卿却又去了定襄,想来定襄戍守月余,又该转巡朔方了吧……
刘彻弯腰拾起一枚石子,迅捷的向溪水中打个水漂,一泓波纹,又一泓波纹,再一泓波纹,荡开……
……
春暖了,朔方草场刚刚返青,无边嫩绿,策马疾驰,自从定襄一病至今,将近一年,还没有如此畅快的骑过马。这一场病果然不比从前,卫青明显觉得自己筋骨发紧,跑了一上午,才觉得骨节间疏松开了。
卫青轻轻勒了丝缰,玉兕騘渐渐减下速度来,慢慢在草场上散步。卫青真觉得有些累了,勒紧了丝缰,翻身下了马,拍拍玉兕騘的脖子,放了丝缰,马儿围着他转了两圈,见他不再上来,兀自踱到溪边喝水。
寒眸子有些湿润了,出上谷,走龙城;出云中连夜向西,转过黄河直下陇西;出高阙,两昼一夜,奔袭千里,算起来,前前后后不过八九年,而今这奔袭的速度策马不过一上午,竟觉得有些发软……卫青伤感的摇摇头,看来这陇西再往西……“咳……”他轻咳一声,难道刚到而立就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怅惘……也是啊,去病都十九了。人哪儿有不老的,看着孩子们长大,就是看着自己衰老吧……
卫青吹了一声响哨,玉兕騘长啸一声从溪边向他跑来,站在他面前,温和的垂下脖项,挨蹭他的胳膊,轻轻的舔着他的手心。卫青也温和的抚摸着它玉色柔顺的鬃毛。青骢马、骊驹、玉兕騘,这玉兕騘的性情最为柔顺沉稳,仿佛最像现在的他。
“你喜欢河朔草原吗?”卫青贴着它的耳朵问它,马儿轻轻嘶鸣一声,“我也喜欢。上林苑远不如这里平静,广袤,开阔……终有那么一天,打通漠北天山,沟通西域……天下太平之日……陛下便或许可以到这里看一看……”他笑了,笑自己的愚痴,不再想,翻身上马,“走吧,从今天起,我们每日要练习驰纵。我,还有你。”
玉兕騘欢快的从头到脚抖了抖毛,载着他纵身越过浅浅的横溪。
……
“大将军又去戍了定襄。”
“何止是戍定襄,听说在定襄驻守一个月,便去巡朔方。”
“听说自从破了右贤王,封了大将军的头衔,陛下便将半块虎符……”
“轻声!”
“那虎符便是军权哪……”
“如此大将,已有统兵之权,这多年,军中各级将领大多是这大将军当年羽林的郎官哪。”
“岂不是一呼百应……”
“陛下已经尊宠冠军侯,对大将军是日渐冷落了。”
“可大人,这到了,半块虎符还在大将军手上……”
“如今大将军远在定襄,还要巡守朔方……”
“俗话说是天高皇帝远……”
“还有将在外,这君命可是有所不受啊。”
“倘若大将军真有……”
“嘘!”
“那冠军侯本就年少轻狂,是匹没笼头的野马,八百骑入敌阵虏首两千余骑,孔武过人……”
“倘若这舅甥二人来个里应外合……”
……
静夜,花香沁润入华帐……
刘彻拈着棋子要落下去,花瓣落瑛随着春风吹到棋盘上,刘彻一拂衣袖,手上的棋子滑落,弹在棋盘上,“啪”的一声脆响,墨玉色的棋子碎成两半。刘彻心里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满盘的棋子都突然跳动起来……
……
“什么!”卫青敏感的站起来,“果然是赵信!将军们看这老鹰涧……”
“陛下危矣!”
“大将军,这可……”
“如今只有此处虎贲军离那里最近,可调而护驾!”卫青蹙紧眉头。
“大将军,这虎贲军是陛下的亲兵,从未上过战场,也未编入大将军麾下……”
“这是死罪啊!大将军!”
死罪,卫青心里明白,可已经没有别得办法了。现在派人到甘泉宫请旨,再到虎贲军调兵,再往老鹰涧去阻截赵信,就什么都晚了。以赵信帅匈奴骑兵的奔袭速度,此时出发,不到二更就会到达甘泉宫!来不及想了!
“李老将军随我到赵破奴处调兵,我有半块虎符……”
“恐怕大将军这半块虎符也调不动陛下的虎贲军呐……”李广花白的两鬓早已冒出汗珠。
“调得动,调不动,都要调!”寒眸子现出一抹苍凉,没办法了!“赵破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将军,我亲自去调兵!”
……
“大将军如此说,末将谨尊将令!”赵破奴即刻点齐人马,掌上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