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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碰亲吻,这一点跟人差不多。
村民都以为狗闹春没什么。有些好受启发的,也受感染在自己土炕上狠狠闹了一下老婆,然后昏然入睡,不再去理会狗们闹得凶,闹得过头。
第二天一早,村民们也没发现什么异样。等早饭后,妇女们喂猪时发现,不见了平常老来抢食的狗们。
狗们哪里去了?几乎全村的狗们都没来吃食。
狗们都在村外荒野上。
人们见了这情景,肯定会吓一跳。三五成群的狗,在荒野上奔走,或迎风挺立,或流口水追逐,再或光天化日下当着人交媾。那疯狂和自由奔放的样子,一时会把他们错当彻底摆脱人类主宰,丢弃奴性而获得自由,回归荒野的兽类。这些狗里,为首的就是大秃胡喇嘛家的花狗,还有那只娘娘腔金宝家的黑子胁从。
人们初见狗们的疯态时,感到惊奇和纳闷。后有好事光棍,追逐着观赏“狗打连环”的交媾,以解干瘾,发出阵阵淫邪的浪笑。到最后当狗们开始追咬围观者时,大家开始惊慌了。尤其是娘娘腔金宝光着膀子跑到野外,迎风流口水,接着把自己肩头咬得血肉模糊时,有人惊呼出声:“疯狗病!疯狗病!”
于是,全村笼罩起恐怖的气氛。跟当初闹狼一样,家家户户关门闭窗,足不出户,见狗就躲。乡和县里派来卫生队,穿白大褂的汉子们逮着人就注射,不管是野外还是屋里,见到没登记的逃脱者按倒了就打针,惟恐狂犬病大范围扩散传染。
村外拉起隔离带,只进不出,白色药粉撒得全村哪儿都是,随着春季风沙四处飞扬,呛得人无法呼吸空气。就连家猪家鸡家猫也受到了牵连,不是打针就是宰杀,真正的鸡犬不宁天下不太平。
第 六 章(5)
接着就是屠狗运动。
胡村长组织了打狗队,村里村外见着狗就打。有些狗偶尔清醒,入家门找食吃,主人则拎棒挥刀打将出来,满街追逐。那可怜的狗“汪汪”哀鸣着,不明白主人为何如此无情。也有怜犬的,将狗藏匿起来,把狗嘴用铁丝拴住或干脆给它套上铁笼头使其张不开嘴。但这也不允许,胡村长带打狗队闻讯而至,就像当年鬼子进村般找狗打,弄得鸡飞狗跳,村民们一怕狗咬二怕胡大秃查户。有人也敢顶撞胡村长,说你们家花狗为啥不去打,胡喇嘛支吾说花狗窜到野外找不到。那人又揭露说,花狗被你儿子二秃养在地窖里,谁不知道。胡喇嘛无言以对,吐一句胡扯扬长而去。
当夜,有人带着卫生队的人摸进了胡喇嘛的地窖。
扑空。原先拴狗处扔着那根解开的铁链,盆里的食也是温的,地窖口站着泪眼汪汪的二秃。
胡喇嘛告诉来人,他儿子二秃瞒着他偷偷拴养了花狗,叫他发现后要宰杀时,二秃失手跑掉了花狗。并说那花狗嘴上有铁丝罩,不会咬人或咬狗,安全得很,不会有事。
卫生队的人冲胡村长摇了摇头,但面色严峻地勒令他,第二天起带他的打狗队必须追杀了花狗。那狗是病源,再让它窜到野外,把病菌传给其他村的狗引出后患,那就拿他是问,依法处理。
这一下胡喇嘛傻了眼。在村里他可以飞扬跋扈,说一不二,但在上边来人面前他可是孙子,尤其这非常时期的卫生队人员,他可不敢惹。人家是代表政府执行卫生防疫法令,不是过去那种计划生育结扎队,专找妇女下手的“宫作队”。
第二天,胡喇嘛带领他的打狗队出发了。
村边树林,西北沙坨,村南河沟,哪儿都没发现花狗的影子。有人来报,村北郭家坟地一带花狗出没,胡喇嘛飞速赶至,可只发现了一堆狗屎,不见狗影。不过,他们有了意外的收获。在坟地北边的沙坨子根,有个兽类般的黑影子蜷曲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眼疾手快,喊一声有疯狗,便举枪就打。“砰”的一声,铁砂飞散。枪是打中了,可那物一下子给打精神了,枪砂在它身上似兴奋剂一样刺激了它,扑棱一下翻身而起,“哇”一声狂啸着冲人们疯扑过来。
这一下胡喇嘛他们看清楚了。
那不是疯狗,而是失踪多日的患狂犬病的娘娘腔金宝。口吐白沫,两眼血红,赤裸的上身处处伤痕,双肩头被自个儿咬烂后露出白骨,后臀上流着血,那是刚才被砂枪子儿打烂的。蓬头垢面,牙口沾血,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的样子实在令人感到恐怖,不寒而栗。
“金宝!娘娘腔!是我们!是我们!”
胡喇嘛大声喝叫。
娘娘腔金宝浑然不觉,依旧疯叫狂呼着横冲直撞,张着大嘴哧哧做咬人状。有两人吓得撒腿就逃,这一下更引发了金宝的追咬的欲望,从这两人后边疯追过去。
“金宝!你他妈停下!你醒醒!”
胡喇嘛怒喝着从金宝后边追,回头又喊:“大家快上!把他抓回来!别叫他咬着人!”
前边吓跑的两人当中,有一个被树根绊倒了。娘娘腔金宝几步赶上,扑上去就要咬这位吓破了胆的喊爹叫娘的人。正在这时胡喇嘛也赶到,一枪托把他击昏过去了。
当胡喇嘛他们抬着五花大绑的娘娘腔金宝走村过街时,人们像参观动物园的珍稀动物般尾随追看,摇头感叹,额手称庆。这一天村街上很热闹。
卫生队给金宝先打了些针,又灌些药,然后用专车把它送到地区传染病医院继续治疗。
我目睹了村里发生的这一切,心里更为白耳担心了。它从县公安局那儿逃出来已经有些日子了,它此刻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回我家?难道它真的找不到这里的窝,或忘记了我们吗?
我不相信。白耳不会笨到如此地步,也不会薄情寡义到连回来看一次都不肯。纵然它回归荒野,也不会这样的。
它肯定遇到什么麻烦了。尤其本村和外村都在闹疯狗,都在搞屠狗运动,它可千万别叫人当疯狗打了。我不时地抽空到村外野地转转,当然手里拎着镰刀或棍棒,想碰碰运气。反正我们村的孩子不能去乡中学上学了,被隔离起来,我们都一时失学,闲着也闲着。
今天我又瞒着家人去村外野地。
走之前去找伊玛,想拉她一块儿去挖野菜。可她正在喂猪,也没什么热情去野外。自打上次去县城回来后,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对我有求必应了。我隐隐感觉到她对我有些冷淡有些回避,眼神幽幽的,嘴巴噘噘的。
我顾不上这早熟的怪丫头,一人去了野外。
风沙中转了半天,毫无所获,站在坨顶一声声呼叫白耳,可茫茫大地空空荡荡,听不见白耳那熟悉的吠哮回声。失望中,我坐在通往县城的路口高冈上,遥望着远方。我幻想着白耳从那迷茫的极目处飞跃而出,伸展四肢,投入我的怀抱。
当太阳西斜,我正要起身回家时,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影。那不是白耳,而是一辆小车,车上坐的是穿戴阔绰的毛哈林爷爷。
哦,毛哈林爷爷回来了。
他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关于狼孩。
第 七 章(1)
一
狼孩又跟随母狼出征觅食了。
自打那只“巨鹰”飞走之后,他们的老巢古城废墟,再没有受到人类的侵扰,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风,和缓地吹着细沙;太阳,辣辣地晒着大漠;偶尔飘洒而下的细雨,在洼地也能汪出一片水来,培植出些许绿色藻类或青灰苔藓。
耐不住寂寞的狼孩,不愿意独自留在这死寂的古城废墟中,等候母狼回归。母狼也从上次恶斗沙斑鸡之后,不敢再把狼孩单独留在大漠里了,它走到哪儿都带着狼孩。
熬过了漫长的冬天,沙漠地带正沉浸在春日的生命复苏中,又遇上了难得的一场大雨,胡杨抽出嫩绿嫩绿的细芽,沙巴嘎蒿从地里拱出绿苗,边缘沙地上处处奔跑窜动着刚从地穴冬眠中苏醒出洞的黄鼠和跳兔。他们忙着筑新巢和春天的交配,繁殖这一年的新后代。
每当到达这片大漠边缘地带,狼孩就不愿离开。他扒挖沙坡上的酸不溜草根吸吮,酸甜的汁液呛得他龇牙咧嘴,两眼冒水。他变得也很好奇,瞪大眼睛,盯着那些一蹦一跳着走走跑跑的跳兔出神。跑兔是沙地特有的鼠类,又不同于一般的鼠类。它前两腿短,后两腿长,尾巴黑白相间,一尺多长,形象虽然小却像澳洲袋鼠,跑起来飞快,全靠后两条腿弹跳着跑,一跳几尺远,像人类武林轻功高手。人是追不上的,狗或狼类一追急它就哧溜一下钻进沙地洞穴中找不见。狼孩追过几次跳兔,那是一个非常令他兴奋而狂热的追逐。一个小动物,一蹦一跳地跑在前边,快要赶上一扑,它却长尾一甩,极敏捷地闪过追逐者的扑咬,弄得你一点办法没有,只好重新再追逐。如果赶进了它的洞里,狼孩更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时候母狼出现,它把尖嘴伸进洞里嗅一嗅,便知此洞深浅,是新洞还是旧穴。如果是较浅的新洞,母狼立即用前两爪扒挖那浅洞,不用多久就挖开几尺深,尖嘴一伸进去,便咬出一只跳兔来,活蹦乱跳,肉鲜血红,扔给狼孩吃。后来狼孩也学会了,把兔子赶进洞里后,不再抓耳挠腮等狼妈妈来了,他自己扒挖沙地上的洞口。而且他还有优势,手臂比母狼爪长,手爪还能攥握东西,挖开一尺左右,他便伸进手臂从洞里直接拽拎出那可怜的跳兔。他兴奋地呜哇乱叫嘎嘎大乐。狼妈妈在一旁,慈祥地观看着会捕猎的他,高兴地呼儿哈儿地拿尖嘴拱他舔他。
母狼带着狼孩,不再往远处人类出没的地带去,尽管那边草木农田茂盛,猎物极多,但它不敢带着狼孩贸然前去,它是了解狡猾的人类的。当年公狼和三只狼崽惨死,至今令它浑身颤栗,愤怒不已。
今天,狼孩随狼妈妈逮吃够了跳兔地鼠之类,暖暖地躺卧在沙地上晒太阳,伸爪子随便薅了一根酸不溜草,放进嘴里吮嚼着。他仰卧着,双眼盯那蓝天白云出神。那白云不停地变